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月看着钱水凉,顺着他有嫌疑的思路继续往下推测。

钱水凉暗示圆法对静圆下手,为什么?

那个时间点,发生过什么事情?

为什么钱水凉突然和静圆翻脸?

燕山月想着想着,突然发现,有个时间点很可疑。

通往东宫密道的出口,那家人看到静圆的时间,就是在五六天前。

如果这么计算,静圆找到密道入口之后,马上就有钱水凉翻脸,圆法下手。

这会是巧合吗?

当然不会。

现在燕山月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了。

但是现在燕山月并不能说什么。

他没有证据。

燕山月的推测是这样的。

六天前,为钱水凉做事的静圆找到进入皇宫的密道,大喜过望,去找钱水凉。

知道这个消息,钱水凉十分高兴。

但他也明白,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是秘密。

于是钱水凉对圆法暗示,他对静圆不满。

然后五天前,圆法就对静圆下手。

又过了两天钱水凉准备万全,安排张小五进宫刺杀太子。

结果这场注定不可能成功的刺杀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结果自然是所有文官都觉得贵妃太过分,要力保太子。

这样一来,本就在太子身边安排不少人的青木社,就能继续维持强盛。

但这终究只是推测,燕山月没有证据证明,钱水凉真的知道密道。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看着钱水凉,什么话都不能说。

但让燕山月没想到的是,此时万庆开口了。

他嘴里说出来的,和燕山月的推测一模一样。

这一大段话说完之后,万庆冷冷转身看着钱水凉。

“你以为我找不到证据?”

钱水凉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万庆一笑:“雨春来。”

此时,已经在这个侧殿里跪了两天一夜的雨春来站了起来。

他腰背挺直如同孤松,对万庆拱手:“陛下。”

万庆抬手:“带锦衣卫,查清楚,五天前静圆有没有去过钱阁老家里。”

雨春来点头,然后转身。

但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着的钱水凉开口:“陛下,真就对太子有如此不满吗?”

万庆抬手,本来已经走到宫殿门口的雨春来就停下脚步。

万庆回头坐在榻上,看着钱水凉开口:“太子太不懂事了。”

钱水凉摇头:“难道陛下还想废太子吗?”

万庆一脸阴沉地沉默了。

贵妃的儿子年纪还小,贵妃这个女人又太蠢,万庆就算真的换了太子,后面恐怕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古人因为母强子弱就杀母存子,万庆绝对做不出来。

但不这么做,将来母子矛盾也免不了。

一时间,万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掌印太监突然走到万庆面前,对他小声开口:“申首辅在宫外求见。”

万庆有点意外,但还是点头:“让他进来。”

很快,申长安就走进宫殿。

他对万庆拱手,脸上还带着笑:“我听说今夜齐云观和大相国寺有事发生,连忙赶来,两位高人还是不要打架的好。”

万庆摇头:“他们不敢。”

申长安点头,然后转身看着钱水凉:“静圆的事情,钱阁老也别在意,谁能想到他刚从你家出去,就被下毒手,命运无常啊……”

申长安一脸真诚的感慨,钱水凉却一脸阴沉,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山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能做到文官之首,果然老辣。

申长安进来几句话,他为什么出现解释了,还把钱水凉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真正的言语如刀,招招夺命。

钱水凉不得不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难道真要废太子吗?”

万庆一言不发,申长安却开口回答。

“有这么严重吗?”

申长安似笑非笑,对万庆拱手,说出一个办法。

太子不懂事,当然是老师的过错。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学师之过。

万庆当然是没错的,错在东宫属官,不如全都换掉吧。

仔细想想,他们替太子管着东宫,结果张小五这种人冲进去棒打太子,难道这几个人不该惩罚吗?

申长安说完,万庆就笑着点头。

“首辅所言,在理。”

钱水凉一脸阴沉,却也无言以对。

青木社之所以死保太子,就是因为东宫属官全是青木社的人。

等到太子继位,青木社就是从龙之臣。

申长安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东宫属官换掉,就算以后太子继位,青木社也别想做从龙之臣,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然而现在钱水凉没办法反对。

要是在以前,他总能和申长安辩论。

可现在,钱水凉有把柄在万庆手中。

如果万庆生气,非要追查,钱水凉肯定完蛋。

大势如此,只能低头。

于是就在这里,三人商量出结果。

更换东宫属官。

换上去的人选,全是申长安推荐。

当然,万庆也选了三个人。

“林长生,燕山月,傅青竹。”

说到这里,万庆对燕山月抬手:“两位翰林,这次查案出力甚多,勤恳,敏锐,不愧是榜眼探花。”

然而燕山月却拱手摇头:“真正出力之人并不是我。”

到了现在,这个迷雾重重的太子被刺杀一案,也算是有了结果。

但到最后,让钱水凉让步的,根本不是燕山月找到的证据,而是万庆和申长安的压力。

如果让燕山月自己选,他宁愿一查到底,把证据狠狠甩在钱水凉脸上。

但这当然不可能。

燕山月意兴阑珊,对所谓的东宫属官这个差事也没什么兴趣,他借口自己已经累了,告辞离开。

万庆也不在意,甚至让雨春来送两人出门。

走出皇宫,燕山月停下脚步,转身抬头看着宫门,叹了口气。

这天子气压住一切道术法术,也压住了真相。

站在他身边的雨春来之前一直沉默,此时才开口:“还没谢过燕大人,替我洗清冤屈。”

燕山月忍不住摇头。

雨春来的所谓冤屈,是万庆给的,也是万庆拿走的。

无论过程还是结果,有没有燕山月,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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