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杨村没有几个不认识关成光的,全村的红白喜事大多由他出面帮忙写礼单,凡是了解关成光的人都知道,这人脑子灵活,小心眼多,有点游手好闲,家里的脏活累活大多由他媳妇包办,实在忙不过来,他才搭手帮忙,外面的苦活累活,他一般都是退避三舍。
村民们本来就对深翻土地不甚理解,即使关成光跟杨文瑞做出了解释,很多人还是不以为然,“不就是为了多得几个奖金吗?就算得到了奖金,大头也是他俩的,平均到咱们这些老百姓头上,每人能得十块八块就不错了。”
“可是深翻土地二三十公分,这里土质又硬,这活干起来可不轻松啊!”村民们在私下议论纷纷。
看见关成光背着手在后面监督,这位本家爷们就气不打一处来,关成光当然也不是个善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呛上了。
“我要不要亲自试,用不着你操心,把你的活干好就行了,如果嫌我管得严,你可以辞职回家!”关成光硬邦邦地怼了回去。
“别看你是个副组长,我回不回家你说了不算,当初是关云天的昌达公司把我招来的,我现在干活也是为了关云天的公司,不是给你干的。”这位本家爷们虽然年龄更大一些,但辈分却比关成光低一辈,在村里跟关云天属于同一辈人。
“我不管谁把你招进来的,在我们手下干活,你就得按要求把活干好,起码要对得起你那份工资。”关成光道。
“嘿嘿嘿,净说漂亮话,还对得起工资,我们的工资是你给的吗?这些人的工资都是关云天给的,也包括你在内,你对得起自己那份工资吗?”
“你说的没错,这些人的工资都是关云天给的,说白了,大家都要对得起关云天,我要求你把活干好,这有什么不对?”
“要求我们把活干好没有错,问题是你也不能当脱产干部呀!人家杨文瑞还在前面带头干活呢。”
“我跟他有分工,他带头,我监督,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遇到这样难缠的人,关成光也没有办法。
“你就知道监督,我看你是偷懒耍滑,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还监督别人。”
“我怎么啦?我是副组长,怎么就不能监督你?”
“你怎么了自己不知道吗?上万户村民都办完了承包交接手续,唯独谁故意找麻烦?这事儿你都忘了?”
这位本家爷们今天旧事重提,让关成光很难堪,因为他跟关云天老家离得不远,早就听说了关成光因为承包交接故意刁难那档子事,也许跟关云天的父母关系更近一些,因为那件事,他对关成光一直心怀不满,总想替关云天出口气,今天总算逮着机会了,这位本家爷们当然不给关成光面子,他就是要故意为难对方。
被对方揭短,关成光感到脸面发热,他气呼呼地说:“当初那是我跟关云天的事,与你无关,今天我管你,跟我扯那么远干啥?”
“我不是说了嘛,你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别以为其他人都不如你!看看人家杨文瑞,哪像你这样只知道耍嘴皮?要让我们服气,你得拿出让人信服的行动,靠耍嘴皮子没有用!”
正在这时,远处走过来几个人,举目望去,那不正是老徐跟两位专家吗?这恰好解了关成光的围,否则,跟这帮村民犯口舌,他就难以脱身。
杨文瑞和关成光赶紧迎了上去,“徐总,你们好!”
“你们这是在干啥?”
“翻土呀,深翻土地,接下来不是要浇水施肥吗?”
“呃,这就对了,浇水施肥之前,一定要深翻土地,尤其你们这里的硬质土壤,不深翻,水肥难以抵达苗木根部,大多数养分都跑掉了。”有位专家当场肯定道。
“我们随便转转,你们继续忙吧。”说完,徐建民等三人往后山去了。
专家刚才说的话,在场的村民都听见了,既然得到了专家的肯定,村民们对深翻土地便不再怀疑,尽管累一点,却有了干活的自觉性,往后不用监督,也能按要求做。
深翻土地,浇水施肥以后,当月还看不出多大的效果,过了一个月,这效果就显现出来了,等到老徐和两位专家再次踏上关杨村负责田间管理的这片山地巡查时,眼前这漫山遍野郁郁葱葱的核桃苗木,令他们为之一振,“上个月来的时候,这些苗木的长势还没有这么好呢。”老徐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眼前的事实。
“上个月的效果还不明显,深翻施肥浇灌后,一般需要四十多天才能看出明显效果。”一旁的专家解释道。
“这苗木长势没得说,你们两位觉得关杨村在病虫害防治和中耕除草方面做的怎么样?”老许问身旁的两位专家。
“他们的病虫害防治一直做的不错,中耕除草也很好,苗木长势已经数一数二了。”专家道。
三位考评组成员围着关杨村负责田间管理的山坡地转了一圈,又从中间穿插查看了几处,就直接离开了。
到了月初,上个月的评比结果出来了,关杨村田间管理组的得分高居第二位,这令组里的所有人都高兴不已,随即,昌达公司兑现了一千二百元奖金。
得到了第一笔奖金,杨文瑞和关成光商量奖金的分配方案。
“给参与田间管理的村民每人奖励十块钱,剩余的四百四十元,咱们两人平分。”关成光建议道。
“村民才得十块钱,咱们两个每人分得二百二十元,这差距也太大了!说起来影响好吗?”杨文瑞觉得关成光的方案太离谱。
“有什么不好的?咱俩是组长,没有咱们出主意,他们啥也得不到!以前一分钱奖金都没有,他们不是照样干活吗?”关成光不管那一套。
“成光,以前不是大家都没有吗?这回有了奖金,你把差距搞得这么大,其他跟着干活的村民在背后会怎么议论咱俩?”
