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去死!”
石清妍才出了石大少夫人屋子里间,就见石老太君被石漠风抱着就向她身上扑来。
石漠风生怕石老太君摔着,就忙捧着她向前快走两步。
石清妍哇地一声,身子向后倒去,万幸被沉水、醉月接住,却还是一时猝不及防,脸上被石老太君抓了一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就当即怒喝道:“石金氏!”
石夫人忙给石清妍看脸,见抓出血来了,就脸色煞白,又听石清妍直呼石老太君石金石,更是吓得了不得,忙道:“清妍、王妃,你曾祖母糊涂了,你莫跟他计较。”又瞪向石漠风,嗔道:“你怎抱了老太君过来?”
石漠风无奈地捧着还伸着手要抓石清妍的石老太君,说道:“老太君在屋子里发火,我怕伤到她,是以、是以……”
“是以又要拿了我去当沙包?好啊,以前她不怎么糊涂的时候,祖母、母亲为了好照顾曾祖母,就推了我去曾祖*
m.35zww.*母面前挨骂,如今还敢这样。你们一个个当真是孝顺!”石清妍冷笑道,心想石家人定然没想到,她这自幼被石老太君称之为“宿敌”转世的能做了锦王妃,而且这锦王妃做的还十分顺当?
“妹妹,路上我都劝好了曾祖母了,她答yīng
只跟你叙旧,不闹事的。”石漠风无辜地说道,心道石老太君不是老糊涂了嘛,怎地一个糊涂了的人还有这心眼哄他?看石夫人红了眼圈,又安慰地看向石夫人。
石夫人有苦说不出,石老太君早十几年性子就开始怪异起来,后头越发糊涂,忽喜忽怒的,石老夫人见石老太君把石清妍当世仇的时候最好伺候——那时候石老太君才不会去找旁人的麻烦,因此石老夫人每每伺候石老太君伺候烦了,便叫石清妍去挡住石老太君的火气。她生下五子三女,再加上两个庶子、八个庶女,儿女众多,哪里能一直盯着石清妍看,是以等到石清妍六七岁了,才琢磨出石老夫人“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于是她赶紧依葫芦画瓢地跟那长得像石清妍的石蓝婕多亲近,每常领了石蓝婕去见石老夫人,借此转移石老夫人的火气,可惜石老夫人见到石蓝婕虽也生气,但“宿敌”却只认准了石清妍一个。
石清妍看向那满脸无奈的石漠风、无可奈何的石夫人,心道好啊,他们一个个都无奈去了,就她一个活该!不多想,双手手心向上地拍着,十分市侩地吧唧嘴道:“石金氏,两家合伙杀猪,你一家吞了银子,是不是太黑心了?”
石夫人愕然,看向沉水、祈年四个,却见这四个见怪不怪,再看石清妍,却见她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石老太君,显然还是十分惧怕石老太君的。
方才还气势十足要冲向石清妍的石老太君怂了,竟然十分清楚地跟石清妍算起账来,咕哝着早瘪下去的两腮说道:“半片猪才几两银子?平日里你家占我们家的便宜还少?别以为我们不知dào
,你家给朱员外送猪的时候得了朱员外家两匹上好红绢。”
“你哪听来的怪话?你们家春儿身上穿的袄里子可不就是红绢做的?”石清妍说道,随机又拍着手,“哎呀呀,原本你们石家是这样惯会倒打一耙的人家……”
“狐狸精!勾引春儿相公还……”石老太君脑子糊涂了,记不得春儿有没有那衣裳,因“理屈词穷”就又提起刚才那一节,从石漠风怀中挣扎着要去抓石清妍。
“石金氏,你少胡说!姑奶奶我嫁了个有钱的主了,谁看得上你女婿?你摸摸我这衣料,你女婿能买得起不?”石清妍扯着自己的衣襟叫石老太君来摸。
