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南邵府城,黎明的薄雾还未散去,朝阳的光辉才刚刚在天边显露,象征南邵府最高权威的府衙城门便被轰得粉碎。
在府衙衙役茫然而惊慌无措的眼神中,他们就看到了一位白衣贵公子领着两只黑白二狼闯入了进来,而在其身后,则是一种气血之强盛,炽如烈火的虎狼武夫。
“你们的少尹在哪?怎么不在府衙?”
“少尹大人住在永乐坊……”
不多时,在惨叫声中,他们就看到了府衙中,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少尹大人就被从外面拖了进来,吊在府衙门口,在钢鞭抽打血肉与少尹大人声嘶力竭的哀嚎声中,他们明白了这位大人突遭横祸的原因。
利用职权,贪赃枉法,向下辖县令所取贿赂,提供庇护以及升迁保障,因为索取数额巨大,以至于县令向下辖百姓摊牌赋税,致使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当听到这位少尹大人犯下的罪行后,许多围观的衙役脸上并没有露出愤慨之色,反倒是觉得这位少尹大人有些可怜。
因为这些官大人不就是如此?官官相护,上级包庇下级,下级为了保证自己的官位,保证自己能够在官员考核中评优,又或者是能够因此获取升迁的机会,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官府中当差,这种官见得多了,没什么好稀奇了,只是因此被人吊在府衙门口抽打,着实可怜。
当然,这些衙役有如此观感,也是因为那些赋税基本摊派不到他们头上,不然,他们大概也跟此刻围在府衙门口的百姓一样,开口叫好了。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在府衙中纵马行凶,视大晋朝廷法度于无物!”
看到在府衙中如此放肆的风清安,就有匆匆赶来的官吏呵斥,因为风清安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已经有城防军向这里汇聚,这些齐步踏地而来,披坚执锐的士卒给了他们很大的自信心。
“法度?我就是朝廷法度!”
风清安取出了一枚金牌,扔到同样被惊出,此刻一脸铁青的南邵府尹脚下。
“巡夜司!你是……”
看见风清安扔出来的令牌,当即就有官员惊呼大叫,看向风清安的眼神,也充满了忌惮与厌恶,拥有监察百官之权的巡夜司,天然便站在官员对立面,两者形同水火。
“你纵是巡夜司之人,也无权将如此对待少尹大人,还不速速将大人放下,你叫什么?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风清安肆意嚣张的态度,也惹怒了府衙官吏,已经将虎牙团团包围的城防军,让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参我?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永宁,风清安!”
风清安的一听有人还要写奏折参自己,当下也来了兴趣,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不过他也不忘提醒一声,
“对了,我大哥乃是衮州州牧,风清平,字承文,你们去参我吧!”
风清安的话音落下,府衙顿时一片寂静,扬言要参风清安的官吏,顿时就不低声了,缩着脑袋低头数蚂蚁。
府衙门口处,都已经准备率兵解救少尹的城防都尉一听,当即一挥手,停留在原地,随后打量了风清安与他身边那些磨拳搽掌的武夫,特别是那两条姿态慵懒的二狼后,步履轻缓地退出府衙。
“风公子,有话可以好好的说,何必如此折辱少尹大人?”
一言不发的南诏府最高官,盯着少尹看了半晌,发现这老东西挨了十几鞭,居然还没有被抽死之后,心中当即也有了底气,看向风清安,缓缓出声问道。
“折辱?”
风清安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一把雪白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你们以为我连夜兼程赶到南邵府是为了什么?”
“风公子!”
看到风清安手中出现的剑,府尹感觉到不妙,而其他官员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因为外面那些士卒,不仅没有冲进来,反而开始撤走,这让他们失去了面对狂徒的勇气。
铮~
青神出鞘,剑光闪过,一缕剑气飞出,这是风清安以自己的体魄与所掌握的技法斩出的剑气,没有借助任何外在力量。
不是斩不出更强的剑气,而是没有必要,毕竟目标只是一个已经被抽得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而已,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蓝色官袍,风清安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噗呲!
