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景庭愁啊,响当当二百年来第一位人仙,结果刚进虚无界连动弹都没法儿动弹。

下方魂魄海起起伏伏,周遭感知之中几个跟他一样的球体随意徜徉。那被斩成两半的光球分作两个,一左一右逃出去老远。

结果左边逃的那个路遇一光球,那光球陡然胀起来,骤然便将小自己许多的逃走光球吞入。感知之中,那光球似乎极为愉悦,四下震颤着,体积增大了不少。

不过须臾,那光球好似消化了所得,略略停顿了下,选定身旁最近的光球,陡然便追了过去。一追一逃,俩光球逐渐跑出感知范围之外。

这该如何是好?

费景庭周遭略略平静了片刻,便有不知死活的光球朝着费景庭靠近过来。感知之中,这货体积不小,也不知吞噬了多少其他光球。

费景庭倒是想跑,可他现在连动弹都不能,更何谈逃跑?

急切之间,那光球已然靠近,身形陡然一胀,化作一块饼皮,朝着费景庭便卷了过来。

这要是被卷进去,岂不是就被活生生吃了?

费景庭当即调动神魂里积蓄不多的真气,凝聚成剑,待那光球靠近,剑刃斩将过去,根本不给那货反应时间,一瞬间便斩出去几十剑。

那货有如泄了气的皮球,硬生生被斩得七零八落,几十号魂魄游散开来,费景庭明明只能凭着神识去感知,此刻却偏偏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

香味?

不待费景庭有所动作,周遭其余光球靠近过来,各显神通,将那游走崩散的魂魄吞噬进去。

费景庭心中诧异,好像自己现在也是个光球,既然这些家伙能吞,岂不是说自己也能吞?

当下抱着尝试的心思,探出一缕神念,将五色斑斓的一团魂魄卷了过来。

那团魂魄已然失去了意志,只剩下精纯的能量与残存的记忆。魂魄入体,费景庭整个神魂激灵灵一个缠斗,如饮琼浆一般,神魂骤然壮大了不少,非但如此,便是神魂内蕴含的真气也陡然发生了变化。

此前费景庭从肉身抽取的乃是自身炼化元炁所得的真气,而此番却不同,不得肉身补充,从魂体里抽取出来的竟然是极其精纯的灵机!

神魂增长,真气变灵机,杂乱的记忆浮过心头。

一世是老鼠,晚上出来找吃的被猫头鹰给吃了;一世是鲨鱼,结果被路过的座头鲸一巴掌扇飞;再一世是个汉朝的女子,相夫教子,未来得及享福便感染时疫而死。

那杂乱的记忆不及消化,费景庭便已经感知到自身神魂的变化,继而生出强烈的念头:继续吃!

神识感知过去,周遭的光球好似能感知到他的恶意,纷纷四下逃散。

费景庭选定一个光球便要追击,可半天也没挪动地方。

额……对了,他还是动弹不得。

啧,这就比较闹心了。

好半晌,神思总算恢复清明,费景庭悚然而惊。此间虚无一片,乃是以灵机与纯粹的魂魄所组成,自己要是继续吃下去,岂不是跟周遭的光球一个德行了?

发散思维,他吞了些许散碎的魂魄尚且没有什么,一旦吞噬过多的魂魄,那驳杂的记忆会不会到头来影响他的神魂?继而最后自己忘了自己是谁,就跟周遭的光球一样,一辈子飘荡其间,然后说不定哪天被更强大的光球吞掉?

还好自己动弹不得,这要是失了心智,一直吞噬下去,只怕结果会很糟糕。

费景庭静静的飘荡在那里,老鼠、鲨鱼与女子的记忆一一浮现,他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三魂七魄,神魂里糅杂了旁的魂魄。

他觉得这些旁的魂魄只怕将来会影响自己的修行,便化出长剑,以神识为导,忍着剧痛将那些杂乱的魂魄切割了出去。

难以言表的疼痛让费景庭的神魂剧烈震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团魂魄被切割出去,费景庭顿时感觉到无法诉说的轻松感。

参同契的功法只在肉身修行,乃至练就神魂圆满,至于在虚无界如何修行,根本就没有记录。

费景庭还记得自己来此间一为探寻,二则为继续修行下去。当务之急,乃是让自己动弹起来。可这没手没脚的,怎么动弹?

