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仍是黄涛滚滚,洁白的雪花落入滔滔黄河之中,皆化为无形。而黄河两岸已是铺上了厚厚的积雪,天地之间寂静的只有黄河在不屈地流淌!

金铭送杨啸上岸,将船拴好,默默地跟在杨啸身后,依依不舍送出里许,来到一处高岗上才停住脚。

杨啸回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金兄之意我已知,晋地多豪杰之士,金兄可多多结交,切记莫要作践百姓,来日兄弟们会相聚的!”金铭听了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欲言又止,忽的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堆满笑容,然后二人拱手作别。

潼关城门就在眼前了,只有一个老卒,懒洋洋地揣着枪杆,在城门下来回踱着步。王仁裕上前招呼道:”今日天寒,怎么不点堆火暖和暖和哪?”

老卒抬起头看了看,感觉像一位官人就答道:”官人自洛阳来吧,要去长安吗?”

王仁裕好奇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老卒咧着冻僵的脸:”这还看不出来,先生快进关城吧,天冷别冻坏了身子。”

杨啸从身上摸出几枚铜钱捂到老卒手里:”买点儿酒暖暖,一把年纪别冻坏了。”老卒欢喜地道:”潼关驿就在前面,官人快去吧。”

路过驿站时,王仁裕也不停马,径直向前奔去,回头对杨啸说道:”前面就是华山,道观有一老友,咱去访上一访!”杨啸哦了一声,心想:”华山道观的老友?莫非王先生认识那个什么…什么…道人?那可是个奇人,不知现在有多大年岁了。长的什么模样?会不会似寿星模样,有个突出大额头!”

心下猜想着扶摇子陈抟长个什么样?马儿吃力地踏着雪地,踩的咯吱咯吱响,三人顶风冒雪前行着。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黄昏时分已有半尺了。

拐下官道两三里,就见一处道观,并不巍峨,门也不宽。牵马进去,院子无一人。只见东厢房有灯光,王仁裕高喊道:”扶摇道长可在?仁裕来访了!”

三人看着窗前灯光渐暗,东厢房吱呀一声打开,一团荧光走了出来。一人绕着廊沿走了过来,高举油灯,在王仁裕脸上绕了一圈儿,道:”啊,是德辇先生,快请,房中坐。”转身就前面引路。

借着灯光杨啸看此人身材清瘦修长,棉袍在肩,弓着腰,一手拄灯,另一只手护着灯火,快步引三人进了厢房,此时才看清道士面容约三四十岁,高高的鹳骨,黑黑的面皮,一双扫帚眉下,两只精亮的小眼睛,望向三人时也不亲热,也不冷峻,就说道:”德辇先生千里来访。家师日前才上山时叮嘱,如有来访,山下候着,家师自知。会不会客,小道就不知了。”

话音刚落,咣当一下门被推开,一雪人闯进门来,开口说道:”师父,师父他请来访之人上山。”

然后转身脱下道袍,在门外甩了甩又穿在身上。望着三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手指指着杨啸:”你跟我来!”转身就出门冲入风雪之中,根本不管众人惊愕的表情。

杨啸望着先生笑了笑问:“这是…?”

王仁裕摇着头笑道:”去吧!那扶摇子向来如此不足为奇,去吧!路上风紧雪大,注意脚下!“

杨啸忙起身也出门冲入风雪之中,那道士的脚步不快也不慢,始终与杨啸有五步之遥。

风卷着雪花,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叫着、咆哮着。狂风裹挟着冰针袭来,如飞沙走石一般,急驰而过,无法阻挡。山口处狂风怒号的呼啸声中,听得一阵阵凄苦的声音,像狼号,又像马嘶,尽管风雪很大,但能看清背影。

上了不知多少台阶,又转入一峡谷中,到了背风处,雪花就如被扯碎的棉絮,轻轻飘洒。顺着山壁学着道士的抓爬动作,不知行进多少距离,终于在一山壁之下有一石洞前停下,道士转身道:”请进!”

杨啸此时已满身透汗,进得洞来,顿感温暖如春。沿着石阶上上下下转了不知多少弯,终于见一人面向里,侧卧于石榻之上。

杨啸此时惊奇在石洞之中怎么有光亮,并未见到有烛点亮,突然那道士问:”你从何来?”洞内回音来…来…来…。

杨啸不解,道:”小子杨啸,自沙洲而来!”

那道士仍然问道:”你从何来?”

杨啸仍不解,等回音停了才道:”沙洲杨啸,见过道长,请道长赐教!”

杨啸听到仍是你从何来,此时心中大惊:”莫非他知我来历?难道真有神仙之说?若是诉之实情,可有命归还未可知。”

杨啸赶紧稳了稳心神,凭胸中意气朗声答道:”为苦难百姓而来,为华夏民族而来,为燕云即将陷落异族而来!”

最后这一句说出口,连杨啸自己都大吃一惊,心想:“坏了,这下闯祸了,若是他扶摇子再追问,该如何回答?”

可是出乎杨啸意料的是,那道士忽然翻身坐起,两道精芒直盯着他,又突然冷笑一声,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别用大话蒙人,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你可知,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谴的!”

此时杨啸才看清睡仙陈抟的面容,他就是一个谢顶。一圈儿头发黑黝黝,中间头皮发亮,国字脸,浓眉大眼,两腮的肉微微下垂,无须,皮肤光洁,面泛红光,身高估计比杨啸还高出一头有余,大约有近两米身高,宽大的身躯,坐起时就像一尊佛像……

杨啸听他说天谴就哈哈大笑起来,洞中回声长久不落:”哈…哈!天谴,老天怎么不睁眼看看那无辜的百姓,食不果腹,衣不着体,冻饥挨饿,却仍旧让那些军阀恶霸欺凌。哈…哈!天谴,如果老天爷站在我面前,我倒要问问这北方大地十年九旱,千里之地颗粒无收,刀兵四起,百姓离乱,这就是他想要的!百姓日日供奉,夜夜烧香,就得这等下场!哈…哈!老天,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吧!装聋作哑几十年了,该够了吧!”

这个陈抟老祖可是法力高深之辈,岂能容一个小字辈在这里咆哮,他一怒之下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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