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院子里头吃罢晚饭,天赐避去了书房,小小便让粉桃将温嬷嬷请了过来。(

自从嫁到江陵之后,温嬷嬷等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活计。小小这院子不大,勉强也就能安排下四位嬷嬷和四个大丫头,八个服侍的小丫头都是在庄子外头住的,只每日进来当差。小小性子和善,加之身份高,又是初嫁过来,庄子里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们来处理。算起来,除了嫁过来第三日让温嬷嬷等人出面捉弄了一下陈氏之外,这么久的时间,温嬷嬷等人都是一直闲着的”“。

此时听见说小小叫自己过去,温嬷嬷确定了只有自己一人,便立刻起身往小小屋子里头去了。

过年的宫中生活使她明白,有的时候,并不需要打听太多主子的事情。主子不愿意告诉你,你明白也得装着糊涂。若是主子真的什么都告诉你,那才是悲催的开始。正所谓“知道越多,责任越大”,尤其这后宅里头的事情,不比宫里倾轧来得轻松,能少知道一点最好。

不过温嬷嬷惯常板着一张脸,粉桃也瞧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好在粉桃也是个话不多的,两人一路默然去了小小房里。

小小正叫了西兰聊天。

在家休息了一天,连接赶路的西兰算是缓过了劲来,听说早上小小跟天赐出去游玩了一番,也笑着说要出去玩,正跟小小撒娇闹腾。

pángbiān伺候的墨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羡慕。她们都是从那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出来的,再是表面上相处得好的主仆俩,心里也各有各的小算盘,哪里会向小小同西兰一般,虽顶着个主仆名分,实际上跟亲姐妹也差不了多少了。

听见通传温嬷嬷来了,小小便对西兰说:“如今这不是天气还热么?待过些日子吧。反正天赐马上要去余杭上任,你若是愿意,就同我们一起去,若是不愿意,就留在江陵也行,看你自己怎么安排。”

这的确是个问题。平心而论,西兰想跟小小在一起,但是余杭啊,离着容米故土就不是一日两日的路程了。虽然少小离家,到底也是故土难离。西兰沉默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请温嬷嬷在桌边坐了,看着墨兰等上了茶水进来,小小便遣退了其他人。又特意叫粉桃墨兰两个去外头檐下候着,这才开始同温嬷嬷说事。

毕竟这事关系到陈氏的颜面,由不得小小不小心谨慎些。

先是问了几句场面话,非是温嬷嬷是否在江陵住得惯之类的,小小犹豫了一下。端正脸色对温嬷嬷说:“嬷嬷晓得我,并不是那般说话藏着掖着的人,弯来绕去的说话我也不会,今儿实是有件棘手的事情,要问过嬷嬷的本意,方可定夺。”

温嬷嬷心中纳闷。面上不显,云淡风轻地答道:“郡主有事但凭吩咐就是,切莫说什么问过老奴的本意。倒叫老奴羞愧了。”

小小便将赵家欲要延请温嬷嬷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是借用一段时间,指导一下陈氏的礼仪,给陈氏讲一下上流贵族之间的交际应酬等事,并不敢提要温嬷嬷陪伴陈氏的事情。小小倒是有几分私心。与温嬷嬷相处久了,她还不舍得将温嬷嬷给陈氏长期使唤。何况虽是到这个异世很多年了。但是她也依然不喜欢将温嬷嬷这样的奴仆作为物品随意赠送。

温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几乎未加思考便同意了,只是皱眉道:“老奴乐意教夫人的规矩等事,只不过这样一来,若是郡马爷要离乡赴任,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打算的?”

这就是问是要将她留在陈氏身边,还是只是跟着陈氏一段时间,略加指导。

小小明白她的意思,非是温嬷嬷有些子瞧不上陈氏的做派,也愿意通过指导陈氏的礼仪规矩来为小小打探一下庄子里的情况。省得要走的时候夹缠不清的,还不如将丑话说在头前。

因此小小觉得有些奈。温嬷嬷的身份,严格来说是周家聘请家庭教师,若是她不乐意,自然不能勉强。况且听她的口气,对陈氏也不是很看得上的样子,小小总不能端着主子的款儿逼迫别人去服侍陈氏。一听她问到时间长短的问题,小小沉吟了一下,回答道:“实话告诉嬷嬷,若是按我的打算,自然是嬷嬷跟咱们一道去余杭得好。但是夫人那个情况,别人不清楚我是清楚的,只怕要段时间,我只能说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指点她,到您觉得能走了,我就派人接您过去。”

温嬷嬷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

小小也终于松了口气,把她所知道的陈氏的一些个出身之类的事情告诉了温嬷嬷一番,也方便温嬷嬷知道如何去跟陈氏相处,这才松了温嬷嬷出去。

天赐大概是一直守着,温嬷嬷刚出去,他便回了房里,紧张地问道:“如何?嬷嬷可是答应了?”