一捧鲜血从痛苦哀嚎的少尹脖颈中喷涌而出,在风清安出剑后,森淼便不再吊住他最后一口气,生命元气快速流失。
在朝阳还未升起的清晨,南邵府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在脑子在不太清醒的时候,就被人从床榻上拖出来,暴打一顿后,被一剑封喉。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在他生命气息终结的那一刻,作为人的一生就此结束了,而迎接他茫然魂魄的则是冰冷的镣铐。
已经有鬼神等候在此处,在马踏南邵府县衙之前,风清安先领人去了一趟城隍庙,跟阴司打了一声招呼。
因为他发现,比起让森淼耗费妖力,维持这些硕鼠蛀虫的生命力,再用人间的刑罚惩罚,倒不如给他们一个干脆,让他们的魂魄落入到鬼神手中,比起人间的刑罚,阴司的花样可就太多了。
“你好大的胆子!”
看见干净利落,一剑就斩了少尹的风清安,南邵府尹怒声呵斥。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虽然平日间他没少跟少尹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但是这都是守规矩的,表面上都是极为和气,可这只差了他半级的少尹在今日就被斩于府衙门口,简直就是荒唐!
十年寒窗苦读,二十载苦心经营,走到如今的位置,却被人一剑斩去所有!
当真荒谬!
“你的耳朵不行,还是你的脑袋有问题,记性不好,我刚刚已经宣读过他的罪证了,怎么?还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他便是有罪,也该是由朝廷处置,怎么能折辱于你这孺子之手?”
府尹须发皆张,显然是被风清安的举动刺激得不轻。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怎么?不服?”
风清安指了指被他扔到地上的金牌。
“皇权?本官没有在你这孺子眼中,看到半点对皇权,对朝廷的敬畏!”
府尹看了一眼的都已经被砸烂的衙役大门,脸色难看至极。
“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硕鼠蛀虫,也想要人敬畏?你们也配!”
“竖子无礼!”
“常言道,蛇鼠一窝,少尹都是这副德性,你这府尹又能好到哪里去?”
风清安哂笑道,少尹索取贿赂,把下辖的平武县折腾得这样,府尹完全不知情?这不扯淡?贪成这样的的官,能跟分文不取的大清官混到一起?
“孺子安敢血口喷人!”
“罢了,我赶时间,没有太多的功夫耗在你们这些蛀虫身上,直接问吧!”
风清安看向恭敬立在一旁的高大身影,在这道身影的身后,还有夜叉与鬼差随行侍奉,其中一名鬼差手上握着铁链,一名面容苍老,满脸惊恐的身影正在不断挣扎,正是刚刚的少尹。
“这府尹在任多少年了?”
“六年!”
“可有贪赃枉法之事?”
“自然是有的!”
一声轻叹,莫看大晋各地处处鬼神,可也不想一想,这些有德行的鬼神是多少年来慢慢积攒下来的,就算如此,还有些县城的城隍庙是空缺的,没有鬼神入主!
“你在跟谁说话?”
看到风清安面向无人处,似乎是在与什么他们不可见的存在交流问话,府尹顿时面露惊色,他知道鬼神的存在,但他与鬼神的交流沟通都是在梦中,次数极少。
“还能有谁?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自然有鬼神看在眼里。”
风清安看了他们一眼,原本就已经畏惧的府衙官吏,此刻彻底慌了。
照常理而言,阴阳两隔,即便是被鬼神看见他们做的事情,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因为鬼神并没有制裁人间官员的能力,他们甚至都不能上折。
可是,现在却出现了一位能够招来鬼神问话,甚至还拥有制裁他们这些官吏的狂徒,就在刚刚,少尹被斩,此刻人都凉了。
“你太放肆了,你怎敢扰乱阴阳秩序?”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去写辞呈,你该把屁股底下的位置让出来了!”
