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了饭,田紫霄便告辞了。临走前只说叫小小送上一程,赵明礼和陈氏自然是肯的,吩咐小小好生陪土王田大人出去,一直送到大门口也就回去了。
田紫霄走前,小小识相地略退了半步,回头正对上后头田贵赞许的眼光,心里不屑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习惯了这等级森严的制度。不过她对田紫霄更加好奇,这可是活生生的少年土王,刚经历了血腥残酷的权利更迭,坐上那个位置的。若是放在前世,她真想学着那些记者们凑上去问问田土王的心路历程。
不过现在她可没那份胆子,只是抬头打量着这个少年。
田紫霄身量不算很高,面容也不似田丰一般黝黑,国字脸上一对浓眉,鼻梁高耸,据说鼻梁就是山根,若是高耸的话,说明祖上积财有余,是坐享其成的意思,这倒跟他目前的情况挺相符合的。总体来说,田紫霄也是个俊秀的少年,只是眉宇间看起来有些疲累憔悴的样子,想必又要书,又要管理司治,对他来说也是很累的。十几岁的少年,放在前世也是刚刚上初中的年纪,他却失了父母兄弟,独立撑起一方天地,这副担子可不轻啊。小小不由有些同情起他来。
感受到小小的目光,田紫霄低头看了眼,露齿一笑道:“小小姑娘,可看清楚了?”
小小脸上没来由地一红,笑着应了声:“看清楚了。”
田紫霄本是随口一问罢了,没想到她还真的回答,惊讶地“哦”了一声,看着她忍不住也仔细打量了起来。模样周正,面容讨喜,声音也是软软懦懦的,难怪田丰走时叫自己多照顾着一些,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想起田丰,这才想起正事来。端正了脸色说道:“田丰给你的信可曾看到?”
小小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心中正在疑惑,听他突然问起田丰的信,知道是要说正事了。也收了笑脸严肃地点点头。岂不知这模样落在田紫霄眼中,笑意更盛,只觉得她实在是有趣,口里还是说道:“田丰说这辣果儿食用之后,有热、汗的作用,可我并没有品尝过,不好下得结论。若是小小姑娘手头还有。就给我一些,我想试试是否真像田丰说的那般。”
这怎么不早说呢?小小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开口责怪,只是问道:“还有一点,就在厨房里头,若是大人需要,我这就去取来。”
田紫霄摆摆手道:“不急,不急。咱们遛一圈儿,待会儿你去取些交给田贵就是了。”
他既然说不急,小小也只得作罢。田贵遥遥跟在身后。三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小小便从后门进去厨房,取了剩下的干辣椒交给田贵。出来就现不知何时来了辆马车,田贵取了东西,便与田紫霄乘着马车离开了。
看来田紫霄到赵宅来,并不是只带了田贵一个人嘛。可她想不通的,就是这辣椒不过一味调料罢了,为什么七爷要大量秘密种植,土王又亲自来索?还有,这么个小东西。当着赵明礼的面儿提出来,赵明礼也不会不给,为什么要后头单独跟自己说呢?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也就丢开了作罢,挽起袖子收拾厨房里的残局。
天赐听见厨房有响动,还以为后门没有关好。进了贼人。蹑手蹑脚地从门边一看,原来是小小,不由吃惊道:“你不是送田大人去了么?何时回来的?我在外头院子里竟是没有看到呢。”
忘了这茬。小小眼珠子一转,便答道:“是送了。想着午间后头巷子里有卖小东西的,原想看看,谁知这入夏了,竟是没有人午间往后头来,我也就从后门回来了。”
天赐便笑她:“这午间都歇午觉呢?谁这个时候跑来卖东西?对了,你想买什么,明日我们早些上街去买就是了。”
小小笑着搪塞道:“不过是想看看都有些什么小玩意儿罢了,又不缺什么。对了,姨母和姨父呢?”
天赐见她手边收拾完了,便进来拣了凳子,离着灶火远远坐下,答道:“自然是歇午觉去了。父亲倒是高兴得很,不过母亲可有些不开心了。”
两人都知道陈氏不开心是为的哪般,她心心念念地等了这么久,好容易赵明礼沐休准备出门,谁知田紫霄上门拜访,自然觉得败兴。小小便叹了口气疑惑道:“总不能将土王拦在门外不让进吧?不过土王来拜访,难道不比田庄的事情重要么?”
