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天本来不愿揭人伤疤,但新公司毕竟在凯源公司的基础上重组而来,他觉得从一开始就应该向未来的管理层注入新的理念,告诫他们尽快改变那些陈旧过时的思维方式。
老朱略带尴尬地一笑,“是啊,不能重蹈覆辙,股市融资要有合适的配套项目,否则还不如按兵不动。”
知道自己的话让对方敏感,关云天往回收了收,“当然,到了需要融资的时候,咱们也不能束手束脚,两年以后,当养老项目往全省或全国布局的时候,将需要大量资金,那时从股市融资,将是名正言顺,水到渠成的事。”
“正好利用这两年时间,把省城的养老项目经要好,让市场看到养老事业的潜力,到时候融资将变得更加容易。”叶佳怡道。
昌达集团位于省城的养老项目非常透明,即使站在凯源公司的角度,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倒是凯源公司那些资产,才是下一步需要盘活的关键。
见老朱不主动提及,关云天只好说道:“朱总,凯源公司那些跟建材有关的资产,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还准备继续生产建材吗?”
“这个嘛,我们也考虑过,在中低端建材市场,竞争非常激烈,由于多家企业恶性竞争,产品的利润空间已经被压缩的很小了,还记得上次在昌达集团谈到这件事情,关总建议我们盯住中高端建材市场,毕竟我们的产品质量过硬,在桥梁施工和超高层建筑中不可或缺。”老朱道。
“凯源公司现有产品构成是什么状况?中低端产品和高端产品各占多少?”
“以前的产品布局,高中低端产品各站三分之一。”
“把中低端产品的设备改成生产高端产品,在技术上有什么难度?设备工艺方面需要多大的改动?”叶佳怡道。
凯源公司主管生产技术的马总接了过去,“工艺配方需要改变,但难度不大,关键是生产设备要进行比较大的改动,需要把生产中低档建材的设备拆除,换成高端产品的设备。”
“你们是否做过估算,更换那些设备需要多少投资?”
“还没做过具体估算,这要看多大产量。”
“对了,关于改产高档建材这件事,先说到这里,我认为应该先做市场调研,把市场搞清楚再说,就像新项目一样,凯源公司最好抓紧时间做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刚才朱总不是谈到重新上市的融资问题吗?我看可以用转产高档建材的名义,从股市募集转产所需的资金。”关云天道。
“是啊,这么大的事,应该当做新项目对待,从股市募集建设资金没有问题,关键是高档建材的市场需求要尽量搞准。如果高端市场需求量根本不大,我觉得中低端市场也不应该全部放弃,不就是面对其他企业的竞争吗?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除了国家垄断的产业,任何产品都面临同行竞争,即使高端建材市场,也不可能完全被一家企业垄断。”叶佳怡的观点更加稳妥。
“可是,中低端产品确实利润很低,将来恐怕很难赢了啊!”老朱对自己的行业明显信心不足。
“嗯,我认为叶总的观点值得重视,如果高端建材市场需求不大,中低端产品的转产就不应盲目,起码不应该全部转产,否则,就算新公司复牌后完全靠养老项目支撑其业绩,凯源公司的职工还需要建材业务为他们提供就业岗位,所以,建材业务的规模不能太小,在高端市场需求不旺的情况下,中低端市场还必须保留一定的规模。”关云天道。
昌达集团现在成了重组后的凯源公司(暂未更名)董事长人选单位,因为关云天具体分管养老项目,所以,他代表昌达集团出任上市公司董事长的可能性最大,既然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他就必须统筹考虑全公司的各项事务,除了维持企业的正常经营,为股东们赚取红利,职工就业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一件大事。
重组之前,凯源公司基本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职工下岗成了常态化,老朱昨天在关云天他们下榻的那家宾馆遇到的大堂领班,就是凯源公司的下岗职工。
在重组后的新公司,关云天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因为在昌达集团,从创业以来的二十多年,就没有发生过因为企业效益不佳而让职工下岗的事件。
叶佳怡刚才的一席话,提醒了关云天,新公司复牌后,依靠省城的养老项目,完全可以支撑起上市公司的业绩,但要解决凯源公司三四千人的就业问题,光靠生产高端建材恐怕不太现实,关云天此前也忽略了这一点。
知道关云天的想法后,凯源公司的几位领导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关总,像凯源公司这种老国有企业的职工,不像昌达集团那种民营企业的职工好管理,这里的职工普遍有一种理所当然的优越感,他们至今意识不到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你为他们着想的出发点当然是好的,就怕他们不领情啊!”
