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乔气绝,但急着送那谁回蒲荣院,就没搭理何探花,走了两步,见何探花没坚持再走,略安了心,临到蒲荣院门前,想着总归身上有了味道,还不如彻底做个好大姐,于是也不嫌弃那谁,就抱了孩子在怀中。

奶娘们也猜到楚静乔是要卖好,就乐得叫她抱着。

果然,楚静乔一走到人堆里,就有人说出那谁尿了,石清妍瞧见楚静乔抱了尿湿的那谁过来,笑道:“都将你这喷香的身子弄脏了,赶紧地交给奶娘来抱,你去换了衣裳吧。”

楚静乔笑道:“这有什么,父王说了,毛孩子身上最是干净。”说着话,将那谁递出去,终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

“那就别换了。”石清妍见楚静乔坚持,又看她微微蹙眉,就顺着她的话说。

“……不过要是熏到夫人们,那也不好,毕竟咱们家孩子自己不嫌弃,别人……”

“我们也不嫌弃。”吴佩依等人忙说道,这会子谁敢〖*中文网

M.35zww.嫌弃锦王府盼了十几年才来的男丁。

楚静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谁身上的奶味她是喜欢的,但这尿味……

“赶紧去换了吧,我嫌弃。”石清妍慷慨地开口。

“哎。”楚静乔松了口气,还就怕被身上这腥臊味熏上一整日。

待楚静乔换了衣裳回来,石清妍借口有些累了,旁人又心知不可多搅扰了孩子,就叫石清妍回去歇息了。

楚静乔在外头招待了半日人,将人撇下给孙兰芝、窦玉芬四个,就进了里头屋子来,进来了,瞧见石清妍果然躺在床上与楚静迁、楚静徙说话,在她身边躺着一溜五个孩子,此时那群孩子兴许是被彼此的睡意感染,都一个个睡熟了。

楚静乔进来在床边坐下,一边拿了帕子扇风,一边去看陆送、窦飞琼,怎么瞧着,都觉得还是她家三个弟弟相貌好。

“大永侯家过两日来人,你可得准bèi

妥当一些。”石清妍先叮嘱楚静迁。

楚静迁一愣,似乎是没料到千里迢迢的,又兵荒马乱的,大永侯家还敢从京城赶到益阳府。

“没听说贺兰道长、王先生打胜仗了嘛,见风使陀也是人之本性,瞧见益阳府好了,人家又是亲家,总要更亲热一些。”

“是。”楚静迁有些没谱,木讷地低了头没言语。

“……我知dào

你在旁人面前不是如今这模样,眼下不过是因怕我、怕你白菜姐,才越发显得缩头缩脑,没了我们,你气势更足一些。是以,我决定叫你一个人领着萧姨娘、董姨娘去招待大永侯家的人。”石清妍说道,话里的意思也不是说楚静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是这人太怕她,又被楚静乔压惯了,怎么着在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

“母妃,甭为她操心,她自己的事自己都不操心。”楚静乔斜睨了楚静迁一眼,待见楚静迁一哆嗦后,又伸手将窦飞琼抱起来,看楚静徙要抱,就试探着要送给她。

“赶紧放下,没轻没重的。”石清妍忙坐起身来。

楚静乔笑道:“我没敢撒手。”

石清妍笑道:“那也不成,等着叫窦姨娘瞧见了,不定以为咱们亏待飞琼了呢。如今陆先生、闻姑娘还有益阳府的许多人都去亘州府了,只怕你要更忙了,趁着这两日先好好休息一下,只怕后头到了年尾,你也休息不得了。”

楚静乔得yì

地说道:“母妃放心,一切尽在女儿掌握之中。”

“白菜姐,大姐夫呢?”楚静徙脱了鞋子爬到床里头去,只觉得床上摆着五个白嫩嫩的娃娃分外有趣。

“谁是你大姐夫?”因怕吵醒了贤淑几个,楚静乔有怒气也不敢撒出来,压低声音瞪了眼楚静徙。

“就是……”楚静徙待要说,就被石清妍捂住了嘴。

石清妍干笑道:“小仙子就会胡说,八字没一撇呢。”心道这楚静徙定是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她跟楚律两个在余问津、何探花之间犹豫不决,于是才提了这大姐夫的话。

楚静乔狐疑地看向石清妍,疑心石清妍、楚律早背着她商议好了将她许给谁,站起身来顿脚道:“我不管,总之你们甭想卖白菜一样把我卖出去!我没点头,就算花轿到了门口,我也不上!”

