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不是不愿意留下,他这半生坎坷使他养成了避险的习惯,自他在家乡瀛州出道,在幽州节度使刘守光手下做事,因言获罪在地牢中苦度半年,幸亏刘守光兵败被杀,他才有了出头之日,后在晋王府老监军张承业属下做个书吏,从此不再多说一句话!
后来又经历庄宗,明宗,闵帝和现在的清泰帝,虽已在文坛声名大噪,但始终是小心奕奕。今日突遭变故不能不让他多想!
“杨啸此子风头太盛未必能长久,虽避护在太子门下,可也难免遭群狼环伺,我冯道若是上了他这条船,将来恐遭池鱼之祸!”
冯道不看好杨啸,更不想亲近于他,可是又无法摆脱于他,人家刚刚登上郡王高位,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若触了他的逆鳞,恐被害于蜀地连家也回不去了!
“明辞不能就想办法暗辞,趁现在他也只是起个念头,不妨去探探口风!”
冯道出门时见已是深夜,又觉得是不是性急了些,可又转念一想:“千万不敢再等,这些武人都是急性子,作事最是雷厉风行,等明日铁板钉钉,可就再无回转余地了!”
杨啸将冯道迎进来时,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出个七七八八,所以他也不客气直接问道:“冯司空就这么不看好本王?”
这句话让冯道瞬间冷汗湿衫,他出于保命本能地答道:“阁下何出此言,道今日得阁下青眼,实是感激不尽,回屋后辗转难眠,特来向阁下求教建新学之法!”
“当真?”杨啸明知故问,使了个顶门之法逼冯道就范,还要逼人家一下。
冯道不敢多耽搁立即回答:“当然!阁下提到建新学,道有颇多疑问想与阁下沟通,所以才不顾夜深急慌慌前来求教!”
“冯司空请坐下慢慢谈,本王今日定有问必答!”杨啸的热情使冯道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急速思虑心中有那些疑问。
“阁下,这新学虽挂着皇家招牌,可只培养蜀地官员,朝中会不会有所猜忌?”这确实是冯道最担心的问题,朝中那几个害人精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朝中猜忌什么?这是官学,而且由太子殿下任院长,难不成还猜忌太子殿下笼络人心不成?”杨啸对朝中那几位害人精几乎不了解,对他们的手段也毫无防备之心!
冯道不能直接说谁谁谁怎么怎么怎么了,他只能点到为止,接下来又问:“西平王阁下,道认为这蜀地之官早已腐败透顶,仅仅靠教育是无法使其改变的!”
“冯司空所虑极是,教育当然不是唯一的,要改变吏治必须杀一批拉一批再替除一批,但是,大唐刚刚收复蜀地,用法太刚猛会适得其反,所以要办新学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从而改变官场风气!”
冯道听完杨啸这番话,心中是不断叫好,让他直怀疑面前之人不是个弱冠少年,其心智倒是官场老手,越是这样想越是不敢正眼看杨啸!
“宴会之时,道听西平王阁下说过,那些官在培训期间要让其自掏腰包吗?这话可确切?”当时冯道就不理解,科举取功名后自隋皇起便是朝廷发俸禄,若让他们掏腰包上官学,介时都不来岂不是自找没趣!
“确切!朝廷俸禄也分三六九等,在职官员自然是足额薪俸,而后备官员应该不及五成吧,若想转正必须就学接受培训,这期间把他的俸禄转为学费及其它杂费,岂不是跟自掏腰包一样,这样可以防止那些懒官庸官转任,更可以减少坑民害民之官泛滥!”
“有道理!确实有道理!”冯道在心里不住夸赞着,可面上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若是豪门子弟,人家不在乎呢?”
“只重品行,不问出身!学院评分也将是吏部考绩的重要凭据!”杨啸回答的更干脆!
“若是京城吏部放官至蜀地呢?”
“自是先进学再上任,而且是评分合格才能上任!”
“这样未免会得罪朝中权贵,将来在新学的推行中间加以阻拦,可是会得不偿失啊!”这话又转了回来,还是朝中权贵不能得罪这一套!
杨啸一听就笑了,知道冯道恐怕是被这帮人整治惨了,心中已经产生了畏惧感了,为了给他壮胆,杨啸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
“自古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言,还有天高皇帝远之语,什么权贵!我希望他别来,若来了我必让其后悔从娘胎里爬出来!”
这狠话可不是谁都敢说的,也只有这些武人敢发此狂言,冯道闻言不仅心里一颤,想道:“果不其然,此子这番作派,朝中那帮岂会容他,我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杨啸说的是心里话,他正准备了各种手段对付那帮人,谁知壮胆的话却吓破了冯道的胆!
“冯司空,你只须安心治学,所有外界的干扰交给本王与太子殿下,说不定还能为你解解郁闷之气呢!”
冯道己知这小子已认准他了,想脱身离去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心中长叹一声:“也罢!且看这小子的手段如何吧!”
“最后一个问题,这大唐皇家学院要建在成都吗?”
“不,建在兴元府!”这是杨啸私下考虑过的,成都这地方不是隐密之所,且多方势力混杂,人多嘴杂容易出事,所以他要把皇家学院建在汉中,那里更方便把郢州那一摊子迁进他的势力范围,因为他的大汉军团将在那里诞生!
大唐皇家学院只是个幌子,杨啸就是这么打算的,太子李重美挂着院长之职,他只需要一个学监的职衔就可全面接手皇家学院,他相信太子会乐得落个清闲,最起码是这两年!
冯道惊讶地望着杨啸问:“为什么?为什么不在成都?”。
“成都曾是孟贼多年盘踞之地,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一时之间难以清除,放在兴元不管是孟贼的旧势力还是权贵们新势力都别想染指,冯司空更可以安心治学了!”
冯道终于放心了,外面罩了几重的金钟罩,他还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