“咳,王妃,叫老太君歇息吧。”石夫人心里吃惊不已,不肯面对女儿性情大变的事。
“王、王妃?”石老太君睁大因干瘦显得分外大的眼睛,颤巍巍地卑微地从石漠风怀中探着头拿了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下石清妍的裙子,“那、那春儿相公……”
“姑奶奶傍到有钱的主了还认他?”石清妍不屑道。
石老太君试探地又伸手去摸了摸石清妍的手腕上镶嵌了红宝石的手链,随机十分讨好地堆笑道:“夏花,你好能耐,你可别忘了春儿,你教教她,她不会辖制男人……”
石清妍听到“夏花”那称呼,立时头皮一麻,见石老太君一笑露出黑黑的喉咙越发恐怖,脸上装出来的鄙夷神色因不住跳动的眼睑成了哭笑不得的模样。
“快点,还银子,你欠我们家的半扇猪肉钱呢?”石清妍冷了脸问道。
“夏花,我们家没钱。”
“住这么大屋子还说没钱?”石清妍环顾一番,就又追问。
“你说多少钱,我们还你。”石老将军忽地从屋外走进来说道,暗道石老太君还在为石春的夫君始乱终弃耿耿于怀。
石老太君拉着他的手,低声嘱咐道:“茂林,咱们有钱也不还她。”
“老太君,还是还了她吧。”石漠风劝道。
“母亲,还了她,叫她走吧。”石老将军耐心地劝着石老太君,心道他这王妃孙女有点意思,这会子被抓了脸,不端起王妃的架子,反倒演起宿敌了。
“茂林!说什么呢,给了她拿什么给春儿当陪嫁?”石老太君嗔道,此时又糊涂地以为她女儿春儿没嫁人呢,因见石清妍伸手要搜她身上,就忙搂住石漠风脖子,缩着脖子叫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石漠风被勒得咳嗽连连,脸红脖子粗地可怜兮兮地看向石老将军。
“……”石清妍有些无语,心说他们石家不光是杀猪的,还是不厚道的杀猪的,随机冷笑道:“算你狠!以后躲着我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问你要一次债!”
“快走快走。”石老太君糊涂地不知抱着她的是她曾孙,只当赶毛驴一般催促起来,还在石漠风背后拍了拍。
石漠风只能无奈地又抱了石老太君走。
“咳,老太君糊涂了,还请王妃莫怪。”石老将军说道。
“自然是不会怪,但是今日该怪的人一个都少不了。”石清妍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随机领着沉水、祈年四人出去,出去了,就见院子里乌压压地跪着一片侄子侄女,不去看跪得远的,只去瞅跪在前头的几个。
“求王妃姑姑高抬贵手,放过母亲吧。”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人堆里,石三少夫人的双生女儿石丽菁、石丽可抬头看了石清妍一眼,石丽可快速地低下头,石丽菁的眼里满是艳羡。
石清妍恰看见她那眼神,心说这黄毛小丫头莫非想继石蓝婕那出姐夫的诱惑后上演一出姑父的诱惑?一句话不说,径直领了自己的人向石夫人屋子里去。
石夫人见石清妍就这么走了,眼睛扫过那群孙子、孙女们,望了一眼石老将军,便道:“六个媳妇一个没落下,都瞒着我合起伙来哄了老太君去见王妃。”
“既然他们爱跪,那就叫他们跪着吧。”石老将军心知他这儿媳妇被上头两个婆婆下头一群儿媳挤兑着,若非万不得已,不肯做了坏人,便善解人意地替她将狠话说出来。然后问:“王妃去哪?”