暗暗思忖,还是首先的化作人形。

于是他收束神识,魂体扭动起来,好半晌才分成上下两个球。而后继续变化,上头的打球凸起一块化作脑袋,又伸出两条胳膊;下面的小球逐渐拉长,分化出两条腿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费景庭重新化作人形,身形却比之过往也不知矮了多少。

他动动手,动动脚,继而身形朝前飘了一小段。原来如此,此间灵机充裕有如海洋,魂魄本就轻,徜徉其间有如泡在水中。

双臂划拉几下,又朝前飘荡了一段。

费景庭心中暗乐,不就是游泳嘛,他以前没事儿总去游泳馆啊。双臂交替摆动,双脚来回踢踏,费景庭顺利的游动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神识四下扫过,魂魄海洋中那硕大的云篆天书露出原貌,那字迹费景庭认得,却是此前所得的玉简中有过记录。只可惜好似被腐蚀掉了一块,变得残缺不全。

费景庭心下揣测,莫非是因着残缺的缘故,所以这云篆天书不能发挥桥的作用,所以地上的后辈修士才无法用其中的术法?

他自觉勘破了一些门派、术法失去效用的缘故,正暗暗自得呢,便在此时,前方骤然疾速飘荡过来一团硕大的事务。

那东西凹凸有致,一准是人为造物,费景庭拼命游动,奈何那东西实在太过硕大,根本就是躲无可躲。

神识感知之中,那东西骤然撞了上来,费景庭顿时心里骂娘。还学会怎么动弹,莫名的就在虚无界撞车了,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神识先是略略一暗,继而骤然外放出去,感知范围陡然扩大的几倍。

魂体状态下的费景庭突然感知到自身的重量,翻转着朝下掉落。待落地,神识感知了一番,才发现此间竟然极其广阔。

脚下的地面有如实质,一条土路蜿蜒向前,两侧是枯败的植物。这地方灵机浓度比虚无界低了很多,却也比人世间的洞天福地高出不知多少倍。

土路后面,是一座破败城关,前方则是一座断裂的三层桥梁。

费景庭暗暗惊讶,这地方怎么如此眼熟啊?他快步奔行到了桥梁左近,神识探查一番,赫然发现一块写着‘奈何桥’的额匾。

谷謴

奈何桥?这里是地府?

说不上有多么惊讶,毕竟此前早已有过这番猜测,更多的则是释然。

上古之时,只闻天地鬼神,哪里来的神仙地府?神为道门先辈敕封,地府自然也是道门前辈所开辟。

只是感知着此间的破败,也不知这一方地府到底遭受了什么,怎么就沦落到了如此局面?

继续前行,不见十殿阎罗,有的只是一片连片的废墟。他正犹豫着是不是继续前行,感知之中便有一硕大的活物从废墟之中抬起了脑袋。

那活物周身金黄,生有五彩羽翼,腹下生着五爪,身形硕大以里计算,费景庭在其面前就跟站在大象身前的蚂蚁一般。

神识略略触碰,对方便是一道神识碾了过来:“吃,吃了你!好饿,吃了你!”

费景庭悚然而惊,再也不犹豫,扭头就跑。神识感知之中,身后废墟之中腾起硕大的羽翼飞龙,张牙舞爪的便冲着费景庭追了过来。

还好这地府废墟费景庭走的不够深入,玩命奔行之下,在那城关断口之处寻到口子,费景庭总算是逃了出来。

也不知那龙是不是受了禁锢,亦或者因着别的缘由才不敢脱离地府,硕大的龙头堵住断口,死死的盯着费景庭,看着其游出去老远,而后眼见某个倒霉的光球飘过眼前,略略一吸便将其吸进了大嘴里。

费景庭神魂停顿下来,看着那地府碎片翻滚着飘远,心中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这尼玛实在太危险了,龙啊,而且还是一头恶龙!通体金黄,肋生五彩羽翼,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应龙吧?

也不知这货是怎么囚禁在了地府碎片之中,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的。

心中骤然浮现其对符芸昭的记忆,一张笑颜好似就在眼前:“景庭哥哥,你想我了吗?”

