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不承认,但所有朋友都知道,花与蝶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好听点的说法是对自己要求严格。不过不管怎么说,要他自诉“我以前甩的女人可能死了然后变成鬼缠着我让我做了半个月的春梦”是地球毁灭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于是“我有一个朋友……”就成了他与柳意浓聊天的一个起始句。
“……他以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可能出了事,现在正缠着他不放,我记得你认识这样的人,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下?”花与蝶一派云淡风轻,替友人担忧让他的眉头微蹙。
“哦……”柳意浓轻描淡写的嗯了声,搅着自己的咖啡,一副“你说的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就听得不怎么专心了也别想让我出手帮忙”的冷淡相。
“钱好说,他有钱,咱们狠狠扎他一刀!”花与蝶损起自己的钱包来也是不遗余力。
如果他不是知道实情,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快要“上当”了。
不过,谁让他知道呢?
柳意浓打了个真情实意的大哈欠,眼泪都出来了,起身拿起钥匙,“算了吧,我最近没空,何况我认识那人也就是个半桶水,你那朋友要是着急救命让他找别人去吧。我昨晚玩得晚,先回去睡了。”说罢起身走人。
花与蝶也表现得像他所说的那样,“只是朋友的事”,没有过多纠缠。他点点头,跟着站起来,笑话柳意浓被酒色掏干了身子,送出两步才回去继续喝自己的咖啡,十五分钟后才结账离开。
坐在车上,花与蝶深深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来看通讯录。
他对柳意浓的“朋友”还是有很大期望的。无他,以柳意浓的身份地位,能被他引为“高人”的,至少也比别的高人更有品质保证。但由于不能说实话,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大的期望溜走。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拐着弯的朋友就想请动柳意浓替他打电话?是有点不太可能。
在通讯录里翻了翻,找到另一个有这方面关系的人,花与蝶打了个电话,火速前去拜访。
柳意浓从这天后就成了“隐士”,从朋友圈中几乎绝迹了。想找工作干的活多少都有,所以一时之间,他忙到飞起,一周内打了四次飞的。
忙成这样,对朋友圈里的新鲜事当然就成了一个落后的人,所以一回来刚打开手机就被好几个朋友追着科普最近最火的一条新闻!
花与蝶的爸爸有个小老婆以前偷偷自杀了现在变成鬼正缠着他爸!
柳意浓一口咖啡喷出去三丈远,咳得撕心裂肺!
“你也很吃惊对吧?”朋友深有同感!摇头叹气,“唉,大家也都很吃惊啊,不过……也不是太意外……”
花与蝶的形象维护的实在太完美!
所以当他满圈子找人给他“一个朋友”除前女友鬼的时候,由于过于热心,过于急切,立刻被人对号入座:肯定是花爸爸!
花爸爸在青春年少时也是一个美男子。当然现在胖了五六十斤,从翩翩少年变成方头大耳,不过能生出花与蝶这样的俊杰,花爸爸的颜值是有保证的。
另外家庭条件也决定了他吸引女性的魅力是有增无减。
所以,花爸爸当年确实犯过一些作风错误。万幸,在组织的教育下,家人的关怀下,他及时改正了错误,回归家庭。
所以才造成花与蝶年纪轻轻就过得像苦行僧一般,人都说这都是因为花爸爸带给他的心灵伤害太大了。
确实有点大,所以花与蝶认为找情人一定要让她找不上门来才行。
花爸爸当年被发现的情人一共有三个,当然是在不同时期的。没被抓住真凭实据,只是捕风捉影的还有四个。没办法,当年花爸爸的工作单位是某文艺团,近水楼台给了他太大的便利,诱惑也实在太多,才导致他不停的犯错。
偏巧,在当年的文艺团里,确实有一位年轻的文艺兵自杀了。为怕自己死得不彻底,这姑娘先吞安眠药,又吃了耗子药,最后割脉,求死之心非常坚定,于是死得也很痛快。麻烦的是,她死前留了一封语意不详的遗书,“今天离开这个世界非我所愿”,“世界容不下纯洁的灵魂”。由于这件事团里还把几个有嫌疑的人都分别谈话,最后都调离了这个团。
花爸爸不巧因为作风问题是重点怀疑对象,不过由于实在抓不住把柄,最后才只是调离了事。
这是花爸爸最遗憾的事之一:他真的是清白的!
