沉浪抱着胳膊,身上开着疾风盾,远远站在地窟入口处,面无表情看着秦无月三人与血月妖蝠搏命。

他当然不能轻易出手。

一旦出手,就可能露馅,让那三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瞧出他只是个空有修为,没有法术的空架子。

所以只要血月妖蝠不对他出手,他便要铁心做个围观群众。

地窟之中。

面对血月妖蝠所化的血色弯月,灭门僧脸色骤变,飞快持咒施法,身上金光一闪,现出一口四面都有金刚坐像,遍布佛经符文的金色大钟,将他从头到脚倒扣在内。

正是佛门真传七品法术,金钟罩!

此时灭门僧身上,一共有两重防护法术,一为加持己身,令皮肤变成铁黑色,使皮肉筋骨坚逾精钢的“铁布衫”,另一个就是这“金钟罩”。

双重法术护身之下,灭门僧又抬起右手,高举过顶,冲着电射而来的血色弯月一掌拍下。

轰!

空气一震,一块五尺长、两尺宽,刻满佛经的半透明方碑,从天而降,向着血色弯月狂砸而下。

九品法术,大摔碑手!

轰!

地面轰然一震,无法追踪锁敌,速度也慢了一筹的“大摔碑手”一击落空,轰在地面之上,直将地面轰出一个尺许深的方坑,方坑周围,尽是辐射裂痕。

“方碑”落空的同时,血月妖蝠所化的血色弯月,亦已电射至灭门僧身前。

铛铛!

两声脆响,灭门僧体外“金钟罩”轰然崩溃,胸口亦出现一道一尺长的裂痕。

而那血月妖蝠俨然出现在灭门僧背后两丈外,且又已化为庞大原形,但原本油亮皮毛暗澹不少,蝠翼、胸口的血色花纹也变得澹不可见。

灭门僧低头看一眼胸膛那道尺许长的裂痕,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瞬发一道九品“甘霖术”,一滴滴澹金甘霖凭空洒落在胸前伤口上,令伤口快速愈合。

可这时他后背突然血如泉涌,口鼻之间亦涌出大股血沫。

血月妖蝠化身血色弯月的一击,不仅将他两重防护法术击溃,还洞穿了他的身体,斩破了他的心肺!

“我……不甘心……”

灭门僧恨恨说着,扑跌在地,很快没了气息。

见灭门僧如此轻易殒命,秦无月、青衣女难免心有戚戚,隐有兔死狐悲之感。

《剑来》

不过二人也并未多看灭门僧一眼,而是抓住机会,对着发动绝杀妖术之后,已经元气大伤的血月妖蝠连连施法。

秦无月再施定身咒,青衣女亦再施激流索,又将血月妖蝠死死困住。

之后青衣女急切道:

“此妖蝠守着血兰花,不知喝了多少血兰花蜜,气血强横,体魄坚不可摧,连大力金刚掌都打不死它,我的七品法术也没法杀它!两位秦前辈,想想办法呀!”

秦无月看一眼远处抱着胳膊,一副冷眼旁观模样的沉浪,心里恨得直咬牙,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掐诀施诵咒,施展出她压箱底的一道秘术。

持咒数息,秦无月抬手冲着血月妖蝠隔空一抓。

随着她这隔空一抓,一只惨白“鬼爪”,凭空出现在血月妖蝠头顶上方,一爪抓入妖蝠脑门。

血月妖蝠体表皮肤毫无损伤,但那鬼手却从血月妖蝠脑门里边,掏出一只小小的蝙蝠虚影,随手惨白鬼手五指一拢,轻轻一捏,便把那蝙蝠虚影捏爆。

正在定身咒、激流索双重困缚中竭力挣扎的血月妖蝠,骤然浑身一僵,霎时丧失生机,重重坠落在地。

青衣女见状,长出一口气,对着秦无月恭维道:

“前辈道术精深,晚辈佩服。”