天赐想起母亲的做派,不由一笑,摇头道:“母亲心思简单,她是觉得盼了好久的事情落了空,心中有些不舒服罢了。莫说是土王来访,只怕是皇帝老子来了,她也会觉得不高兴的。”
小小觉得这倒未必,若是皇帝老子到赵家来,那是何等荣耀,陈氏只怕会激动地昏过去。可田紫霄嘛,一来彼此还算熟悉,少了些敬畏,二来她筹谋盼望了好久的事情落了空,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就像前世学校里头组织春游,盼望了大半个月了,结果临到当天下雨了,那种失落的心情是可弥补的。
陈氏整日关在小院里头,也没个什么交往和其他的活动,就只想着如何为这家中生计开源,多些进项。如今买了这么个小田庄,到现在还没瞧上一眼,自然这心里是放不下的。说起来,陈氏也有些孩子气了。
小小便笑道:“姨母是这么个性子,你且等着,晚间就该说让姨父直管去忙公事,让你陪着去看庄子了。”
天赐也笑:“母亲的性子我如何不晓得。不过这庄子我也晓得路,就在松先生的塾馆再过去一些,一条大路直直地通过去,往日李牧指给我瞧过的。想来这松滋地面上还算安稳,就我们几个去也使得。”
听他提起李牧,小小便顺口问了句:“李公子可抵京了?这也走了有些时日了。”
天赐点点头:“应该快了。他只要不贪玩,十来日功夫尽够了。”
说起李牧的贪玩,小小就忍不住噱。这李牧在松滋几日功夫,扯着天赐将城内城外走了个遍,幸好没听说哪家院子好看,不然可说不定要敲了人家的门央求着进去观赏一番。可天赐看着成日里坐着看书不动的人,竟也不嫌他烦,陪着他四处走动。小小便道:“看你平日在家坐着也不挪动,我还以为你陪不住他呢,没想到你倒跟他谈得来。”
天赐也回想起跟李牧相处的情形,不由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道:“李兄贪好美景,可也不是那等不学术的纨绔公子。诗词歌赋上他也精通地很,每每看到好景,也有妙手天成的佳句,这点我可不如他。我只是下得苦功罢了。”
说起这些个,天赐便有了话题,又谈起田紫霄来:“土王也是极聪明的,可他的功夫多是用在‘史’之一门上头。往年在施州同住的时候,我还不明白。这科考制艺,有论‘经’的,有专‘子’的,到还从未听说过从‘史’上下功夫的。后来才晓得他是土王,这就难怪了。”
他说的什么“经”“子”之类的东西,小小一概不懂,估摸着大概是每个人的研究方向不同,而土王田紫霄的研究方向是不适用于科考的,所以往回天赐虽然钦佩田紫霄的才学,但是两人研究方向不同,有些不相为谋的意思。可当时他两人也时常在一处谈天说地的,小小便疑惑道:“我看你们原先不是经常在书房里头一呆大半天,很是谈得来的样子么?”
天赐点头道:“那是自然。土王虽在‘史’上下的功夫极多,可其他诗词歌赋,杂文俗谚的,也是信手拈来。不是我瞧不起父亲,可土王的学识,只怕比父亲还要宽广些。可惜人家是土王,否则做个朋友就真是良师益友了。”
说话间小小就已收拾完了厨房的残局,闻言笑道:“他是土王怎么了?还不是个人么?姨父不是常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朋友如何做不得?”她是想说,身份地位的差距,都不会影响朋友的感情,前世不是常有“忘年交”么?那些年龄差了好几辈儿的都可以做朋友平辈论交了,天赐跟田紫霄年龄也差不多,怎么就不会成为朋友呢?
天赐见她收拾完了,站起身道:“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哪里就能真跟土王做什么朋友。别的不提,日后若是选官,只怕就会有些妨碍。”说罢招呼小小出了厨房,先去歇午觉去了。
对于这个异世,小小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听他说起这个,只能理解为朝廷在选官上是有一些限制的,而且对于各地土司也不怎么喜欢,所以连带地对官员的选派上也会有所影响。
不过这些她可操不上什么心,听了也就罢了。该准备的只怕是明后两日的事情,依着陈氏的性子,哪里肯又耽搁十来天功夫,等下歇了午觉起来,只怕就又要提去看田庄的事情了。
初夏的午后,凉风习习,除了偶尔的鸟叫声,连蝉鸣也。小小伸了个懒腰,累了一上午了,也该去歇个午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