可惜没人信。
到了现在,这件事被重新翻了出来,立刻给花爸爸定了罪,罪证确凿,不容狡辩。
幸运的是,他已经病退了!不会被关小黑屋了!
不过还是被以前的老领导打了个电话来安慰警告了一番。
花爸爸挂了电话血压就升到了220.
他抓住花与蝶的手花妈妈不肯照顾,冷笑ING,再三保证:“真的不是我!”
花与蝶也真心的说:“爸,我信你!”
不过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真没想到……”柳意浓摇头。
“对吧?大家都没想到,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会找上来呢?”朋友道。
不是,他是没想过花与蝶这么黑,把这锅扣他爹头上了。
“后来呢?”柳意浓问。
“后来?老爷子躲家里不出来了。”朋友说。
“不是,我是说……那女鬼呢?”
“不知道。”对哦,忘了矛盾中心了。朋友道:“好像没听说还在找人,应该解决了吧?”
花爸爸吐血之余命令不许花与蝶再去替“那该死的家伙”找人解决问题,“那种东西就该去死!”
花与蝶唯有诺诺听命。
因为……好像他找的人里面已经有人把问题解决了。
柴容声蹲在花家客厅,看那个女鬼一下下对着玻璃撞。
很久没见这种傻子了。柴容声叹气。
驱鬼驱到把鬼关在屋里的,当真少见。
苏容这个女鬼自从找到她的情人后就在情人的床上安营扎寨了。柴容声找到她后就发现她一直趴在情人卧室的大床上,四肢拉长伸开,好像恨不能把这张床给全盖住。每晚,他都能看到她的情人毫无知觉的躺在她身上,然后做梦。
嗯,从情人翻滚的频率和噫语的内容来看,梦的内容好像还不坏。
于是苏容一天天被她的情人滋养得越来越强大,情人像放久的黄瓜,干瘪瘪的青里透黄。
然后,那个男人就开始不停的带人回家看风水了。
这也是应该的。
做为前同行,柴容声很有兴致的围观了几场,果然现在骗子横行,一个个仙风道骨,收起钱来直逼高利贷。
其中一人,大概家学渊源,手里有几样家里传下来的本事,就在客厅里摆了个阵用以驱鬼。摆之前,柴容声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摆完之后,他和苏容就出不去了。
柴容声:……
女鬼以前霸着床,但等变强之后就喜欢当情人的小尾巴了,连情人上厕所撇条都跟进去。结果现在发现只能在家里对情人尾随,不能跟出门去,顿时气得天天撞窗户撞门,一直撞到情人回家为止。情人一回来,她就乳燕投林般扑到情人的背上,伸着长脖子对着情人的口鼻使劲吸。
柴容声一边叹气,一边跟着吸。
是你不让我出去害我没饭吃的。
花与蝶只觉得现在睡觉舒服多了,八点多就开始犯困,一沾枕头就睡着,早上手机不叫根本醒不过来。
就是体重还在不停掉,有点愁人。
睡觉睡得多了,他也怕越睡越睡不醒。这天晚上,他给阿娇打了个电话,这段时间只顾忙苏容的事,很久没见阿娇了,有点想她。
阿娇要关店前接到电话,跟小眉说了一声:“我去找他了,你晚上自己弄点吃的。”
小眉惊讶道:“他还没死?”
阿娇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正好不缺钱。”
不过进了花家的门她就不往前走了。
花与蝶在她面前半米处伸开双臂:“宝贝,来。”
只见他背上挂着个女鬼,左边站着个老鬼。
“……”阿娇面无表情。
你看你身上还有地方吗?
她暗暗瞪了柴容声一眼,转到右边抱住他胳膊,悄悄伸手推了一把鬼头,省得看着心烦。“亲爱的,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累。”花与蝶搂住阿娇,惊讶的发现抱住阿娇的时候感觉很好。
两人坐到沙发上,他趴到阿娇怀里,叹息道:“让我这么躺一会儿。”
“好。”阿娇轻声道,一边伸着一只手跟女鬼撕扯,一边给柴容声使眼色,都让给你们这么多天了!我来了也给我留一口啊!