小小笑着告诉他:“嬷嬷答应了……”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天赐一把抱住亲了一口,喜滋滋地说:“我就晓得娘子最棒了!”这事儿他一直心上心下地挂念着,陡然听说了结果,当然是喜不自胜。

小小却一把拍开他,绷着脸道:“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莫非还有什么条件不成?天赐脸上的喜色淡了两分,在她身边坐了,满脸询问之色。

小小见他离自己远了些,心中松了口气,说道:“温嬷嬷的意思,是服侍婆婆几日,但是我们要去余杭的话,她还是要去的。我寻思着几日的功夫起不了什么作用,便跟温嬷嬷说好了,若是她觉得婆婆的礼仪应酬都可以了,我就派人来接她。你晓得,温嬷嬷的身份并不是咱们家的下人,包括孙嬷嬷和庞嬷嬷都是,又是宫里出来的,只能敬着些。”

这话实际上是暗示天赐,就算陈氏在受训时心有不满,也得招子放亮点,别拿人家真当下人似的使唤、撒气。若是闹将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天赐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明日先去禀告父亲,请他跟母亲说吧。”

说着口气就有些苦涩起来:“这些年母亲的辛苦,你也是晓得的。她那个人,说是性子柔和,实际上不如说是没个主张。往年那什么碧莲红莲的在的时候,若不是她心里戒备着,只怕也会被哄了去。我们搬到江陵附近,一来是在这里买的庄子合适,二来何尝不是母亲跟司马夫人交恶,闹得母亲在松滋都立不住脚,呆不下去了?”

还有这样的陈年公案?不过小小没什么兴趣打探那段往事,因为她离开松滋的时候,陈氏已经是将司马夫人得罪得死死的了。司马大人又是赵明礼的顶头上司,不给他小鞋穿才怪。难怪没几年赵明礼竟然连官儿都辞了,跑到江陵附近住着。

唉,想起来赵明礼这一辈子也真是失败,原来在成都府混不下去,后来在松滋县又混不下去,成日里装着一副“喜好山水”的文士风范,不过是掩盖他做男人的能自我满足罢了。

莫非是古语有云“歹竹出好笋”?两口子都不怎么样,偏生出了天赐还算是个不错的。嗯,其实天佑也还不错,就是心向学罢了。

小夫妻俩说着说着,难免就动手动脚亲热起来,小小却惦记着两人都还没有洗漱,扭着身子不肯相从,非叫天赐去梳洗了来。天赐拗不过她,只得放开了叫丫头传水。半途好歹把小小骗进去,两人嬉闹了一番。

粉桃和墨兰两个去收拾洗浴间的时候,都是小脸红扑扑的,倒是郑妈妈等几个老嬷嬷听说了,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夫妻和合才是好事嘛。

次日一早,小小又毫悬念地晚起了,对着打帐子的青竹那满脸笑意,小小恨不能将自己揉进床榻里头去才好,又在心中将天赐骂了千万遍。看起来也不是很魁梧的书生,怎么这种事情就如此不知节制?昨日洗浴间里被他骗着来了一回,到了床上又按着她弄了两回方才放过。幸好这是小日子刚走了没多久,不用担心怀孕的问题,若是这个时候怀上了,到时往余杭赶路岂不是麻烦?

小小这头暗自骂着天赐,不知是不是真有感应,天赐在书房里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赵明礼都问:“可是受了风寒?如今入秋转凉,你又眼看瞧就要上任,还是要小心身子。”

天赐恭敬地谢过了,自己想了想,估计是昨日跟小小在水里玩了一会儿闹的,不由便有些担心小小的身子,嘴上说话就了些:“……温嬷嬷虽名为小小身边服侍的,可实际上从小小开始学规矩礼仪起,便算是周家延请的夫子。昌武公府上下人等对她都十分敬重,这次没想到小小稍微提了一提,温嬷嬷就答应了。只是说母亲学成了规矩礼仪,她便要跟着我们往任上去。”

“温嬷嬷此人,据小来,性子呆板,但是规矩礼仪都是相当好的,就算是不跟着咱们家,京里也有好多大户人家等着请她回去女学教导女孩子们的规矩礼仪。只不过温嬷嬷此人重情,跟小小相处得好,这才接了周家的请托,跟着小小指点她规矩。”

“父亲您还是跟母亲先说一下,可不能叫母亲觉得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规矩,受了委屈。若是真跟温嬷嬷相处不好,儿子也在中间为难不是?”

赵明礼捻着胡须想了想,不禁点头笑道:“我儿倒是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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