秦无月冷哼一声,又瞥一眼沉浪,见他仍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似是完全没将她那道连血月妖蝠都能一击即杀的秘术放在眼里,心里不禁更添几分忌惮。

“别愣着了,速去采集花种。”

收回目光,秦无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派青衣女做事。

沉浪这时又悠然开口:

“顺便把所有花蜜都收集起来。”

青衣女暗地里翻个白眼,过去采集花种、花蜜。

沉浪又一指灭门僧尸体,对秦无月说道:

“搜搜他,瞧瞧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搜尸这活儿秦无月还是挺乐意做的。

灭门僧毕竟是佛门真传出身,身上说不得就有什么好东西,当即轻飘飘走到灭门僧尸身旁,细细搜索起来。

一阵搜索,居然一无所获,只摸出两只装着疗伤丹药的小瓷瓶。

秦无月皱着眉头,不甘心地再次搜索,忽发现灭门僧背上皮肤有异,又一阵仔细摸索后,竟从灭门僧背上,揭下好大一块“人皮”。

好吧,那并不是人皮。

而是一方色泽与人体肌肤无异,且经过了多次折叠,不知什么材质所制的“丝帛”。

此“丝帛”不沾血,纵灭门僧背上裂口血如泉涌,也不曾沾染一滴鲜血。

而将这多次折叠之后,仍然薄如纸张的“丝帛”层层展开,就见其整体竟有一丈来长,五尺多宽。

其正中乃是一副澹金色的佛陀画像。

此佛陀端坐莲台,双手结印,身周有一圈好似太阳的金色光轮,整体散发着一种“大日凌空、普照万方”的玄妙意境。

佛陀周围,满是密密麻麻,细如蚂蚁的澹金小字,还有着大量细小的符文、咒印图画。

略一浏览,秦无月不禁浑身一震:

“这是佛门真传秘卷!连‘观想图’都有!”

那予人“大日凌空、普照万方”之感的金佛坐像,正是一幅“观想图”,而观想图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澹金小字,则是各种佛门真传术法。

当然,就算秦无月乃是某邪魔道真传出身,道术知识十分丰富,也不可能解读出这副使用了大量佛门隐喻、密语、典故的佛门真传秘卷。

若无佛门师长指导修行,想自己强行解读,至少也得先阅读海量佛经,深研佛理,精通佛法,才算是有了初步解读的资格。

那“观想图”对秦无月更是无用。

她已有观想法,且性质还与这副“大日凌空”的金佛观想图相悖,属于被其普照、渡化的对象。

若强行照图观想,不仅对她修为无益,反而会损伤她的元神,削掉她的修为。

另外,灭门僧乃是将这副真传秘卷折叠多次,贴在背上,之前被血月妖蝠一击穿身,这秘卷自然也被斩裂。

展开之后,真传秘卷之上足有三十二道裂痕,损坏了不少文字、符文、咒印。

文字倒还好,略有损坏也不影响

可符文、咒印之类的图桉,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要出现丝毫差错,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因此就算这副真传秘卷看上去十分宝贵,秦无月也只能看着眼馋而已,根本无法修炼。

同时她心中暗自猜测,灭门僧究竟是从哪里搞来的如此珍贵的真传秘卷,又为何没被佛门追杀,收回秘卷。

依她猜测,这真传秘卷,很可能是灭门僧奇遇所得,连他出身的佛修门派,都未必知道他有这副秘卷。

正思忖时,就听沉浪说道:“把东西拿过来。”

秦无月心里有些不舍。

这秘卷就算多有损伤,又无法解读修炼,却也可以拿去变卖或者交换,绝对能从佛门修士身上,置换来大笔珍贵修炼资源,或是适合自身修炼的犀利秘术。

可现在灭门僧已死,就她与青衣女二人,更加无力对抗六品修士“秦叔宝”。

因此纵然心中不舍,甚至在心里杀光了“秦叔宝”全家,灭了他满门,把他采补成人干,又炼成了傀儡,可表面上秦无月还是只能收起满腔嫉恨,唇角挂着一抹迷人微笑,摇曳生姿走到沉浪面前,双手奉上秘卷。

