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书店怎么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一看就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
洛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抬头看了看前方巷子深处的一扇半开着的小门。
门口外面并没有显眼的招牌,靠近了才看见门边的地上竖着一块小臂高的小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两个还算端正的大字——“書店”。
犹豫了一下,他抬脚走进了店里。
这家书店并不大,只有四十来个平方,两边墙壁处摆着高高的木制书架,上面放着一排排堆叠整齐的书籍,最靠里面的地方横着一张办公桌,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头正靠在后面的椅子上,一边品着茶,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书,显得很是惬意。
洛北先是到书架前粗略地扫了几遍,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书,这才转过头看了看老板,低声问道:“老板,你这店里有《群经音辨》这本书吗?”
听到洛北的话后,老头明显愣怔了一下,随后慢慢抬起头来,眼神之中带着些恍惚,沙哑着声音道:“这位小同学,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想买一本北宋贾昌朝的《群经音辨》,你这里有吗?”
洛北又问了一遍,他是西江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大二的学生,这个学期选修了训诂学。
训诂学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译解古汉语词义的同时,也分析古代书籍中的语法、修辞现象,帮助人们阅读古典文献。
洛北刚接触没多久,就对这门学科很感兴趣,因此常常利用课余时间,自己找一些训诂学的资料来学习。
他刚刚提到的这本《群经音辨》,是北宋宰相、训诂学家贾昌朝的一本著作,是专门解释群经之中同形异音异义词的音义兼注著作,可以称得上是华夏第一部最为系统而又完备的异读词词典。
像这种相对比较偏门的专业书籍,一般书店很难找到,洛北也是从其他同学那里打听到这家小书店专门销售这类偏门书籍,这才一路找过来的。
“有,当然有!”
话音刚落,洛北就看见老板“唰”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姿矫健得根本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他脸上的表情又是疑惑又是惊喜,好像碰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随后又从他嘴里吐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话语来,
“@#¥%……”
“……”
洛北一听,这才晃过神来,难怪书店老板之前的表情那么奇怪,原来他是把我当成老乡了啊。
他也是到了读初中时,才发现自己有这么一个类似“同声传译”的特异功能的。
一旦自己主动使用异能,无论自己讲的是哪一种语言,在对方听来,自己说的都是他的家乡方言,而对方的方言自己虽然听不懂,却依然能够准确领会其中的意思。
和真正的“同声传译”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洛北在和别人交流时,旁听者听到的却不是“传译”过来的语言,自己说的是什么,他们就只能听到什么,并不会自动转化成各自的家乡方言。
这种特异功能带来的好处是,很多人都将洛北当成了自己的家乡人,即便洛北不是,那洛北的亲朋好友当中也有一个肯定是,否则的话,洛北又怎么会懂得自己的家乡方言呢?
因为这个,洛北在学校里朋友极多,谁都愿意没事时跑来跟他聊上几句。
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有点夸张,不过那一种乡音的亲切感是足以让人心情愉悦的,对能说自己家乡话的人,哪怕看着陌生,也依然愿意和他接近。
一直以来,洛北都没怎么控制自己这个异能,毕竟它并不会给自己或别人带来什么不良后果,谁也想没到,居然在这小书店里也会碰到一个来自外地的“老乡”?
“不过这老板的家乡话可真是拗口啊,听起来好像有点闽南语的口音……”
洛北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心里也是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有“同声传译”的特异功能,否则的话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脸上不动声色,看着书店老板起身走到一侧的书架旁,从里面翻出一本封面棕色的书籍来,很快就递给了洛北,“喏,是不是这本?”
洛北将书接过来翻了翻,笑道:“就是这本书,麻烦老板了!”
“客气什么。”
老板摆了摆手,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还在读大学?买这种书有什么用?”
“嗯,我就在离这边不远的西江大学读书,专业课学习要用到这本书。”
洛北随口解释了一句,问道,“这本书多少钱?”
“我这书店平常都没什么人来,你是今天的第一个顾客,给你打个八折好了。”
书店老板笑了笑,又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混进学校里去读书?做学生这么有意思吗?”
“啊?”
洛北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店里面有手机收款码,正打算掏出钱包来用现金支付,听到书店老板的话后,忍不住愣了一下。
混进学校去读书?
这叫什么话?
那可是我寒窗苦读近十年,又辛辛苦苦挤过了高考这座独木桥,这才上的大学!
想到这老板刚刚给自己打了折,洛北也不好说什么,一边将一张五十元的大钞递给对方,一边敷衍着笑道:
“呵呵,还好吧,现在社会竞争激烈,没个文凭,连工作都不好找。”
“像我们这种人,想找个工作还不简单?”
老板瞥了洛北一眼,接过钱随口应了一句。
“……”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你都六十多了,我可才二十岁还不到呢,咱俩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好吗……
洛北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老板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吹牛。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找零,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朝老板挥了挥手,说道:
“谢谢老板哈,我学校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这么快就走?多聊一会儿啊。”
老板显然是还没聊尽兴,一脸不舍地叹了一口气,“乡音难忘啊,我已经有一千多年没听见别人说河洛官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