“去儿媳屋子里歇着,她不肯回去。”
“……先叫她歇歇吧。”石老将军心道明儿个势必要进宫,只怕石清妍赖在石家,心里比他们还急,想着,便向外走。
石夫人因怕石老将军走了,剩下她少不得要被孙子孙女们缠住求情,便叫自己的嬷嬷看住下跪的一个也不许放走,忙随着石老将军出来,出来后,目送了石老将军回花房,就赶紧地向自己屋子那边去。
到了自己屋子里,就见石清妍已经换好了衣裳,屋子里也摆上了她日常所用之物,此时恰是饭点,是以石清妍正在洗手。
“……王妃早些捎话过来,臣妇便能给王妃熬汤了。”石夫人见石清妍不言语,就有些不尴不尬地开口。
“母亲要熬有的是时候,我在家里长住不走了。”
石夫人一噎,经了方才的事也不敢劝,心道她这是气话,说说就算了,于是忙亲自替石清妍擦了手,又给她在手上抹上香膏。
“三位小公子怎样了?听你哥哥说个头都不小。”石夫人含笑道。
“母亲别提他们了,他们又不能随着我一起改嫁?”石清妍心想也不知她走了之后的,楚律照顾那三个小子的时候还用不用心?万万不能直接将孩子丢给奶娘们去养。
石夫人被堵住了嘴,讪讪的,不及多说,却听外头人说西府的石二夫人领着七个儿媳来求见。
“不见。”石清妍依据记忆简短地发话。
“还是见一见吧,总是你婶子嫂子,不然老夫人……”
“母亲是怕祖母给你难堪?”石清妍冷笑道,就对沉水说道:“将人领进来。”
“是。”
石清妍上头有姐姐,下头有妹妹,夹在中间,石夫人委实没多在她身上用多少心思,也跟她不是十分亲密,因此被她这么点破心思,便只能悻悻地端着笑脸。
石二夫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进来后便齐齐行了万福,待听到沉水说起身后,便都站直了身子。
石二夫人眼神十分明亮地打量着石清妍,笑道:“臣妇原就说王妃是有福气的,偏旁人都不信,这可不,陛下原相中了红莲嫁去益阳府,偏大哥大嫂子不舍得,果然这就是王妃的福运。”
这红莲是石夫人所生的长女,与石清妍只相差一岁,赶在皇帝赐婚之前订了亲。
石夫人眼皮子一跳,心道莫非石二夫人也因为锦王府受罪了?
石夫人这算是猜错了,石二夫人不是厌烦锦王府,而是眼红东府,石二将军父子们此次能够出征,还是石老将军劝石将军带着他们去的。在石家几十年里,石二夫人见惯了他们西府样样都比东府差那么一点子的事,心里早憋了火气,皇帝给锦王挑选续弦的时候,挑来挑去还是挑了东府的人,更是叫她火大。如今瞧见锦王府越发声势浩大,于是不肯见东府石夫人得了便宜,便存心过来挑拨她们母女。
石清妍心道石夫人自作自受,谁叫她劝她见石二夫人的,也不言语,由着沉水、祈年搀扶着,便去吃饭。
石二夫人心道好大的架子,笑了笑,才要说话,便听沉水道:“食不言寝不语,还请二夫人庄重一些。”
石二夫人心道沉水这丫头是说她轻浮?不敢还嘴,只能又瞅了石夫人一眼。
“说起来,王妃的这模样……”
“嘘!”沉水不等石二夫人把话说完,便赶紧地示意她住口。
石二夫人心里待要不服气,又见石清妍轻描淡写地瞄了她一眼,不禁瑟缩了一下,心道好大的气势,果然是一朝得势便翻脸不认人了,想当初在家时她多好说话。
石清妍吃完了饭,闲着无趣,站起来领着沉水几个去逛花园,石夫人、石二夫人一路跟着,也不敢跟她搭话。
等到石清妍累了回房洗漱去了,石夫人、石二夫人等人才去跟石老夫人一同吃饭。
“王妃还没改口要回王府?”石老夫人问。
“是。”石夫人答道。
“你今晚上跟她一起睡?”石老夫人又问。
石夫人将碗筷放下,回道:“她贵为王妃,儿媳哪里敢跟她一起睡。”
“糊涂!你是她母亲,她虽是王妃却也是回娘家的女儿,你跟她一同睡,多说说小公子们,再多提提你的难处,她自然会体谅你乖乖地回了锦王府。哪有王妃回京,正经的婆婆不见,就跑回娘家的道理?”石老夫人头头是道地训斥道。
“老夫人,这怨不得我们夫人,是二夫人当王妃知dào
红莲姑娘的事,就把那事说出来了。这会子夫人也为难,不敢冒然去跟王妃说话呢。”石夫人的大丫头说道。
石夫人嗔道:“老夫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是,奴婢该死。”
石二夫人冷脸看石夫人主仆做戏,忙哭丧着脸站起来,说道:“母亲,儿媳只觉得王妃如今顺风顺水的,又生下三个小公子,说起往日的话她会把那事当个笑话,谁知她计较上了……”
“笑话!她如今是王妃,你以为她还是咱们家姑娘!”石老夫人怒道,又问石夫人:“你儿媳妇还有孙子们还跪着?”