已经从鬼神那里了解到这位府尹生平的风清安面无表情道,并没有拔剑砍向他。
因为这位府尹有值得夸耀的政绩,修桥铺路的事情,他没少干,他甚至还别出心裁建了一处孤老院,收留无人赡养的老人与被人抛弃的婴孩,这都是有益百姓的事。
可是,官员身上的毛病,在他身上,一样不少,他虽然没索贿,但收取的贿赂确实不少,除此之外,下属收取贿赂,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平武县的情况,他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他只知道那头已经被押入阴司的猪猡县令私加赋税,其中所得,大多用于孝敬少尹,可是置之不理。
在这一位府尹看来,官员贪污太正常了,当官就没有不贪,要求属下不贪,这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要求在贪的同时,把手里的事情做好。
“你让本府写辞呈?”
头发已成花白之色的府尹满脸地难以置信。
“你不会觉得你这位府尹当得很好?你治下的百姓都已经被你手下的官逼得卖儿卖女了,你还觉得你是好官?”
“卖儿卖女?这不可能!”
府尹下意识反驳。
“没有什么不可能,武七郎,带咱们的府尹大人去平武县看一看,让这位大人的头低下去好好看看,什么叫民间疾苦!”
“是!”
武七郎走出,也不顾这位老大人的反抗,一把就将他给扛了起来,冲出县衙。
“公子,您看,这贪官污吏的事情,是不是等将那位水君的事情处理好了后,您再来看看?”
看见府尹被强行拎着去体验民生疾苦,这一旁格外配合的鬼神姿态恭敬,甚至称得上卑微的询问道。
“领我去波流江两岸看看吧!”
“是!”
鬼神欣喜若狂,在他们看来,这位公子定然有威慑那位波流江水君的能力。
他们不期望太多,只希望那位水君能够按照以前那样,履行水君职责,照常降雨,恢复生产就好了。
在鬼神的带路下,已经在城中引发出偌大骚动的风清安一行离开府衙,而在他们离去的一瞬间,就有人手持令牌,接管了府衙,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平息了骚动,让一切都恢复正常。
“这里,几乎没被影响!”
在波流江边,风清安看到了郁郁葱葱的麦田,带着水气的柔风吹拂麦田的景色令人赏心悦目,可这也让风清安的眉头皱起来。
“是,这里距离江边近,引水极为方便,不论降不降雨对此影响都不大,可越是离江边远,越是受降雨的影响,有些县就都指望着雨水!”
鬼神向风清安详细介绍情况。
“江边的稻田几乎不受影响,但去年南诏府的粮食总产量,减烧接近两成,所以,有些县的粮产被平均了,实际上他们相较于往年,减产接近一半?”
风清安的神情变得严肃,有些地方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更严重,他们的凄惨境况,被看似不怎么严重的总产量给遮掩住了。
水汽的自然分布从来都不是均匀的,有的地方水汽多到能发洪水,有的地方干的却是连一滴液体都见不到。
正是因为水汽分布不均,所以,一位负责的水君,其存在意义就格外重要。
“是的,有些地方粮食减产就如公子您所说,几乎腰斩,今年的情况更为严重!”
“有些地方要种不出来粮食了!”
风清安看向波涛汹涌,水流充沛的波流江,他想起了自己在平武县见到的干枯麦田,想起了那些遇见贵人,便急不可耐地拉儿女,拦截在路中,央求他们这些贵人将之买下的老朽农妇。
铮~
轻微的剑鸣之音在耳畔边响起,风清安福至心灵,伸手一招,一柄他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古朴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柄乍看之下朴实无华的长剑此刻绽放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暗红剑鞘上,似有赤龙缠绕,发出清越的龙吟。
“公子,您这是……”
鬼神看见风清安手中的剑,忍不住退出数丈,即便如此,他也感觉极为不适。
“没什么,不必在意,你能让波流江水君出来吗?我想与它谈谈!”
风清安握着诛神斩龙之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从未如此确信,自己可以将这一柄削去不平的剑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