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南是个人生赢家。

他还认为自己是个成功者。比起一样跟他是拆二代的其他小伙伴,他对自己的评价要远远高于其他人。

像晓北望之流,在他眼中就是明晃晃的“富不过二代”的代名词。

没错,巴南认为晓北望连把财产留给儿子都做不到,他早晚把拆迁分到手的钱全花光,更别提用它制造更大的财富了。

巴南是个有想法的人。早在同辈的堂兄弟姐妹还在为过年压岁钱的多寡而吵架的时候,他已经把目标放在了家里的老房子上。

身为长子长孙,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几个叔伯包括他爸一起出资给爷爷奶奶盖的二层乡村别墅,还有爷爷份内的地,全是他的未来。

所以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当着家里亲戚的表,他提起爷爷的房子和地用的都是“我们家”,这个“我们家”,仅指他跟爸爸和爷爷。至于爷爷的其他儿女,他的堂兄弟姐妹,甚至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妹妹,统统不在此列。

爷爷很高兴,夸他“会护食”。

拆迁后,家中得了一趣÷阁巨款,这是他从来没想过会有的好事!一开始,他确实是放纵了一点,但在出事之后,他就“醒悟”过来了:只有钱是不行的,还要有权。

幸好,他当时已经大学毕业,虽然他上大学的原因只是想找个读大学的妻子,最好是城市的、独生的女孩子,父母的教育要好,最好是公职人员。他一开始就打算从村里出来,有了钱,也没打算继续留在村里,他原本的打算是拿着这趣÷阁钱移民!因为这个,他跟大学里谈的一个女朋友分了手,那个女孩符合他所有的要求,长得娇小玲珑,但她的家里不支持她留学,而他也不愿意承担两人的费用,连女朋友提出的她可以用奖学金出去,再找工作,希望他能负担大部分的生活费,暂时的,他都拒绝了。

因为他找的这个女生,她家里的支持占的比重很大,一旦她的家庭不肯再给她支持了,那她对他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强了。

但最后留学的事因为发生了那件意外而无法成行,他觉得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就证实他是心虚的!只要一想到家里的堂兄弟们会怎么嘲笑他,他就受不了!

他决心要改变这个错误。

于是,他去考公务员,掏钱找人进了单位后,托领导介绍相亲,认识了现在的妻子,两人结婚,他更是搬到了外面去,周围邻居都是有教养、有修养的城里人。他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这一切的,而他的子孙后代之后也都会沿着他的脚印走下去,越来越好!

如果说他的人生中有什么缺憾的话,就是那次意外了。

那时他刚刚买了辆新车,他非常喜欢!就算现在,想起看到那辆车,知道那辆车真的属于自己时的狂喜,都会让他心潮起伏!那是比他结婚时还要让他激动的一次经历。

不客气的说,那辆车让他美梦成真了!从此,他就知道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的人生变得更加瑰丽多姿!

那段时间,他事后回忆起来,感觉自己就像一直处在醉意中,酩酊大醉。

他得意、骄傲、幸福、狂喜……等等!

好像脚踩在云端,每走一步都轻飘飘的。

然后,那天夜里,他的车撞飞了一个人。

他之前从未想过在家门口的路上飙车会有问题。

那条路根本不会有人走,就算白天经过的人和车也很少。整条路两侧都看不到一间房子,附近都是村庄,就算不认识也知道这一片都是什么人。

这里只有村派出所,他认识里面所有的警察,以前称兄道弟,等他家拆迁后,那些警察见到他可亲了!

他考虑过如果赛车时撞到什么了比如擦撞,比如撞倒行道树、花坛、隔离墩等,到时正好还可以用这个关系。都是认识的人,怎么会忍心罚他?

再说,这条路上甚至连路灯都没有,更别提红绿灯、电子眼。

会出什么事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一天,那个时间,这条路上有人横穿马路。

明明听到汽车声,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躲?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横穿马路!

有人给巴南解释:因为他跑不过你的车,在听到车声靠近时,人听到的时候以为距离车还很远,而车已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了。

车的时速太快了。

至于为什么横穿马路,这附近没有人行横道,没有行人天桥,甚至没有路灯。而且,附近的人都是村里的,他们会遵守交通规则吗?在晚上十点,在这条几乎人人皆知车少人少的路上,会保持着过马路先左右张望,宁停三分,不抢一秒的好习惯吗?

所以,意外迟早会发生。

巴南思考过后,更加痛恨自己的倒霉!

哪怕早一刻,或晚一刻,撞人的就不是他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认为自己需要对死者心怀愧疚。

谁让你在半夜出门的?

谁让你听到有车过来不躲的?

谁让你横穿马路的?

巴南在这一点上甚至还很委屈不平!根据交通法规,明明是对方的错,他最多是个超速,是对方横穿机动车道,而没有路灯也造成了他的视觉障碍,这才导致意外的发生。这里横穿机动车道的是死者,没有及时安装路灯是市政部门的问题,他的问题只是超速行驶而已。就因为他家有钱,就活该赔钱吗?