“应当散了吧。”石夫人模棱两可地说道。
石老夫人听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没起呢,说道:“叫人都去你屋子外跪着,王妃脸都伤了,闹成这样,必要她说起,孙媳妇们才能起来。”
“是。”
“老二媳妇今晚上留在东府歇息,明儿个早起一些,去给王妃做你拿手的点心叫王妃拿了当早膳。”
“是。”石二夫人的笑脸险些挂不住,她拿手的点心要此时就去厨房准bèi
明儿个一早才有,石老夫人这是罚她一晚上都不睡。
这晚饭就这么不欢而散,石夫人回到自己院子里,叫了儿媳、孙子孙女们跪在她院子里,不等进屋,就先闻到醋味,待要寻了沉水、醉月这两个陪嫁丫头问话,又见门口守着的自家婆子说石清妍睡下了,谁也不见。
石夫人耐着性子在屋子外等到一更,待要劝孙子孙女们起来回去,这些孙辈又看他们母亲跪着不肯起,听见几个孙子孙女不住咳嗽就心疼起来,唯恐他们年纪小得了风寒,思量一番,怕石清妍余怒未消,也不敢擅自叫儿媳妇起来,便对丫头说道:“将顶小的孙少爷抱来。”
丫头不明就里,却也只能照办了,不一时,就将已经沉睡的小孙少爷抱了过来。
石夫人伸手接过小孙子,一狠心,用力地在孙子白胖胖的脸蛋上一掐,那睡梦中才五个月大的婴孩惊醒过来,哇地一声开始啼哭。
跪着的石六少夫人心疼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后悔被石大少夫人逼着胡闹连累了儿子。
果然,屋子里才生了孩子没多久的石清妍听到婴孩啼哭声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就咕哝道:“王爷,去瞧瞧……”话说完了,眼睛睁开,人也就醒了。
“王妃,不是咱们家公子。”沉水、祈年、醉月、福年也惊醒,纷纷从外床上、炕上起身过来。
外头清晰的啼哭声依旧继xù
,石清妍打着哈欠,问:“怎么回事?”
祈年说道:“王妃先睡着了,奴婢后头睡的,睡的时候就说少夫人、孙少爷、孙小姐们都在外头跪着。夫人大抵是用这一招唤王妃醒来施恩叫他们起来呢。”
“母亲果然手段了得。”石清妍打着哈欠,“他们还跪着呢?叫他们起来吧。”
“是。”沉水忙又替石清妍掖好了被子。
石清妍等那婴孩啼哭声没了,就又翻身睡下。
翌日一早,楼晚华因不知石清妍是不是真的不想进宫,就赶紧捧着石清妍的衣冠领着窦玉芬三人一同寻上石家门,来了之后听说石清妍还没起,暗自咋舌,心说石清妍胆子真大。
过了辰时,大抵是宫里不见锦王妃来请安,就叫人先上了锦王府,寻不到人后,就上了石将军府来问。
过了巳时,太后、皇后的亲信内监便都到石家了,瑞王妃、广陵候夫人也纷纷叫了人来问究竟。
来了这么些人,石老夫人有些慌了神了,与两个儿媳、十三个孙媳、众多孙子、孙女齐齐在房门外站好等着,见八个大胡子猛士凶神恶煞地护在门前叫谁也不敢靠近,心道太后、皇后的话石清妍也敢置若罔闻,当真是反了!反了!
