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最听不得他拽文,不提这遭,绷着脸问赵明礼:“昨儿一大早就为几个银子闹腾,搞得你媳妇儿孩子也没揣住。不就是没钱么?这转脸就是馆子、母鸡的都弄上了。你嫡亲侄子伤了眼,都没见你抱只鸡回来。这会儿倒是有了!这银子哪儿来的啊?”
“早间出去,碰见勇捷兄弟,人家给的!”这也是赵明礼不爱听的话,回答起来就有气力的。
听说是老村长家来的,赵李氏滞了一滞,不好说什么,他家是个好管闲事的。又追着问:“那馆子里的吃食呢?这总没人给你送吧?那一样一样的,不都得花银子买?你娘我这一把年纪,还没下过几次馆子呢!你们倒好,不就是掉了个孩子,还跟贵人娘娘似的金贵了啊?”
这个事儿赵明礼也问过,当即便照着刘管家当时的答复依葫芦画瓢地说了。赵李氏听着脸色就黑了下来,口里讥讽道:“这倒是奇了。我听戏文里说的也只有奴仆下人卷了主家银子的,这贴着钱给主家使的事儿,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敢情那个刘家的两口子是傻的?有钱不晓得自己掖着,巴巴地拿出来给你们使?”
心里更是觉得陈氏不知藏了多少私房银子,借着下人的名头用着,知道自己总不能把手伸到两个下人身上去,这可比谋算儿媳妇的嫁妆更加叫人笑话。
看着儿子那副模样,赵李氏就来气,挥挥手撵走了他,越是将这事翻来覆去地想,越是恨得后槽牙痒,恨不得去把陈氏的肉咬一块下来都好。
西厢阁楼里,天赐和天佑陪在陈氏身边说笑解闷,刘妈妈和小小也跟着凑趣,陈氏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虽说还是苦闷,到底也肯附和着笑上两声,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赵明礼回来,刘妈妈赶紧去端了水伺候他梳洗了,陈氏便叫小小将天赐兄弟俩写的字给他看,夸耀两个孩子体贴懂事。
看着两个孩子稚嫩的笔迹,赵明礼也挺自豪的。天赐懂事,天佑虽然顽皮但也肯上进,不过见最近天佑的字有些退步,赵明礼便不由板了脸,问道:“天佑,你这字可退步了不少,这也算安定下来了,明日起,大字每日多默二十个!”
天佑一听就苦了脸:“原来这四十个就得写上一天,这再多二十个,可怎么写得完啊!父亲,你就放过我吧!”
一家人瞧着他那苦恼的样子都觉着好笑,赵明礼也翘了翘嘴角,着手上的纸道:“这诗倒是写得不错,就是不知是不是你写的。这样吧,若是你能背出来,就还是四十个字。”
这是早上哥哥念了叫自己写的,还新鲜着呢!天佑挺直了胸膛,摇头晃脑地就开始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意恐……恐……”
奇了怪了,本来挺简单的,一见了父亲板着的脸,赵天佑就开始忘词,求救似的看向天赐,指望他拉自己一把。
谁知天赐站得直直的,就像没有看见自己似的,“恐”了好几个字都没“恐”出个下文来,觉着父亲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好,更加记不起来。
小小装作倒茶走过他身边,轻声说道:“意恐迟迟归!”
“意恐迟迟归!对,是意恐迟迟归!”天佑听得清楚,赶紧补道,父亲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天赐自然也听见了,不由看了小小的背影一眼。
这边天佑跟着又出了毛病:“谁言三春晖……”
小小倒茶折了回来,轻轻说道:“笨蛋,是谁言寸草心!”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早些天赐教他的时候倒是快,不过三遍就记得清楚了,第四遍就能默写了,往他爹面前一站,立马就失去了那股子灵性!
天佑赶紧改:“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完了赶紧又重头到尾完整地来了一遍。
赵明礼看着他,没说啥。孩子的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显然这诗天佑是现学现卖的,能有这个水平就不错了。可小小这孩子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一点儿学过的底子,能记得住就很不容易了。
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小儿子带着敬畏和期盼的眼光看着自己,赵二老爷轻轻咳了两声,还是说道:“不错不错,天佑背得好!来,告诉父亲,这是谁教你的?”
得了父亲夸奖,天佑顿时就笑开了花,指着哥哥卖弄:“哥哥教的,没教几遍我就会了,刚才是太紧张了才没背好呢!”
将两个孩子都拉了过来,一手牵了一个,赵明礼又夸奖了一番他们“兄友弟恭,友爱互助”,免了天佑增加的二十个大字,放他们俩高高兴兴地出去玩去了。
看着他俩拉着小小出了门,赵明礼回头对陈氏叹道:“有娇儿如此,此生足矣!”
陈氏表情便暗了一暗,低声道:“是妾身没用……”
赵明礼知道自己自己这话题没起对,起身对夫人做了一个长揖:“还要多谢夫人为我养育娇儿,操持家事!”
碍着刘妈妈在旁边,陈氏措不及防,让赵明礼闹了个大红脸,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妈妈掩口笑了一笑,说是去看看刘管家可回来了,自避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