柴容声只好上前把女鬼撕下来,没办法,他跟阿娇她们是长期合作伙伴,有香火情的。
看他这样,阿娇也实在不忍心再“劳动”他,扶他进去睡下就出来。
柴容声脚下踩着欲往卧室扑的女鬼,看她出来连忙道:帮忙把那个花瓶挪一下。
阿娇看看花瓶,反站远了些,“我不动。”
柴容声吓唬她,你不帮我,你屋里那个人很快就要死了!
阿娇奇道,“我帮了你,他还是照样要死啊。”她指着女鬼,现在女鬼又打算扑阿娇了,“她不是就为了索命而来吗?”
柴容声摇头,还真不是。
女鬼不是为索命来的?
阿娇问,“那她来干嘛?跟他再续前缘?”
说对一半。柴容声笑眯眯的,是来找他继续做夫妻,生宝宝的。
苏容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或许是见到幸福让她失去理智,或许是直觉告诉她,花与蝶不会真的娶她,或许她只是想更快更紧的抓到幸福。
花与蝶不让女朋友吃药,而愿意自己带保险套。套都是他自己准备的,苏容有次买了一盒,但他用的还是自己准备的,在某方面,他真的做到了万无一失。
但架不住苏容想借子求婚,所以她偷偷换了他包里的避孕套的最后四个,然后缠着他一晚上全用了。
可她没想到那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花与蝶,之后他就出差了。当她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时,一个早就曾经浮上心头的预感再次提醒了她:她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幸运。
她只有花与蝶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或许再加一个车牌号,除此之外,她连他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因为在这短短二十天的交往里都是花与蝶在无微不致的关心着她,把她宠的像个小孩子什么都忘了问。
她想发寻人启示,却发现他们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因为苏容不喜欢拍照,被父母家人骂了二十多年的“狐狸精”脸让她羞于谈论自己的外貌。可直到那时她才发现她……应该跟她的爱人一起拍张照片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别人证明,这不是她自己胡扯的一场白日梦。
苏容在跟花与蝶交往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她交了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或许是怕别人来抢?或许是担心花与蝶在认识她的朋友后就不再喜欢她了?她把花与蝶当成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珍宝,小心翼翼的收藏着,连看都不想被别人看一眼。
所以,当她惊慌失措的寻求朋友们的帮助时,当她声泪俱下的哭诉时,朋友们的反应却是看着她问:
“你没问题吧?”
“……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医生?”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我给你家里打个电话吧?”
因为没有人见过花与蝶,也没有人听说过他,甚至没有人看到过苏容身边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而苏容却口口声声的声称她有了一个非常爱她、毫无保留的帮助她、非常帅气、非常博学、非常有修养、非常优秀的男朋友,他们相爱,并打算结婚。
朋友们开始怀疑苏容有了精神问题。
苏容察觉了,她愤怒至极,她向朋友们解释没有告诉他们的原因,用她在跟花与蝶认识交往后就有勇气辞职还要继续考试的事来证明,“如果没有他,我怎么敢这么做?”
朋友说,“那个工作你早该辞了!”
“我也裸辞过啊,不过我是为了休息和去旅游,把攒得钱全花光了呢。”
“辞职考证没什么吧?不然怎么专心啊,有足够的积蓄也可以的。”
被朋友们说了这么多,连苏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她幻想出来了一个男朋友?因为花与蝶太优秀了,优秀到根本不是她这个阶层的女人能找到的男人。她和他在一起时常常自惭形秽。
她跟朋友去看医生,被诊断出中度抑郁,开了一些药开始吃。
然后,在一天早晨,她坐在马桶上,发现自己开始流血。血流了一上午不止,她只好垫着两片卫生巾去看医生,她以为是月事不调,可医生检查了一下后像看傻子一样对她说,“你怎么这么马虎啊?自己流产了都不知道?”
流产?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没有了。
苏容不记得之后的事,她只记得她走出医院,走到天桥上,跳了下去,滚到了一辆双层公交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