“母亲,你昨晚上不是用小豆子叫醒了王妃嘛,要不,再试一试。”石四少夫人劝道。
石大少夫人暗恨四少夫人昨日的那一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便惊诧道:“四弟妹怎说这话,你瞧六弟妹吓的。”
东府六少爷是庶出,石六少夫人听了四少夫人的话也不敢言语。
“行了,都等着吧。”石夫人心道石清妍怎这么能睡?
终于瞧见房门开了,众人不敢进去,却见福年出来了。
福年说道:“请猛士叫了耿篾片来,王妃今日要听他说笑话。”
“是。”
等西院猛士走了一个,福年又道:“请夫人叫人送了洗脸水还有早餐进来。”
一白脸太监不等石夫人答话,就走上前来,将手上拂尘一甩,说道:“洒家是奉太后之命……”
“太后不是病得奄奄一息了嘛?”福年茫然地睁大眼睛。
“大胆贱婢,胆敢……”那太监话没说完,迎头一盆冷水泼来。
沉水泼了水,就掩着嘴咯咯地笑:“一大早听见有人嘴里喷粪就泼了水,不想泼到一位公公。”随机打量着那太监身上衣裳,“公公,凡事往好处看,幸好公公下边没湿。”
“他想湿也湿不了。”蕴庭猛士低沉的嗓音插了进来,瞄了眼那已经到了中天的太阳,心说果然是大早上。
沉水不解其意,半响醒悟过来,就羞红了脸。
“反了!反了!”那太监指着屋子里跺脚说道,心知那小丫头嘴里的话是漫不经心,那侍卫是有意说他没有下边的东西。
石老夫人险些昏厥过去,勉强端正地站好,对那太监笑道:“还请公公去擦干身子,今日天冷……”
“不必了,洒家这就去跟太后回话。”那太监为表愤nù
,甩了下拂尘,不想又将拂尘上的水珠甩到自己脸上,愤愤不平地向外走。
“顺便帮我们王妃问一问她自请下堂的话太后准了没有。”沉水喊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句死蕴庭,就又回了屋子里。
石老夫人想拿了自己的老脸叫石清妍出来,对福年说道:“臣妇来给王妃请安,还请姑娘给通传一声。”
“王妃昨儿个被老太君吓跑了胆子,又听到小儿啼哭声,天将亮才睡,这会子精神不济,谁都不见。”
石清妍回门的时候不曾摆过架子,就连被石老太君抓了脸也没提什么以下犯上的话,是以石老夫人原本以为石清妍这次回来是要讨好石家替锦王拉拢石家的,许多事,比如石二夫人挑拨石清妍母女的事,就都轻轻放下了,此时见石清妍这般不给她脸,就疑心自己想岔了。眼睛看向楼晚华,见楼晚华识趣地低了头,又看向董淑君,“是淑君丫头嘛,好些年不见,出落的越发出众了。”
董淑君一笑,随机开口道:“有句话不知dào
当不当说。”
“你我两家乃是故交,有什么话不当说的?”石老夫人含笑道,心道石蓝婕据说在锦王府的日子很不好过,董淑君却很得石清妍青睐,想来董淑君对石清妍的事所知甚多。
窦玉芬不待董淑君开口,就道:“来时听说南边的花园比北边的秀丽,昨儿个才来,锦王府的花园子也不及细看。我们又都是王妃在哪,我们就在哪的人,因此要来石家伺候着王妃。眼下还请老夫人叫人给我们准bèi
了厢房,还有我们立时想见识见识石家的花园,不知行不行?”
“窦姨娘……”楼晚华开始疑惑窦玉芬她们在石清妍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
“楼姨娘要不要也去?劳烦石老夫人吩咐人给我们四个准bèi
了酒菜,我们四个也站得有一会子了,我们先去了。”窦玉芬领头冲石老夫人客气地一点头。
董淑君、萧纤妤紧跟着窦玉芬微微福身。
石老夫人有些头晕地说道:“……你们不等王妃出来给她请安?”
“老夫人,王妃说了谁都不见。”董淑君轻声提醒道。
石老夫人心说那不是石清妍拿架子嘛,人拿架子的时候自然巴望着有人捧着,还能真走?