更别提他们家还赔了钱!

那个人有什么理由怨恨他呢?

有着这样想法的巴南,在晓北望鼓起勇气,特意打电话提醒他的时候,嗤笑道:“胡说!他恨谁也不该恨我!我才是最无辜的人你懂吗?我才是无辜的!”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觉得晓北望真是……打这种电话来,无聊!

晓北望是当着秦青和司雨寒的面拨的电话,拨之前也是郑重其事,不想别人以为他在开玩笑,顿时丢脸丢大了。

秦青在旁边听得很清楚,犹豫了一下,说了句:“……这人的脑子有问题吗?”

他开车撞死人,然后认为自己是无辜的?

司雨寒托腮:“……巴南一直这样,他谁都看不起。”她对晓北望说,“就你,敢对他指手划脚,他会听才怪!”

晓北望挂了电话,他本来还想请秦青去看看巴南的,这样也不用去了,他没脸提。

秦青看看时间,拿上书包叫上司雨寒:“走吧,该上课了。”

晓北望喊住她:“那个……巴南这事,你不管了?”他说得非常不理直气壮。

秦青:“我以前看电影时,对那种非要跟在男女主身后要拯救他们的正义的僧人道人,都觉得有病。就算是修行,也没有强迫别人修行的理由吧?”她顿了下,“所以我绝不强迫别人接受我的帮助。”换言之,巴南既然没有求救的心,那她也省了事。

而且,那个鬼杀了那么多人,终于找上“正主”了,她才不会管。怨有头,债有主,讨债的来了,债主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巴南挂了晓北望的电话后,一直用手机玩游戏。他那工作干不干都一样,每天去也是无所事事。手机没电了,他喊护士进来帮他充电。想尿尿了,喊护士来给他放尿壶;想吃饭了,喊护士给他买饭。

因为他的老婆也要工作,没办法来照顾他。而且,她也根本不会干活,在家里连碗都不会洗,更别提照顾一个连床都没办法下,手、脚各断一支的人了。

岳父母当然也不可能来照顾他,最后,他还是把他妹给喊来了。他妈要在家里做饭干活,他妹来了也只是帮他买饭,喂他,把脏衣服送去洗衣店而已,这些她都能干。

兄妹两人一起各玩各的手机。

巴南的妹妹用的苹果6是巴南买的。他很擅长施这种小恩惠。他是家里唯一一个能从爷爷手里拆迁款的小辈,他爸都不行,而他的车,他的房,都是爷爷给他买的。他的弟妹本来也因为这个跟他生气,气爷爷不能一碗水端平,他就把车借给弟弟开,带妹妹去兜风。苹果6一出,他就给弟弟和妹妹各买了一个。慢慢的,他的弟弟妹妹都认同,钱在他这个哥手里比在爷爷手里好,因为爷爷扣,他这个哥反倒会给他们买东西。

“哥,你吃什么?”巴南的妹妹看到快五点半了,就拿锅准备去食堂买饭。

“随便,食堂里有酱排骨吧?多买点,晚上饿了还能吃。”他说。

于是巴南的妹妹打了一锅的酱排骨,又买了一兜馒头大饼。两人吃过晚饭,巴南的妹妹说:“那哥,我回去了,晚上想尿尿喊护士吧。明天我十点过来吧?”

巴南说:“行,你路上小心点。”

他妹妹暂时住在他和妻子的新房里,而他妻子则暂时回娘家住了。

夜渐渐深了。

巴南的手机一直充着电,他边充电边玩,游戏的闪光映在他的脸上。

突然从窗户那里吹来一阵冷风,他打了个寒战,看到窗帘缓缓飘起。

窗户没关严?

他按响护士铃,打算喊护士来把窗户关好。

可是护士铃响了以后,却没看到护士。M..

可能是去查房了吧?

巴南只好等一等。

他继续玩游戏,屏幕上的小人蹦蹦跳跳,眼看着落到了陷阱里。

巴南啧了一声,重新开始。

手机屏幕闪了几下,突然黑屏了。

他愣了下,拔了充电电线,重新再插上,手机还是黑屏。他把电脑抱出来,把电线接到电脑,仍是没反应。

坏了?

不会吧?

他摆弄着手机,头顶的小灯也闪了起来。

原来是电压不稳啊。

这下不能玩了,只好睡觉了。

巴南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明早再看看,不行就只能换个手机了。

他躺下来,闭上眼睛。

从窗户那时吹过来的风越来越冷,直往被子里钻。

他越躺越冷,风好像能从被子的所有缝隙里钻进来。

今晚降温吗?

他的手脚都越来越冰冷了,他开始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好冷……怎么这么冷……

他把被子紧紧围在脖子根,一会儿又觉得勒脖子,呼吸不畅,就又把被子掀开。但掀开后,脖子根处仍有东西缠着。

是枕巾吗?

他伸手去摸

是一条细得不像话的,圆润的胳膊。冰冷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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