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间,太阳晒得人眼花,王氏早早就寻了个由头自去躲懒;几个孩子不知疯在何处,小李氏记挂两个孩子,悄悄回了娘家;赵李氏年岁大了,晚间又没睡好,躺在屋里打起盹来。[guanm]
刘妈妈便撵了天赐兄弟俩午睡,自己穿了线,将昨日刘管家买的旧衣服拆了,躲在西厢阁楼里缝缝补补。
小小好奇地问:“刘妈妈这是要做啥?须得拆这许多衣服?”
刘妈妈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拆了做几个被套儿,把咱们的棉被笼上,眼瞅着要拿出来用哩。”想到小小已经五岁,这针线活路总得会一些,便拿了把剪刀与她,叫她拆衣服。
小小便问:“用便用罢,特特做这些旧衣服改啥?”
陈氏在旁便掩了嘴笑:“小娃娃知道个啥?若是原来的被套,那是打眼哩,怕是刚把被子拿出来晒上,就叫人抱走了,哪里轮得到你使?”
刘妈妈也笑:“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奴婢可没想到这节。”
陈氏想到这个,脸色便不好:“刚进门还没安置,便打起咱们箱笼的主意,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与其整日里被人算计,不如早作打算得好。”
说着便跟刘妈妈诉起苦来:“可是你看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生生把相公一点子束脩银子都要哄去,一个人留百文钱?相公也是个男人,在外应酬啥的,就算收到二十个蒙童,一年不过落下两吊钱来。莫说我们这一家子,就是他自己个儿要买个书儿、本儿的,也不够花用的。”
刘妈妈不好接这话头,难道跟着夫人一起数落老太太的不是?只得说:“不是还有肉菜粮食么?一年下来也是个进项,值得不少钱哩!”
提到这个,陈氏声音便略高了一高:“值啥钱?咱们又没有分家另过,更别说单开个灶,这些子东西还不是归了公中嚼用,能落到咱们手里来?”
说着说着就数落起赵明礼来:“相公也是好性儿,争也不争的,都是我一向惯了他的手脚。原想着我那些嫁妆也有些进项,从未找他问过薪俸,每年明里暗里地往施州带,我也做看不见。倒把他惯得不知柴米油盐贵了……”
小小听得这话,便明白原来在成都,家宅的开支都是使的陈氏的嫁妆银子,至于赵老爷不高的薪俸,都让他拿去补贴了老家,突然觉得这非常像是现代凤凰男的典型。使着老婆的银钱,自己补贴着老家,对小家庭不做贡献,还要求老婆对自己的父母必须孝顺等等,咂摸着怎么就有点往“忘恩负义”四个字上靠过去了。
刘妈妈跟着陈氏多年,当然清楚这其中的事情,只是叹了口气。当初二人刚成婚,她便依着姨娘的嘱托提醒过陈氏,可夫人跟老爷正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如今已是养成了老爷撒手不管的性子,一时如何能扭转过来?
便只好岔开话题,与陈氏算着哪些是公中嚼用,自家还有哪些开支等等。
小小听着她们闲话家常,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问到:“夫人,奴婢有一事不解,这公中嚼用,是家家都要拿出钱么?”
陈氏迟疑了一下,思忖着答道:“这赵家光景,主要是打的粮食种的菜吧,大哥和三弟家也没啥进项,应是不用拿钱的。”
小小又问:“那咱家中的花用,也算是另一个公中嚼用了吧?”
刘妈妈便指着小小笑:“这小精怪,说得倒也不错。奴婢与刘诚的月例,少爷们的四季衣裳鞋袜,老爷的笔墨纸张,不都得从咱这个公中嚼用出来?”
她也算是旁观者,小小一说,便捉住了其中关键,笑着打趣她:“你个小丫头莫也惦记着月例银子买花戴?就你这跟花脸猫似的,戴啥花啊?”
小小摸了下自己满是疤痕的脸,倒不觉得尴尬。本来这容貌有些出挑,她还挺担心的,没想到一回施州便被抓成了花猫,却省了一桩事去。见刘妈妈打趣她,她也不恼,知道这不过是个玩笑,便接着说:“夫人定不会短了奴婢的花用,奴婢一个小娃娃罢了,能戴得什么花?不过咱家的公中嚼用从哪里开销哩?”
这话本问得有些逾越了,不过她一直表现得聪明,加之陈氏正为这事犯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顺口便答到:“原就是从咱家铺子的进项……”
说到这里住了口,显是明白了过来。一家人自成都回来,原没打算再回去,便将这许多年在成都置下的产业都卖了。可其中三个铺子地段太好,转卖出去舍不得,便一直压着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不过妻子的嫁妆赵明礼赵老爷向来是不插手的,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么,于情于理,家里的公中嚼用都该找赵老爷负责才是。
想到这里,陈氏心下一安,便是有了主意。再看小小,真是越看越喜爱,拉了她就要亲上一口。
小小慌了:“哎哟,夫人慢点,瞧我把这件衣裳都剪坏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