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裕知有这一问,便从容地答道:”臣蒙陛下信重,赐昭义节度使长史一职,臣到任以来忠于职守,勤勉于事,关于昭义与河东的摩擦由来已久,只因河东节度治下不严,屡屡侵扰泽潞两州,切断盐路,毁我农田,使泽潞百姓生计无着,流离失所,逼迁百姓达五十万余口。“
昭义辖下两州田地荒芜,百里无炊烟,千里无鸡鸣。臣不敢欺瞒陛下,泽潞辖下长子,屯留,壶关,黎城,涉县,加起来人口也不足万户,景象是惨不忍睹,更甚的是,河东军竟然在高平等重要关隘设卡拦截沿路客商,赋与重税,让人忍无可忍!
李从珂听闻此言,脸色渐重,喃喃道:”朕不敢相信,河东军竟如此为所欲为,是谁让他们如此嚣张跋扈?朕当年任河中节度使时,泽潞也曾是河中辖下,先皇明宗向来体恤民情,怀柔地方,那时的州县繁荣,村镇林立,鸡犬相鸣之景象犹在耳畔,怎么如今竟……唉!爱卿赴任月余,行走千里,体察民情,真是辛苦了!”
王仁裕打得就是这感情牌,忙起身施礼道:”陛下英武之姿犹在百姓口中传颂,微臣不敢称辛苦。昭义节度使高行周更是勤于王事,赴任之初即命节度押衙杨啸赴高平关值守。杨啸对河东军无君无主的恶行是怒不可遏,率领高平守军及百姓力除有害虫之称的河东军都头重亥!”
由此引来河东军驻守平阳都指挥使活阎王阎昆仑,率五千之众围攻高平关。杨啸面对强敌,不惧不逃,周密安排,引敌入瓮利用地形优势,以少胜多,大败活阎王,驱敌于平阳城下!
然河东节度使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率精兵六千合平阳守军万余,与其对峙。杨啸更是斗志昂扬,率三百敢战之士夜袭平阳城,逼刘知远弃城而逃,这才打通泽潞与河中的生命线,十万百姓才有盐可食。
陛下!这样的勇士,朝廷应该嘉奖并委于重任啊!
李从珂与刘延朗听得目瞪口呆,惊讶的问道:”果真是三百勇士破万军吗?”
王仁裕笑着点头道:”杨啸手下仅有两个指挥,两千兵将,精选出三百勇士,他亲自带领夜袭的平阳城!”
李从珂手捻短须眯着眼道:”朕随父皇征战天下,恶战无数,以少胜多也是有的,但三百破万却是闻所未闻,只听得父皇说过十三叔李存孝武艺非凡,勇猛过人,十八骑取长安,深受皇爷爷的喜爱,可惜受人嫉恨,陷害致死!这个杨啸朕要见见他,他是何方人士啊?”
王仁裕见他有爱才之心,知道这一关已能过去就呵呵笑道:”陛下,杨啸自沙洲回乡祭祖,路遇高行周深受喜爱,遂收为义子,如今任昭义节度押衙,牙内军都指挥使,至于他的祖籍,臣还未问过!”
刘延朗疑问道:”胡人啊!”
李从珂立刻训斥道:”怎么是胡人呢?没听王爱卿说是回乡祭祖的,应该是中原人士!”
然后又转头问王仁裕:”王爱卿,回昭义后选个合适的时间带他来京一趟!”
刘延朗插嘴道:”他一个地方属将,陛下见之何意?”
李从珂瞪了一眼刘延朗让他别插嘴,接着说道:”朕就封他个官职吧!封个武官……宣威将军吧!也不给他具体差遣了!”
刘延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忍不住又插言道:”那可能正四品啊!一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合适吗?”
李从珂马上不悦,训斥道:”刘…延…朗,你是怎么了?朕难道封个官职都没权利了!”
刘延朗马上躬腰谢罪道:”臣不敢,只是有些惊讶!”
王仁裕见封赏已定,起身施礼道:”微臣代杨啸谢陛下隆恩!臣一定将陛下的厚爱传达到,也一定带他回京向陛下当面致谢!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李从珂想了想道:”王爱卿,昭义军若有什么动静,及时报与朕知,别的没什么事了,回去候旨吧!”
刘延朗起身送王仁裕出宫后,又急匆匆转回内书房,因为盐税的事儿还没商量好呢!今天正好他宫内值夜多陪皇帝聊会儿天是正常的。
回到书房坐下没等皇帝发话,他就先开口道:”陛下,臣知道陛下爱才惜才,有拉拢之意,可那杨啸已是高行周的义子,能拉拢的动吗?”
李从珂与身边的几位近臣也随意惯了,对他的无礼并不以为忤,冷笑道:”难道朕堂堂一国之君,还不如他高行周吗?找个机会朕就将那个杨啸调到朕身边来,调教好了能成为朕手中一张王牌!”
刘延朗也不跟皇帝较劲儿了,就岔开话题道:”河中盐税已两年没上缴朝廷了,臣去催了多次,只因有石驸马给撑得腰,朝廷派去的推盐使在解州是形同虚设,这杨啸若是能带兵南下帮朝廷控制盐池,给他个四品宣威将军也不亏!”
李从珂哈哈大笑道:”你才明白过来呀!亏你还今天算计这个,明天算计那个,就你这脑子早晚会让人给玩儿死!”
刘延朗这才恍然大悟道:”陛下英明,还是陛下算计的深,臣自愧不如!但是拿下了盐池还是在河东节度治下,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李从珂冷笑一声道:”那就恢复河中节度,从河东节度分离出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刘延朗一听内心欢喜,他捞钱的机会又有了,就献媚道:”那这河中节度使,陛下可有人选?用不用臣下给推荐一个?”
李从珂讥讽道:”这次你要收多少钱呢?”
刘延朗心里一惊,但并不慌张回道:”陛下知道臣家里人口多,花销大,收一百两银子贴补些家用,并不敢胡作非为的,只是那个孙超给他个彰武节度使,他还一百两都不肯出!”。
李从珂从书案上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嚷道:”看你那点出息!一百两?”
刘延朗慌忙双手接住书,朝自己头上敲了两下就轻轻放回书案上,边退边说:”臣小出息,不敢多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