“他们爱怎么议论让他们议论去,没有你我的领导和主意,累死他们也得不到一分钱奖金,这个钱你我理应得大头!”关成光早就惦记着这笔奖金了,他不想做出让步。
“成光,主意是咱俩出的,但光凭你我,也完不成田间管理任务呀,工作是大家做的,我觉得差距太大真的不好面对老少爷们,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何必把关系搞得这么生疏。”
看见杨文瑞不同意自己的方案,关成光没好气地说:“我的方案不行,你说怎么分?”
“咱俩每人最多五十,剩余给大家平分。”杨文瑞干脆利落地说。
“费了半天脑筋才得五十块钱?我不同意你的方案!”关成光也不让步。
杨文瑞总体上是个老好人,他既不想得罪跟他干活的村民,也不想跟关成光把关系搞僵,“你说怎么办?按你那方案行吗?”
“就按我的方案分配,其他人管不了那么多,给他们十块八块就不错了。”
“要是有人问咱俩得了多少,你觉得应该怎么回答呢?”
“你就说咱俩只分得了四五十块,剩余的钱请客送礼了。”
“为什么请客送礼?请谁了?给谁送礼?村民问起来,我又该如何回答?”
“文瑞,你就是太实在,这样的理由还不好编吗?你告诉那些刨根问底的村民,要想在月末评比中得高分,就必须跟考评小组的人套近乎搞关系,就得请客送礼。”
关成光编出这个理由,除了在奖金分配方面搪塞村民,他还有个目的,那就是抹黑徐建民,因为老徐曾经因为关成光倒卖水泥沙石处分过他,关成光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个机会报复老徐,但他拿老徐又没有办法,刚才杨文瑞提到如何跟村民解释剩余奖金的去处,他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理由,把锅甩出去,让老徐背着。
虽然杨文瑞不知道关成光跟老徐还有这么一段恩怨,但他觉得即使为了搪塞村民,这锅也不能让老徐跟两位专家来背。杨文瑞是当事人,那天中午吃饭,老徐根本没让他拿钱,这样抹黑人家,太不厚道了!“这叫什么理由?成光,咱们不能在村民面前编造这样的谎言。”
“不就是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嘛,让老徐为咱们做一次挡箭牌,我不信哪个村民还能亲自跑去问考评小组的人!”关成光厚颜无耻地说。
“你可拉倒吧,其他事可以商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咱们这么办事,要是传到老徐耳朵里,你我将来还怎么做人?”杨文瑞脾气再好,事关自己的名声,他也是有底线的。
“文瑞,其实咱们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你怎么知道按照我的方案分配奖金,村民就一定不服气呢?说不定好多人都跟我想的一样呢,没有咱俩,他们照样干活,却一分钱也得不到。”
见关成光主意已定,杨文瑞点了点头,不再跟他争执,“好,就按你的方案,下班就把奖金发下去。”
当天傍晚,绝大部分人都从杨文瑞这里领取了十块钱奖金,只有四五个人没有领取,杨文瑞还觉得关成光预料的很准确,真的没有人在乎奖金的多少,更没人询问两位组长得了多少奖金。
第二天上工时,昨天傍晚领取奖金那些村民,又纷纷把十块钱退给杨文瑞,“这是为什么?发给你们的奖金怎么退回来?”
“杨组长,你们要是认为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我们把自己这份奖金贡献出来,都给你们俩。”
从村民的话音中听得出来,这明显是在挖苦人,杨文瑞大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把话说在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