楚静迁很是羡慕地看向撒娇耍赖的楚静乔,心里虽对大永侯家非常满yì

,但也觉得若是那会子石清妍提这事的时候她敢来这么一出,定要被打个半死。

“谁逼着你上了?就是闲来无事与你父王商议一下你的终身罢了。”

“……你们背后还商议这事?”楚静徙喜出望外地问道,原当有了贤淑三个楚律、石清妍背着人就不会提起她呢。

“自然要商议,女大不中留,总要商议好。”石清妍说道,放开捂住楚静徙的手,心想听奶娘说起楚静乔与何探花说话的模样,只怕楚静乔要便宜何家了。

楚静乔心内欢喜,又见楚静徙睁大眼睛看她,就啐道:“再提什么大姐夫,我就叫你仙子变花子。”说着,在楚静徙脸上拧了一下,又对楚静迁嗔道:“放心,等大永侯家的人来了,我避着你一些,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怕我突然冒出来叫你没脸。”

“……多谢公主姐姐。”楚静迁有心要学着楚静徙那般喊一声白菜姐,又没胆量。

屋子里众人正说着话,就见祈年款款地走进来,祈年进来后,低声道:“王妃,早先被打出去的耿朝散郎又来了,他在王府门前就喧嚷出要宣读太后懿旨,不好再打发他出去,如今人在前院,等着宣读懿旨呢。”

“可是耿家表少爷?”石清妍问。

楚静乔眉心一跳,忙道:“母妃,只怕他来者不善。”

“稍安勿躁。”石清妍躺下,“他可是坚持不离开众人眼前?”

“是,大抵是吃了上回子的亏,不肯去了人少的地。”祈年说道。

石清妍暗道这不好办,若是人少了,直接打发了人走就是了,如今大庭广众的,怎能不恭敬地去接了懿旨?

“母妃,那耿业定是要报上回子的仇呢,据女儿看来,他是非要叫咱们在大庭广众冲他下跪不可呢。”楚静乔咬牙切齿地说道,暗道他们这正办喜事,喜气洋洋的,偏有个太后冒出来泼冷水。

“早先吴娘子出嫁时用的摔炮还有剩余吧?”石清妍问,怎么着都不乐意叫自己儿子的满月宴出事。

“过年时送了一些给各府上的姑娘少爷玩,还剩下不少呢。”祈年忙道。

“就说为隆重接太后懿旨,先摔一百下摔炮,给我照着那姓耿的身上摔。”石清妍眼中利芒一闪,恨不得叫人去陵园弄了炮弹来丢在耿业身上。

“哎。”祈年伶俐地说道,忙去叫人去库房里拿了摔炮出来,叫人清理出没坏没受潮的两百粒,就赶紧地拿着簸箕装着,领着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向前院去。

到了前院,果然楚律也猜到太后的懿旨又没好事,此时蹙着眉头呢,前来的贵客们都在前院等着耿业宣读太后懿旨。

“王爷,王妃说为表隆重,先鸣响礼炮。”祈年扬声道,示意楚律看向她叫人拿过来的簸箕。

楚律会意,负着手点了点头,对耿业说道:“不知耿少爷对锦王府郑重相迎可有意见?”

耿业心里是矛盾的,一面是太后懿旨不可不读,一面是唯恐得罪了楚律,不利于他与楚静乔亲上加亲,见楚律这般说,就心道自己且依着他,待读了太后懿旨后,再向楚律表明他的不得已——其实他还有一样矛盾的,就是一面想对楚律做小伏低讨他欢心,一面又想扬眉吐气,叫锦王府的那群猛士们洗洗眼。

“锦王府这般郑重,可见锦王爷对太后的孝心,既然如此,下官就再等一等,请锦王爷放鞭炮吧。”耿业口中说说道,心想不过是放一串鞭炮,还能耗多久?