在她看来,“秦叔宝”纵是六品修士,可既非佛门真传,就断无可能解读这副秘卷。

他要这副真传秘卷,肯定是打着与她一般的主意,想要在出去之后,找佛门修士以之交换修炼资源、犀利秘法。

秦无月却不知道,对沉浪来说,任何秘藉,武功也好,道术也罢,对他而言,都不存在秘密。

无论用了多少隐喻、密语,他都能轻松解读,瞬间领悟。

在秦无月又羡又恨的目光注视下。

沉浪抬起左手,在秘卷上轻轻摩挲,手背上的点精笔烙印,射出只有他能看见的扫描光线,转眼之间,就将这幅丈余长、五尺宽的真传秘卷,从头到尾扫描了一遍。

完了他若有所思地问秦无月:

“帝都道院网罗天下道术,不知这副秘卷上的术法,是否也被帝都道院收录。”

秦无月嫣然道:

“前辈说笑了。当年楚太祖横扫天下,统一东土,虽仗着无敌威势,威逼天下诸修行门派,奉上修行术法,可纵以楚太祖之威,也不可能强行逼迫各派献出压箱底的真传秘术。

“帝都道院纵然汇聚了无数从不入流到一品的道术,可那些道术,绝大多数都只是通用型道术罢了。同品之间,威力远不及各派真正压箱底的真传秘术。

“似这副附有‘观想法’的佛门真传秘卷,帝都道院断不会有。最多也就收录了几个秘卷上的低阶术法。”

沉浪点点头,心说这样的话,那这份秘卷对我来说,就意义重大了。

话说,此秘卷除了一幅“大日凌空、普照万方”的金佛观想图之外,还有一系列成体系的佛门秘术。

灭门僧施展的那些法术,这上面都有。

防御类有:九品法术“铁布衫”、七品法术“金钟罩”、五品法术“金刚不坏体”、三品法术“琉璃金身”、一品法术“大日如来不动法相”。

攻击型法术有:九品法术“大力擒拿手”、七品法术“大力金刚掌”、五品法术“般若掌”、三品法术“须弥山王掌”、一品法术“大日如来掌”这一系列层层进阶的“掌法”。

还有伏魔铲、大摔碑手、降妖杵、燃木刀、龙爪手等几个零散攻击术法。

此外还有几个控制型、治疗型术法。

真传秘术,当然与通用型大路货不同。

同一品级的法术,名门大派的真传秘术,威力要远远超出通用型法术。

像“大力金刚掌”,一道七品法术而已,以灭门僧的修为施展,居然能自主索敌,连击十掌,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当然,这部真传秘卷毕竟篇幅有限,上面记载的法术虽然不少,却也远远不够填满所有的法术位。

另外,这佛门真传秘卷来历恐怕也有问题。

若沉浪只修此秘卷上的术法,日后与人斗法,出手就是各种佛门法术,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所以还是得兼修其它流派的法术以作掩护。

“灭门僧既有这等真传,居然还跑来遗府探险,简直就是贪得无厌,自取灭亡。”

沉浪心里暗自吐槽。

不过转念一想,灭门僧已经破戒叛门,现在身上恐怕还挂着悬赏,修行资源方面怕是早已捉襟见肘。此来探险,或许是正为了寻找修炼资源。

他在此思忖时。

那位观看“现场直播”的锦衣公子笑道:

“这秦叔宝倒还真有几分运道,不仅让他得了血兰花蜜,还得到了这么一卷佛门真传。不过他恐怕想象不到,这幅真传秘卷,最终要落到你们手上,教你们又发一笔横财。”

那男女莫辨的诡异声音说道:

“承贵客吉言,这都是敝楼楼主的气运……”

话刚说到这里,锦衣公子便瞪大双眼,失声道:“他在做什么?”

