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树诉说的同时杨啸也在想着:“故乡?中原?洛阳?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哪?高楼大厦是绝对不可能的,应该有宏大的宫苑吧?毕竟是盛世大唐的东都呀!”想到这里心中还微微窃喜:“洛阳!洛阳好!”但很快却听到黄河两岸已是千里赤地,心中不免揪了一下就怯怯地问了一句:“那么!洛阳还好吧?”
“洛阳?你知道洛阳?还好!可是几次都险遭战火啊!”杨啸这才心中稍稍安稳了,便回道:“奶奶常常提起!”接下来便是久久的沉默,望着远处的篝火慢慢变小变暗。
沉默了许久,崔叔才开口道:”杨啸啊!过了甘州就是吐蕃的六谷蕃部,他们之间时有争斗。虽然历属河西节度使节制,但凉州兵力不足。那孙超节度使胆小怕事,不敢出城,所以也时常有党项部落侵扰,如果其中某部被党项人收买,我们恐有不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杨啸疑惑的问:”我们为什么要怕党项人?”
崔叔苦笑道:”你可知那两位唐使为何有此西域之行?”
这个杨啸当然不知,崔叔慢慢道出原委:“这事得从去年说起,朝廷猜忌夏州党项首领李彝超,强令与彰武节度使安从进换防,李彝超不从。朝廷又命安从进与药彦稠率兵攻打,统万城数月不克,反被突袭而大败。朝廷无奈封其为定难军节度使。”
“党项?“杨啸记忆里有一个李元昊,在西北整得宋军很狼狈,可那应该是宋朝的事,难道这时党项已经做大了?”杨啸试着问道:“党项部落很强大吗?”
崔树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解释道:“强大倒不是太强大,只是因为这一遭,李彝超声威大震,党项各部纷纷归附,似有独立为国之险。朝廷方面为除大患,派使西北,明里说是给于阗、归义、甘州三地王爵封号,实为相约攻伐李彝超而出奇兵。””出奇兵?“杨啸不理解就问道:”不知这奇兵怎么出?这河西三国这么远偷袭起来不会太容易吧?再说党项人就没有一点防范吗?“
崔叔突然发现杨啸这小子是个有脑子的人,心里很高兴就答道:”具体怎么出奇兵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唐使出关已半载有余,那李彝超生性多疑,岂能猜不出其中阴谋,沙洲被袭之时,我已感不妙,但未被证实,实不敢掉以轻心。“
杨啸听到此时心想,我非商队心腹之人,姓崔的为何将这些秘密之事告知于我?莫非……?崔叔好像看穿他的心思,拍了拍杨啸的肩膀,呵呵笑着说:”杨啸啊!我见你是中原人相貌,又要回乡祭祖,不知你祖上何籍呀?”
杨啸哑然,思之良久才道:”祖上中原人不假,但真的不知何籍!”
崔叔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神情肃然道:”既是中原人,当为中原百姓的安危考虑呀!那党项贼酋,一旦势成,必为害中原,中原百姓苦啊!”
杨啸诚恳的道:”那是自然,我定当竭力护佑中原百姓,只是那党项人与中原人有何不同?”此时的杨啸脑子里对党项人没有什么概念。
崔树凝思片刻:”从面相上看,与中原无疑,但党项贼人是游牧人,皮肤黝黑,性情暴躁,肩宽胯宽,目光凶狠。”
崔叔打量了一下杨啸,虽然在月光下还是很清晰的,杨啸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极力的想看清自己的脸。崔叔呵呵一笑道:”你在西域长大,整天放牧吃肉当然相似,但你目光柔和,面容憨厚,性情善良。”
杨啸也傻傻的一笑,心想:”吓死我了,与党项人长得一样,就糟糕透了。”
“不如我冒充党项贼人去试试六谷蕃部的态度?”杨啸笑着毛遂自荐。
崔叔思虑片刻后:”此事容后再说,还是回去休息吧。”
杨啸是闻着花香醒来的,睁开眼看到一束野花,用嘴吹了一下,花朵颤了几下,像是说早上好,顿时心情好极了。
卷起铺在草地上的羊皮,夹着走出账房,挂在马背上,就见不远处有几十匹马,在牧人的驱赶下在奔跑着,发出轰隆隆的马蹄声。
二兽也走出账房,懒洋洋的看见奔跑的骏马,问杨啸:”刚醒时还以为在家呢,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杨啸吸了一口气,又猛的吐出道:”咱不回家了,去中原怎么样?”
二兽惊愕地道:”啊?中原在什么地方,那里有羊群吗?”
杨啸戏谑地说:”那里没有羊群,有狼群!””有狼群,那也行!”二兽竟然也相信了。
就见生皮本来已经走出了账房,吱溜一下又回去了,扒着帐门向外看着,怯声道:”有狼群,在哪儿?”
二人一见他吓的这样,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把古兴也引了出来,问道:”怎么啦?这么高兴!”没人告诉他为什么发笑。
好大一会儿看没人理会,就茫然的看着东方的天际,红光慢慢扩大,然后猛的一下子铺满了半边天,太阳咚的一下跳了出来。古兴一脸兴奋的说道:”太美了,我想作诗一首!”
杨啸和生皮惊奇的望着古兴的脸,古兴憋了半天才喷出:”太阳啊!天空啊!草原啊!之类的连都连不到一起的诗。三人听后顿时就爆笑躺倒在地,连小獒都兴奋的撒着欢儿,围着他们转着圈。最后一头扎进草丛中寻地儿放骚去了。
二兽也赶紧解开裤子,一泡尿呲的草根都露了出来,打了一阵尿战之后说道:”憋死我了!”二人接着倒地爆笑,古兴愤怒的想脚踹二兽,但又惧怕他还手,就愤懑地找石靳叔去了……
当商队走到戈壁边缘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太阳烧烤着大地,戈壁滩上的石砾子好像是砂锅里的玉米粒,随时都要蹦起来开个花。
幸亏路径还看得清楚。越往里走,戈壁滩越广袤,风也越大。沙子打在脸上竟有丝丝的痛意,众人把蒙布蒙在脸上,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但是脚下却不停,爬过了几个沙垄,又爬上一个大沙丘,举目四望,一模一样。感觉苍茫荒凉的大地上。人!真是太渺小了。有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