石夫人忙笑道:“既然如此,便请你们去花园里歇歇吧。”
“……有没有小戏子?太后病中不好太热闹,要个唱青衣的过去清唱就够了。”萧纤妤脸皮薄,不大好意思开口。
“萧姨娘……”楼晚华心道萧纤妤什么时候脸皮也这么厚了。
“有。”比起这些王府侍妾们彼此互称姨娘,萧纤妤要戏子的事在石夫人心中已经不算事了。这般想着,就叫丫头领着窦玉芬三人去。
楼晚华没那兴致也没那胆量走,依旧捧着石清妍的头冠等在外头。
石夫人见石老夫人看她,轻声道:“要不,叫老太爷过来……”
“嗯。”石老夫人点了点头,因一大早就过来了,此时也站得腿软,暗道锦王妃难伺候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
不一时,石老将军便过来了,到了这边,里头依旧只传出一句不见。
石老将军负着手,心说石清妍好大的底气,莫非锦王府已经不怕朝廷了?
“老太爷,王妃她……”石二夫人一夜未睡,又陪着石老夫人一早在这院子里等着,困乏之下,只觉得头重脚轻,急着要跟石老将军告状。
“既然王妃说不见,那就不见吧。”石老将军叹了口气,他这话才落,就见宫里来的太监将他围住。
皇后的亲信太监德福苦着脸说道:“老将军您可不能这样说,皇后娘娘一早领着宫里妃嫔等着见王妃呢。陛下听说王妃没进宫,也叫人问了娘娘两回。没见到王妃面,洒家哪有脸回宫去?”
又有瑞王妃派来的人说道:“我们王妃听说今日能见到锦王妃心里也欢喜的很,见锦王妃不进宫,心里挂心锦王妃呢。不见一面,我们王妃哪里能够安心?”
石老将军心里一叹,暗道这又是一群人逼着他出头,于是便示意石老夫人再叫人通传一声。
下人喊了一句“老太爷求见”,声音落下了,再没有回音。
过一会子,德福就见一大胡子猛士拉着个他十分熟悉的耿业过来了。
耿业昨晚上就想逃回耿家,不料却被人牢牢看住,连耿家人面也见不上,此时见到这院子里有熟人,就讪笑着被一西院猛士拉着站在了门帘子外。
“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耿篾片隔着门帘子恭敬地说道。
“小篾片,昨儿个在船上还叫人家姑姑,今儿个就改口喊王妃了?”
耿篾片讪讪的,今儿个到了太后的地盘,他为数不多的智慧告sù
他应当在称谓上跟石清妍远一些,“礼不可废,礼不可废!”
“罢了,不过是个称呼。外头的人听着,想跟本王妃交好的,你就往左站,不想跟本王妃交好的,你就站着别动。小篾片,但凡是不动的,你给我一个个将他们家的阴私说出来,姑姑、王妃都是虚的,实在的是丈母娘。”
“哎?哎。”耿篾片见石清妍终于说到丈母娘了,立时笑开了,心说下头站着的都是石家人,石清妍要在石家窝里反,他怕什么。
石家人听到了,俱都愣住。
德福机灵地堆着笑赶紧向左边站,楼晚华心道这太监可是代表皇后呢,于是立时也领了锦王府的人向左边站。
石老将军不动,于是石家人俱都站着不动,只有一个石丽菁,不顾姐姐石丽可拉她的手,紧跟着楼晚华站在左边。
石大少夫人等着心说她们就不信石清妍敢当着石老将军的面造反。
沉水从屋子里出来,瞅了眼大片的石家人,先盯上了石大少夫人,“先从我们家大少夫人房里说起吧。”
耿篾片犹豫一番,嘶了一声,似乎是这事太大了,犹豫不决要不要说,想到丈母娘三字,一咬牙,决心来个狠的:“石大少夫人买过宫廷御造坊造的暖玉……”
“呀!”石大少夫人失声叫道,脸色煞白地捂住自己的嘴,心道这事耿业怎会知dào?她做的十分隐秘……石大少爷身为长子,身上担子难免重了一些,于是石大少爷就对夫妻之事没甚兴趣,她一时难耐寂寞大胆托人迂回曲折地暗中买了个暖玉角先生,不等耿篾片再说,便脚步发软地向左边站。
见石大少夫人向左边去,石丽可等石大夫人屋子里的儿女左右看了看,一大半跟了过去,剩下的见石老将军不动,就也不动。
石老夫人、石夫人等人心里疑惑石大少夫人这是怎地了,就听沉水说道:“轮到二少夫人了。”
石二少夫人一怔,又见跟石清妍最不对盘的石大少夫人低头了,就识趣地赶紧领着自己一房所有儿女站到左边去。