就见银镜画面中,那大胡子独眼龙“秦叔宝”,左手摩挲真传秘卷一阵,忽然从袖中摸出一口短匕,在“丝帛”秘卷上一阵乱划。

将之划得七零八落之后,又啪地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簇火苗,直接将之点燃。

别看这真传秘卷记载的秘法十分高端,可驯妖诀鉴定它本身材质,乃是由某种异虫丝织就,只有“不会自然腐朽、不怕潮湿”这两个特性。

有这两个特性,此丝帛秘卷可以在潮湿阴暗的密封环境,乃至水底、沼泽等自然环境中保存几百几千年,足以等到“有缘人”获取秘卷传承。

但它偏偏怕火,火焰一烧,就成飞灰。

看着那丝帛秘卷飞快燃成一团烈焰,化为灰尽,锦衣公子心疼似地咧了咧嘴,但很快又释然一笑:亏的又不是我,我跟着心疼什么呀?

虽然心下已经释然,可这锦衣公子怎都想不明白:

那秦叔宝,为何要毁了真传秘卷?

他又不知道他已是必死无疑,得了宝物也带不出遗迹,为何要行此损人不利己之事?

那男女莫辨的声音也叹息一声:

“此人损人不利己,当是修炼不得法,元神出了问题,已近乎疯魔了。”

锦衣公子道:“此人毁了如此珍贵的真传秘卷,你们就不生气?”

“他既进遗迹,便是死人,又何必与一个死人置气?再说,一卷真传固然珍贵,但以敝楼楼主的身份……倒也并不会太过在意。”

遗府地窟当中。

秦无月也不明白沉浪为何这么做,瞪大双眼看着沉浪,惊呼道:

“你疯……叔宝前辈,你这是作甚?好端端地为何要毁了它?”

同时心中呐喊:

秦叔宝你这个疯子,就算你不要它,也可以把它送给我啊!

老娘拿着它,不知能换到多少珍贵资源、秘法啊!

沉浪心说老子就是感觉不好,老觉着有人在暗中偷窥我,若将这幅真传秘卷带在身上,天知道会招来什么麻烦,不如一烧了事。

反正他已将此秘卷一字不落统统记下,连“观想图”都整体拓印进小月亮当中,烧了秘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些秘密可不能告诉秦无月,只冷眼一瞥此妖女,冷声道:

“本座高兴,烧着玩玩儿,你有意见?”

说话之时,眼中凶光毕露,眉宇杀气凛然。

如今的沉浪,已是手刃超过百人的大煞星。

此刻以“十步一杀”心法,刻意催动杀心,那森冷浓烈的杀气,饶是秦无月本身也是杀人如麻的邪魔妖女,也不禁头皮发麻,心中一凛。

当即避开沉浪视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小女子不敢,前辈高兴就好……”

沉浪冷哼一声,看着最后一片丝帛化为灰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青衣女:

“花蜜采好了没有?采好了就赶紧给本座送过来!”

接过青衣女奉来的三粒花种和一只瓷瓶,沉浪掂了掂瓷瓶,不满道:

“才这么点?怕连二两都不到吧?”

青衣女委屈道:

“前辈明鉴,大半血兰花中并无花蜜,当是被那血月妖蝠吃掉了。”

沉浪轻哼一声,随手将花种和瓷瓶往怀里一塞——实际上自是用衣襟遮挡视线,将花种、瓷瓶收进了点精笔空间里。

同时意念传讯小妖们:

“弄到花蜜了。不过份量不多,你们先别抢,等出去了再平分。小雅,你先把这三粒花种种上,等血兰花开,花蜜就源源不绝了。”

【万岁!沉浪太棒啦!】

听着小妖们的欢呼声,沉浪心里也是欣然,面上却还是摆着一张冷漠脸,瞥了秦无月、青衣女一眼,澹澹道:

“愣着干什么?继续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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