费景庭沉吟了下,随即判断出,一定是符芸昭那丫头对自己用了和合咒。

果然,神识一扫便察觉到不知从多远处连过来的红线。那红线没有实体,偏偏牵连在神魂之上。有好奇的光球过来触碰,却穿体而过。

费景庭想起此前的约定,心下悚然。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看来这虚无界的时间流速果然与人世间不同。他得抓紧了,先要找到壮大自身神魂的安稳方法。

………………………………

叮叮当当,炒勺挥动将铁锅里的菜肴装进盘子里,一双巧手又将盘子放进食盒之中。关熙怡盖好食盒,从集装箱房的厨房里走了出来。

石坪之上,殷金华与高达正在比划拳脚,呼呼喝喝打得热闹。这俩小的年岁只差了一岁,再加上女孩子发育的要早一些,于是乎殷金华足足高了高达半个头。

两人所用拳法不拘太和拳,其中更多的糅杂了形意拳的功夫。这却是费景庭此前断定两个徒弟只怕此生也修行不出什么名堂来,对太和拳所知又少,便从武士会学了形意拳,转头便交给了两个小的。

却说这俩孩子一个十三,一个十二,别看修行上没天分,但拳脚上天分极高。激斗了十几招,却是殷金华力量更强一些,一肩将高达撞飞出去老远。

高达也是皮实,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就站了起来。

刚放暑假的殷金华心中喜悦,揉了下刚刚被高达打中的肩膀,咧着嘴笑道:“如何?小师弟,你还差得远呢!”

高达虎头虎脑,不服气道:“你胜之不武,说好了比招数,结果使劲儿撞我。”

眼见俩人又要争吵起来,关熙怡拉下脸来教训道:“一天没个消停时候,早间还好好的,转眼就成了泥猴。快去洗一洗,要吃饭了。”

“哦,知道了。”

“我马上就去,二师娘。”

俩小的屁滚尿流,见了关熙怡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乖乖跑去洗涮。

关熙怡蹙着眉头摇了摇头,提着食盒,聘聘婷婷朝着洞穴里走去。

学校放了暑假,原本张怀英也要跟着来的,结果也不知发什么神经,又跑去缠着张少帅,说是要为嫂子于凤至鸣不平。

张少帅的风流韵事到底是纸包不住火,传得沸沸扬扬。张怀英跟嫂子于凤至关系极好,哪里会看得惯围在大哥身边的妖艳贱货?

张乐瑶心知自己这个徒弟心思就不在修道上,索性便随她去了。于是乎俩小的就没了约束,但凡看不见,一准会闹腾起来。

高跟鞋踩在洞穴里,发出踏踏的声响,关熙怡身量高,又略略丰腴,身上穿着新制的旗袍,行走起来摇曳生姿,端地是风情万种。

走到洞穴深处,关熙怡便将食盒放在地上,将菜肴依次取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召唤道:“芸昭,该吃饭了。”

“唔……吃饭了吗?”从天目术修行中回过神来的符芸昭舔了舔嘴角。

眼神渐渐有了焦距,打量了下关熙怡,随即莫名变得气哼哼起来。

关熙怡顿时就乐了:“还生气呢?”

“不要你管,我就是生气。”

关熙怡好笑道:“你身量不足,穿这沪上传过来的旗袍自然不太好……回头我给你做一套洋装吧?你穿着一准好看。”

“用不着!”

今年开始,沪上陡然流行起了旗装与袄裙结合起来的旗袍,因着凸显身形,首先便在舞女与娱乐圈流行开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报纸上专门拍摄了赵四小姐身穿旗袍的照片,顿时在津门引发风潮。

关熙怡经营过布庄,于裁缝一道有些了解,便自己动手裁了一套旗袍。而后其他人看着都说好,她便每人做了一套。

结果做将出来,倪秋凤穿着不出彩,却也算正常;张乐瑶与关熙怡极为出彩;轮到符芸昭就……一言难尽。

于是乎符芸昭就生气了,觉得旗袍这东西对矮个子太不友好。

当然,这只是女子间的小心思,权当打发时间的拌嘴。

关熙怡劝慰了一阵,符芸昭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食盒里拿出来的菜肴上。

看着她大快朵颐,有如风卷残云,关熙怡手托香腮,喃喃道:“都快两个月了吧?也不知景庭怎么样了。”

符芸昭略略一顿,手指头掐算了一阵,忽然叫道:“诶呀,险些忘记了。景庭哥哥说过,每隔五十天便发动和合咒一次。关姐姐你先等等,我得赶紧念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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