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太子李重美荒里荒唐就发了三十几份,让杨啸上谏责怪了一回后,才知道小心使用了。别的什么都不难,只有一点难,让杨啸尴尬非常,上次躲在同文馆中练毛笔字,就那十六个字整整练了三天,才敢动笔,这次也是手下空运笔,运了好一会儿,才敢拿出来铺桌子刷刷点点,一份新圣旨就诞生了。
这事儿绝对机密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但是掉脑袋的事,还是有损皇家脸面的事。但是太子就放心让他做了,这种信任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
清泰皇帝李从珂就剩这一颗独苗了,他可不能放在温室中养着,到他驾崩传位于太子,来一个见光死,就像被他赶出京城的弟弟李从厚一样,天下丢得稀里糊涂的。
给他这个大权就是让他们行使特权时,写上的每一个字都得负责任地想一想,千万不能胡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尤其是这种只允许成功,经不起失败的父母心!杨啸写完藏好,也是唏嘘了一番。
马帮锅头梁都怎么也没想到,前几天在船上见到的贵人,竟然乔装成马帮的赶马人,这让他惊讶万分,还有一位彭大公子他也是见过的,还有两人一犬,都是让他小心万千的人物。
彭家的船把他们连同马帮的人、马、货物,统统送到了保靖码头。一下船就开始了他们艰苦的长途跋涉。梁都一直跟在杨啸的前后,生怕他出现什么意外。
杨啸发现后就让他去招呼全队,不用他特别照顾,可梁都却说:“贵人,我梁都的命可以不要,也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危,这山林之中,路径窄,毒虫多,时不时还有猛兽出没,脚下一定要踩稳,大意不得呀!这帮兄弟跟我走马帮多年,根本不用我招呼,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歇,什么时候开梢,什么时候开亮,心里都清清楚楚,倒是贵人你们头一遭走这路,我还是多加小心才对!”
杨啸听到他话中有开梢,开亮等行中暗语,就好奇地问:“梁锅头,咱这马帮常年行走在外,也是有一些规矩和禁忌的吧!你跟我们几个说说,免得我们初来乍到坏了马帮的规矩,犯了禁忌开罪了朋友不是?”
梁锅头连忙自嘲地笑道:“贵人莫要抬高我们这帮草民了,哪会有什么规矩,只不过是祖师爷传下来的一些小技巧而已,比如前面的栗子头敲得铓锣,若是遇急事告知同伴就是咚……哧……咚咚,若是遇上同道中人请人让路,就一路敲击咚…咚……咚的鼓点!”
彭师裕也凑上来说道:“这马帮来往在一条道上有个规矩是,宽道上的要让狭道上先行,上坡的要让下坡的先行!”
梁锅头似乎有点儿惊奇:“大公子怎么知道马帮的规矩?”
彭师裕笑道:“每一次受父亲责罚后,我便会逃出去一段时间,等父亲怒气消了才回来,有几次就跟得马帮走出去的!”
杨啸吃笑道:“你们兄弟是不是常被你父责罚?怎么你弟弟洛雨也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吗!我们兄弟在父亲眼中根本就是忤逆不孝之徒,横竖看谁都不顺眼,非打即骂,不跑还能怎么办!”这句话惹得几个人大笑不止。
可是梁都梁锅头没敢有一丝笑意,第一人家是贵公子,自己草民一个,怎么敢偷笑于人呢?第二,在他的印象里,这溪州刺史真得是一位慈祥的老者,或者是个开明的官长,怎么在他儿子眼里……他忍耐不住地问道:“刺史公主政溪州以来,德政仁政连绵不断,百姓都是交口称赞,怎么对待公子竟如此苛刻?”
这位彭大公子向来有点儿自来熟的性格,跟梁锅头也不是第一回见面,自认熟识度已能做兄弟了,就拍着敦实的梁都肩头道:“是啊,我也不理解呀,可事实就是如此呀,若你是他儿子就不会有那个疑问了!”
本来彭大公子想博得大家同情,却被二兽呛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给打回了原形,想恼怒却惧怕二兽那一身散发着的狠劲,就假装大度地道:“也许吧?”
杨啸望了他们俩一眼道:“时间会解决一切不愉快的,相信大公子将来会理解彭大人的良苦用心的!”
大家暂时安静了一会儿,杨啸继续问道“马帮还有什么禁忌?”
梁锅头答道:“我们马帮的弟兄能离开家行走在这险山恶水之间,就是俗话说得“行船走水三分命”也多是被家境所迫,家中的父母妻儿都翘首盼望着每一次归来时,那一点可怜的银两过活呢。”
我们这条路还算是平稳,只要不出意外还是能囫囵着回去的,但这山中岂能是顺风顺水,没有磕磕绊绊的,比如遇上山中猛兽,毒虫袭击山雨泥泞,洪水塌方,甚至是盗匪劫掠,总是会有兄弟遇难的。
所以为了躲避这些突发灾难,常常会有一些小禁忌,比如说生火做饭时的锅桩尖儿必须朝着要行进的方向,还有烧柴必须是一顺,切记烧对头柴。马帮锅头在开饭时要坐在饭锣锅的正对面,面对着将要走得方向,大锅头是第一个添饭,添饭时平平地盛锅中最上面一层,忌讳挖一深洞,添完饭,勺子要平放,切忌翻过来!
然后就是一些小规矩了,谁吃饭吃到最后,涮锅洗锣就是他的,而且不能翻过来洗。马是马帮的求财工具,每一个人都得歇梢后先给马添料加草,然后才给人做吃的。
梁都介绍到最后谦虚道:“反正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规矩,贵人也别当一回事儿!”
茶峒镇仅仅就是几间铺子和一间竹围子搭起的酒肆,因为临近一座苗家人的寨子而得名,这间酒肆是来自朗州的行商所开,生意不温不火勉强维持着。
“茶峒酒肆”招牌仅是一条白布上书四个大字挂在旗杆上就行了。
掌柜的是个已知天命的干巴老头,领着儿媳们经营着这一间简陋的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