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还未发出音色,林中胜便匆匆忙叫喊,声音里充满了求生的惶恐本能,“我说,我说!”

几乎是他话音发出的同时,林芷若的剑刃也飞快地从他脖颈上离开,随即指尖如蜻蜓般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那痛痒麻的感觉便顿时不见。

这种感受简直就像是从地狱中顿时到了天堂,可还未及林中胜放松,瞧见林芷若冷而幽深的眼光,他却又感到自己浑身似是被置于冰窖当中似的,半点也不敢松懈,生怕她又飞快地将长剑给抽出来。

“二十年前,我在进京为官的路上遇见了你娘亲,当时她孤身一人,我根本不知道她身边还有一个暗卫的存在,因她性情温和容貌姣好,我便对她颇有好感,借机接近……”

丞相府中,在下人发现林中胜在换朝服的过程中失踪之后,全府上下便乱成了一锅粥,在四处搜寻林中胜无果之后,洛姨娘干脆派人到衙门报了案。

当朝丞相在清早在家中失踪,这样的大新闻立即在京城各处传了个遍,不过林芷若他们在布下阵法的屋子里继续审问着林中胜,根本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等到林中胜将当年之事全部一字不漏地说清楚之后,已经是午时已过,林芷若支着下巴喝了几盏茶吃了半碟桂花糕,慢慢在脑子里梳理着这些年发生的这些破事。

林中胜是如何使尽包括美男计在内的各种手段将原主的母亲骗到手的这段就算了,后面的故事倒是有点老套而劲爆,无非就是像之前秦子裕查到的那些资料差不多,没太大的出入,只是在林中胜这个角度知道的内情,明显更有意思些,因为在原主的母亲成为了丞相府二夫人之后,这件事情中间竟然还牵扯到了旻文帝。

林芷若一直在怀疑而未得到结果的那些,被苏弦放了几次鸽子没有告诉她,令她许多个夜晚辗转难眠,令她始终在自欺欺人的事情,都在林中胜所说的这一段不为外人知的事情里,被刻画得无比的清晰,就连五知天这个怪脾气老头得知了之后也不由得改换了看林芷若的眼光。

可是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那些过往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的事情,还有此刻正在发生着但令她感到十分无奈的事情,以及往后她不能掌握但又想要努力去掌控的一切……

她的脑海中突然又浮现出了秦子墨的脸庞来,她想着他那双幽深又漆黑得纯粹的眼眸,想起他每一次微笑发愁或者一贯的招牌式冷漠脸,想起他将她拥在怀中,压于身底,将她翻来覆去地考究……想着她与他之间的互相折磨互相猜疑,还有那些默契无比的瞬间,那些共同进退的画面,想着两人在彼此面前露出的或丢脸或幼稚的一面,她的眼中忽然一阵酸涩。

可即使是泪水已经在眼中打着转转,她觉察到自己的鼻尖有水珠坠下,苏弦的悠凉目光无比温柔怜惜地笼在她脸上,她被揽入他冰凉却坚实的怀抱中,忍不住转头将所有的柔弱和懦弱都藏在了他的胸前……

即使是在苏弦那样冰凉,那样安静听不见半点嘈杂的怀抱之中,她还是没办法静下心来,虽然人像是一座冰雕似的一动不动,心里却有一个人在茫茫天地之间来回地徘徊,放声大哭了很久很久,小孩子一样叫喊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他和她原本什么关系也没有,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渊源,怎么会有那样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在他们之间……他和她之间的距离,难道还不够远吗,为何还会有如此一道关联……

时间就在苏弦的冰凉怀抱里,随着呼吸声,随着一滴一滴无人能看见的泪珠滚落,悄然地过去。林芷若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日幕将近,苏弦拿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她睡得还算是温暖,但到底有些精神恍惚。

“丫头,你没事吧?”王知天难得地对她用自己人的关怀语气说话。

林芷若转头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让你一早上吃几个点心就撑到黄昏,你试试看有没有事。”

翻翻白眼,林芷若从苏弦怀中离开,对面床上的林中胜正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一脸的听天由命,她走过去将他的穴位解开,淡淡说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毒药,若是十年之内胆敢对我不利,你的寿命也就这么点儿了,明白吗?”

林中胜重新得到了行动能力,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心有余悸地瞧着林芷若,“只要你不到皇上面前去惹麻烦,此事就不会有人知道,毕竟是我对不起心童,你是我和她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呢,你放心吧。”

林芷若冷睨他一眼,只说道,“出去以后知道的该怎么做吧?”

“此事只有天知地知。”

“慢走不送。”

林芷若说着,自己借着轻功飞快地从屋子后边的窗户跳了出去,苏弦见状立即跟了出去。

黄昏的晚霞映照着京城古色古香的建筑,一白一青两个人影在屋顶一前一后追逐着,一直到夜色渐深,一双人影消失在城墙附近。

苏弦终于追上了林芷若,她下了屋顶便匆匆往城外跑去,他也便一起出城。最终林芷若到了一个馄饨摊前停下,坐在桌旁对店家招呼了一句,“两碗馄饨,多放辣。”

“我不能吃这个……”苏弦尴尬地提醒了她一句。

“少自作多情,我不是帮你叫的。”林芷若没好气地说着,摸过酒杯来倒满了,抬起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你不会喝酒,小心一会儿喝醉了。”

“醉了你就一藤条把我捆着拖走,多大点事儿。”

“苏若,你别这样,我担心你。”

林芷若不搭理他,只管自己一个劲地倒洒喝酒,刚好喝完一壶,店家送上来热乎乎的馄饨,她抄起筷子就是一阵狂吃,也不管它是辣也好,烫也罢,非得等到馄饨进了肚子烫得她皱了眉头,她才赶忙喝一口凉透了的茶水下去压火,不满地埋怨:“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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