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

血浆粘稠。

那草船内部,满是这盐碱滩上的沙棘。

密密麻麻的沙棘刺,深深的刺入此人身体内部。

不知道是药物还是沙棘刺自身的作用,鲜血没有凝结,就是这样缓慢的,一点点的,将那人的鲜血,彻底放干。

原本草船下的大团大团的阴影,便是血液在河水中扩散。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上,让宋念清楚的看到这个人。

他缓缓的长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这是……

吴元和!

“救人!”

……

吴元和没有死。

他只是昏迷了过去。

宋念麻利的撕开吴元和的衣服。

他必须马上做包扎,避免失血过多。同时要保温,至于其他,要等到回到广丘县城才行。

楚河静静的看着吴元和的前胸。

胸口上,用刀尖,弯弯扭扭的刻画着一个图形。

刻画的很写意,但是宋念和楚河都可以清楚的看出来,这是一个飞天的舞女。

黑天魔神教的标志!

放干鲜血……也正是郭家堡堡主所遭遇的酷刑。

从船舱中找出干净的白布,宋念小心翼翼的给吴元和包扎上,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

失血过多这种事,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听天由命。

……

在岸边选了一艘船,将吴元和放入船舱之中,三人驾船顺流而下。

赵大在船尾操舟,宋念则在船舱中,取出纸笔,和那张人皮,开始认真的测绘。

这套图案极为简单,但宋念依旧看的认真仔细。

这是用这个时代的技术制作的,一套原始而朴素的,化工设备。

制盐算化工么?宋念觉得,算!

楚河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才问道:“正是何物?”

这些被酸液腐蚀过的模糊图案,宋念能知道是何意,但她知道楚河却未必能看懂了。

所以,她放下人皮,认真细致的给楚河讲解了一遍。

楚河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前朝《梦湖录》一书中,便记载有此术,可惜早已失传,想不到,却在这郭家堡重现……”

宋念无语。

得,我还以为是什么高科技,原来,是“上古科技”熬。

不过想想也是,自古以来制盐、酿酒,都要用到冷凝、过滤之类的装置,古人千百年的智慧,也不能小觑。

“不过……宋主簿,为何能看懂这些?”楚河皱眉。

宋念没好气的说道:“死人告诉我的,行吧?”

解释?解释你个大头鬼,反正你怀疑我不是一天两天了,随便怀疑好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楚河微微点头:“果然如此。”

宋念震惊了。

算了算了,楚大人您开心就好。

……

抵达下游,而后,逆流而上,船行的速度,一下子缓慢了许多。

楚河望着河面,忽然说道:“你觉得,除了黑天魔神,还有谁会下手?”

宋念嗤笑道:“还能有谁,同行是冤家,这边地的盐业,本就两家在吃,原商王家和徽商吴家,左右不过是这两家……”

话说到这里,宋念身子一震,看了一眼地上捆绑的严严实实的吴元和。

“你的意思是?”

楚河缓缓说道:“没错,我的意思便是……黑天魔神教不可能凭空存在。也许,王家,便是他们的人。”

宋念缓缓点头。

确实,所谓黑天魔神教,绝不可能是一帮来无影去无踪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生活在这里的人。

否则,在这个交通闭塞的时代,任何生面孔,都会被一眼认出来。

若王家是黑天魔神教的爪牙,那么很多事,都可以说清楚了。

既然如此,下一步,便是提审王家的伙计。

……

广丘县城,等候许久的林老,给了楚河和宋念当头一棒。

县衙,失火了。

就在楚河和宋念离开的当天夜里,县衙失火。

因为当时大多数人并未入睡,所以县衙的人大部分都逃了出来。

唯有大牢……所有的犯人,无一生还。

宋念长叹一声:“杀人灭口……”

这是最基本的手法了。

这些伙计一死,很多细节,就永远的湮灭了。

“走吧,去县衙看看。”楚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总是听你说,尸体会说话,也许……这些尸体,也有话要说。”

县衙,贺县令焦急的等待,看到楚河便急忙迎了上来。

县衙失火,关押大牢的囚犯全部烧死……这让贺县令焦头烂额。

这可是,重大的失职。若是楚河给礼部随口提一句,贺县令不光乌纱不保,搞不好还会锒铛入狱。

毕竟,是几十条人命。

楚河带着宋念,步入失火的县衙。

宋念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按照宋通给她讲述的那些土办法,宋念很快就确定了失火的地点。

一般而言,从火灾现场看,失火地点,都在火灾现场的中央。

再结合风向和易燃物,就很容易确认火灾的起点。

这个起点,便是……县衙的大牢。

这个结论,让贺知县愣了一下。

宋念便问道:“贺知县,难道,您之前没有请我爹过来看过?”

贺知县苦笑道:“宋仵作这些日子一直居住再城外黑甲军营地,我便没有劳烦他,这些日子烧了县衙,我焦头烂额之下,也顾不得许多。”

得,宋念听懂了,这位贺大人这些日子,忙碌于“善后”,根本就没有关注这失火的案子。

宋念步入火场查看。

好在,正因为这位贺大人无心管事,其他人也惧怕死尸没有进入此地,现场保存的极为完好。

宋念仔细下查看了几具焦黑的尸体,便微微一笑。

“宋仵作,可有什么发现?”贺县令见状,焦急问道。

“贺大人,这县衙,不是意外失火,这些人,也不是死于火灾。”宋念指了指面前这几具尸体。

这不是囚犯的尸体,而是值守县衙的衙役。

贺知县一愣:“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杀害了衙役,在这里放火?”

宋念微微点头:“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只是……”

宋念皱了皱眉头:“这些人身上,并无外伤,为何案发时,没有被人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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