“三少夫人。”沉水平静地看向石三少夫人。
“石三少夫人的娘家可是张家?张家跟早先跟石家退亲的柳家十分亲近,就是陛下离京那会子他们家跟柳家也没断了来往。”耿篾片因知dào
的这条消息味道不够重,说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兴致缺缺。
“原来丽可儿被退亲不关锦王府的事,三嫂子,张家自求多福吧。”石清妍的声音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石三少夫人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饶是深闺妇人,此时也知dào
早先趁着皇帝不在京城闹着要另立新君的人都倒霉了,柳家倒霉,就是搀和到那事去了,张家虽没明着……“扶、扶着我站到左边去。”
石丽可还有方才过去的石丽菁忙过来双双搀扶着石三少夫人到左边站着去。
“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石老将军动了怒。
“有样学样,祖父昨儿个叫聂老头当街骂我,我今儿个就学出个样来。我名声不好,你们都得陪着!”
石清妍掷地有声的话传出,看石家大少夫人、三少夫人那个样子,其他儿媳都可怜兮兮地看向石老将军。
石老将军不禁握拳,心知聂老先生并非无情无义会将他出卖的人,暗道这丫头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请问王妃究竟要如何?”
屋子里帘子撩开,石清妍袖着手从屋子里走出,脸上带着一抹浅笑,“还有谁?还有谁敢跟我过不去!”
石夫人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向台阶之上的石清妍,只见她穿着一件家常的红衣,头发松松挽着只戴了一支金步摇,谈笑间全无怯懦迟疑,一颗心猛地下坠,昨日先听石清妍那番诛心的话,后被石二夫人挑拨,她原打算好好补偿这一直被她忽略的女儿,此时看来,石清妍压根不需yào
任何人怜悯补偿。脚步一动,便向左边站着去了。
东府的少夫人少爷姑娘们忙都随着石夫人站过去了。
思量着耿篾片手上的阴私都是要人命的,于是西府二夫人想着这事原就是东府的事,本就不关自己的事,自己示个好就够了,于是忙也向左边站。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石老将军、石老夫人两个人站着不动。
石老将军心道就看石清妍能拿了什么话出来吓唬他,目光毫不避讳直直地看向石清妍的眼睛。
石老将军、石清妍二人俱不言语,但从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令其他人不安起来。
院子里立时鸦雀无声,甚至能够听到花园里小戏子清唱的声音,细听,那唱得是“试上含元殿基望,秋风秋草正离离”。
石老将军心道莫非自己当真老了?连个嫁出去的孙女也压制不了了?气势减弱,微微垂了眸子,心道为了一家子妇孺的体面,为了将这事大事化小,他少不得要屈尊……
“老太君,你放手,你放手!”
石老将军正要向石清妍弯腰,却忽地听到院子外石漠风的声音传来。
“狐狸精,狐狸精!我算清楚了,我们老石家压根不欠你钱!”石老太君得yì
地叫嚣道。
众人向院门看去,就见石漠风驮着石老太君,被石老太君扯着头发仰着头五官扭曲地跌跌撞撞进来,后头跟着个张开双手护着不叫石老太君掉下来的古暮月。
石清妍瞧见石老太君就如老猴精一样蜷曲着身子缩在石漠风背上,嘴里还跟风箱一样嚯嚯地得yì
的笑,立时脸色煞白,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也不多想,就躲到沉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