关云天点头表示理解对方的担忧,“其实昌达集团早就跟地方企业的职工打过交道,确实有那么一部分不识时务的人,以为自己还在体制内,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待那样的职工,我们也有自己的办法。”
两天的磋商,确定了新公司的管理构架、经营思路、管理模式和未来的发展方向,还用了半天多时间,修改了原来的企业章程,使之成为新公司的行为准则。
双方最后决定,接下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高端建材市场的调研,同时编制转产高端建材项目的可行性报告,这项工作由凯源公司主要负责,昌达集团派人参与。第二件事当然是筹备新公司的复牌上市,由双方共同参与。第三件事,决定在适当的时侯召开新公司的第一次董事会,机构投资者和散户代表由凯源公司负责通知,地点在昌达集团。
关云天跟叶佳怡和老丁商量,临时决定在这里多逗留一天,他想跟凯源公司的职工代表见个面,并把这个想法告诉老朱,请他们决定哪些职工参加明天的对话,“与会职工尽可能有代表性,人数定在二十名左右,咱们今天在座这些成员全部参加。”
“关总,因为凯源公司近几年效益不好,职工们怨气比较大,你跟他们对话,如果遇到脾气不好的职工说出难听的话,要是场面出现尴尬怎么办?”老朱担心道。
“不就是发怨气吗?没啥尴尬的,我倒想从他们那些难听的话里发现点什么。不了解他们的想法,今后就不可能制定出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关云天道。
在凯源公司的一座老旧礼堂(这是那些老国有企业的标配,当时主要用于召开职工大会和全厂文艺汇演)的一角,地面刚打扫干净,工作人员用十来张旧办公桌搭建了一个简易主席台,在主席台对面,摆放了二十多把椅子,这里将是关云天跟凯源公司的职工代表进行对话的会场。
第二天上午八点多,当关云天和老朱带领各自团队进入会场时,从已经在椅子上就坐的职工代表中响起零星的掌声,关云天等人在主席台就坐后,老朱把昌达集团的三位领导向职工代表做了介绍,然后讲了几句开场白:“关总一行这次到凯源公司,主要是对重组事宜进行磋商,现在重组成功,昌达集团是新公司的董事长人选单位,本来他们原计划今天往回返,但关总临时决定多停留一天,他想跟代表们见个面,并跟大家做些交流,职工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畅所欲言。”
话音刚落,没等关云天说话,一位年近五十,穿戴整洁的男职工举手问道:“我可以发言吗?”
老朱没有说话,关云天朗声表态,“当然可以!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大家发言,跟大家交流。”
“关总,昌达集团重组凯源公司,请问我们普通职工能得到什么好处?凯源公司的前身是国有企业,我们是企业的主人,如今被昌达集团重组了,听说你们是一家民营企业,是否意味着公司资产归了昌达集团,我们今后什么也没有了?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掠夺吗?”
前面那些话,可以归结为提问人对重组的含义不理解,关云天完全不予计较,最后这句话,明显是故意挑衅。看来,这位代表平时不仅喜欢添油加醋的道听途说,而且在基层单位还是个不好摆弄的员工。
因为早有思想准备,再难听的话,关云天也不会计较,他淡然道:“首先我要声明,这次重组,是凯源公司向外发出合作请求,昌达集团正好也有类似需要,两家企业通过讨价还价的商谈,双方觉得条件合适,最终走到了一起,才会重组成功。至于这位代表关心的你在重组中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想反问一句,你要得到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