楚律手挥了一下,祈年便示意婆子将摔炮往耿业身上丢。

那些婆子们先是一粒一粒地一丢一个准。

啪啪声响起,且又炸在自己身上,还没感觉到疼,耿业就先惊慌失措,脑子里依稀想起有人被鞭炮炸聋了炸伤的事,心里骂着锦王府恶毒,就四处逃窜。

那婆子们又非小姑娘家,早过了腼腆的时候,此时个个端了簸箕跟上。

余思渡是玩过这摔炮的,心知这东西虽响,却不厉害,于是伸手抓了一把,快步向耿业额头丢去。

旁人家的子弟见了,为凑热闹,也伸手从簸箕里抓了,跟着耿业向他头脸上去丢。

耿业忙慌捂着脸趴在地上,嘴里哇哇地喊着,懿旨也丢在了地上。

等到摔炮没了,耿业狼狈地趴在地上,摸了摸头脸,见自己并未有事,不禁大喜,尚未爬起来,就听楚律喝道:“跪下。”

耿业下意识地跪下,待要问楚律为何叫他跪下,就见太后懿旨被他丢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无礼小子,胆敢将太后懿旨丢弃。来人,绑了他,待本王向陛下上了折子治他个大不敬之罪。”楚律沉声道,又令人将耿业带来的人也一并捆了。

虽在场之人都瞧见是锦王府先扔了摔炮将耿业吓得丢了懿旨,但锦王府都说了是礼炮,又是为了“表隆重”,他们旁观者又才听说益阳府拿下亘州府的话,哪里敢去挑楚律的刺,于是纷纷异口同声道:“这小子忒地无礼,太后的懿旨也敢扔了。”

“是,实在太没见过世面,你瞧,这小玩意我们家五六岁的小子都敢玩。”说着,那人将炮往自家小子脚上丢去,却见那皮实的小子过年时是玩惯了这个的,只笑嘻嘻的,却不害pà。

耿业见自己堂堂京城来的使者成了不开眼界的人,待要说自己可是耿家人,是锦王爷家亲戚,就见早有人将自己嘴堵住了。

“太不像话了。”众人冲耿业摇了摇头,又随着楚律去宴席上。

一直到戌时,前头的宴席才散,余后还有八日的宴席要摆,因余后几日来的并非什么要紧的人,到时候楚律只过去露过脸就能够退出来,于是楚律也算是闲下来了,闲着后,与石清妍、楚静乔在蒲荣院前厅等着,叫人将耿业领过来。

瞧见耿业被翠墨推搡着进来,石清妍讶异道:“原当是个泼皮无赖,不想还是个俊秀的哥儿。”

楚律瞟了耿业一眼,心说石清妍什么眼神,这耿业就是个满身脂粉气、毫无男子气概的纨绔一个。

耿业心中大喜,待要温文尔雅地给楚律、石清妍、楚静乔行礼,腿弯后被人一顶,就噗通一声跪下。

“王爷,这是懿旨。”翠墨说道。

楚律示意祉年去接了懿旨。

祉年接过来,匆匆扫了一眼,最后说道:“王爷,太后说双生尚且不祥,更何况是一连生三个,叫王爷送了两个公子进京抚养。”

果然是来砸场子的!石清妍当即就恼了,冷笑道:“太后这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老规矩?”

楚静乔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回母妃,咱们这没这规矩,倒是前朝的前朝的前朝皇家有过一例子。”

“是呢,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亏得太后能翻出来。”祉年展开懿旨,叫楚律、石清妍去瞧太后在懿旨上举的例子,那说的是前朝的前朝的前朝末代皇帝膝下只有一对双生子,最后在这对双生子手上亡国的事。

“这怎么一样?我瞧着贤淑、贤惠、那谁三个长得压根不一样。”石清妍说道。

楚律不由地看了石清妍一眼,心道她终于露陷了,亏得她一直在自己面前不抱不管那三个小子呢,眼下孩子还小,在外人看来相貌还是十分相似的,“正是,太后这当真是无理取闹?本王又非什么帝王,举这例子将陛下置于何处?”

“再者说,这未免太小瞧本王妃了,本王妃什么时候眼界这么窄了?哪怕生出十个八个,本王妃也能将他们安置好了。窝里反?笑话!天地之大,莫非太后以为除了她眼皮子地下那点地,天下就再无大陆了?”

“王妃说的极是!”

“母妃说的对。”楚静乔奉承道,暗道自己也不用怕了,反正石清妍总会给自己安排好去处。

耿业瞧见石清妍的口气比楚律还大,忙推脱道:“王爷、王妃,晚辈哪里敢先瞧了懿旨,若是晚辈知dào

太后下了这糊涂懿旨,晚辈就劝着她了。”

“放肆,敢说太后懿旨糊涂!”楚律斥道。

耿业一愣,心想他们一家三口不才说嘛,“是是,是晚辈糊涂了。姑丈、表妹,我委实不知dào

太后这懿旨里头是什么,我原当太后是来封赏道喜的呢。”

“哼,你会不知dào?耿家人会不知dào

太后的心思?”楚静乔冷笑道,“一连两道懿旨,没一道是好的,我就不信你路上没偷看。”又扭着身子对楚律道:“父王,他就是来咱们锦王府砸场子的。”

楚律叹了口气,说道:“绑了他送回京城去。”

“姑丈、表妹手下留情!表妹不记得你留在京城那会,表哥每常……”耿业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哎呦一声后,又要极力保持风度,“表妹,父亲还有话叫我捎给你……”

“什么话?”楚静乔问。

耿业眼神闪烁,似乎是不敢叫楚律、石清妍听到,“表妹,父亲说你一个人在这……”

“胡说!什么一个人,没瞧见我父王、母妃都在?”楚静乔懒怠再理会耿业,心想耿奇声果然见不得她好,如今她事事顺心,他们耿家非要来挑唆她跟楚律、石清妍生分,莫非他们以为她跟楚律、石清妍对着干,她就能捞到好处了?

“拉出去,今晚上就送走。”楚律蹙眉,见耿业嘴里“姑丈、表妹”地喊,又叫人堵了他的嘴,“太后那边,实在多事。”因心知自己幼时出身被人诟病的苦,因此唯恐太后无事生非,弄出什么事来,连累了贤淑三兄弟。

“得叫皇帝管管。”石清妍说道。

楚静乔见楚律、石清妍要商议事,就乖巧地去沉水端着的茶盘上亲自给他们二人捧了茶水。

“嗯。”楚律心道楚恒那边楚飒枫、楚飒杨被水家连累有病,贤淑、贤惠、那谁若是被太后整出个不祥的名声,那普天之下能名正言顺继承他们楚家宗祠的人就全在皇宫里头了,“是该叫皇帝管管太后了,本王这就上折子,若是太后再兴风作浪,本王也不管早先约定下什么,就与五弟一同趁着大哥、二哥的东风作乱,既然本王的儿子都要被害了,本王还管他什么楚姓山河?!”

楚静乔连连点头,心说楚律果然是有了儿子后就霸气不少,底气也足了,火上浇油地说道:“父王,就该这么着,太后就该老实待在后宫里养老,没事瞎掺和什么呀。”

“正是,咱们不跟她计较,有事只管找皇帝闹去。”石清妍说道,心想太后当真是不给楚徊添乱心里就难受,眼下楚徊怕的就是楚律、楚恒趁虚而入,她非得要在这时候显示她太后的威风。

“天晚了,静乔去歇息吧——那何家探花郎,你离着他远一些。”楚律很有些不满,今儿个瞧见何探花跟着楚静乔走,他心里就很有意见。

“哎。”楚静乔赶紧地答yīng

着,心里看楚律又喜,又想自己定要跟楚律对着干,他才会多看她一眼,想着,忙退了出去。

“咱们回去瞧瞧贤淑他们吧,你不知dào

,这三个小子今日见了那样多的人,不哭不闹,一露面就将别人家的小子比下去了。”楚律自豪地说道。

“这么大点孩子能瞧出什么?”石清妍嗤笑道。

楚律掐了下她的手臂,见她生产之后瘦了许多,很是怀念地瞄了眼她胸口,待进了屋子后,就叫沉水等人在外头等着,对石清妍说道:“……你身子尚未痊愈,不如今晚上陪本王回忆一番那三小子在你肚子里的情景。”

石清妍会意,心知再过两月她这傲人的丰、乳就没了,如今再叫楚律享sh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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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笑道:“谨遵王爷之意。”二人牵着手到了床边,又温情脉脉地看向床上三个婴孩。

“……怎地老大一下子长大这么些?”楚律笑容一滞。

石清妍看过去,怔住:“这是陆家送儿,定是人多手杂,奶娘们抱错了。”

“石清妍!”楚律咬牙切齿道,心想怎么能够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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