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嬷嬷因肖氏的话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待送了肖氏进秦柔房里,瞧了一眼脸上包着纱布的秦柔,便赶紧叫人盯着蒲荣院。
却说蒲荣院那边,沉水、祈年几个跟着石清妍、楚律回来俱是提心吊胆的,楚律阴沉着脸,唯独石清妍还记得早先说过给楚律送几盆菊花,好整以暇地在廊下挑了两盆,叫人拿去楚律书房外头摆着。
楚律进了这屋子里,瞧见石清妍跟进来,便冷笑道:“律哥哥?”
石清妍笑道:“不然喊楚叔叔?”说着,接过沉水送进来的茶水,摆在楚律面前后便示意沉水几个下去。
楚律眼睛转动了一下,忽地瞧见这明间挂着一图何仙姑的中堂画,画上莲叶田田,荷花盈盈,正中的仙子飘逸出尘,再细看,便又瞧见这屋子里四下里摆着许多似曾相识的东西,蹙眉道:“你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出来用?”
石清妍笑道:“今儿个夫人们来请安,臣妾得叫她们见识见识。莫夫人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了一个银底金架的银锣走。楼姨娘说那金架是鎏金的,〖@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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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底座的银子也不纯,三千两卖了臣妾净赚了一千呢。臣妾看莫夫人这般实在,就托了她将其他的拿去替本王妃代卖。莫夫人说上头有印记的地方拿去融掉就好。”
楚律袖着手沉声道:“你倒是当真不怕别人以为锦王府要散伙了,竟然光明正大卖起东西来。”
石清妍笑道:“王爷,臣妾此举也是为了多凑些银子上京,等臣妾到了京里,身上银子足了,做事见人才有底气,不然丢的可就是王爷的脸了。”
“分本王一半。”
“王爷说这话未免有些小气了,这点子银子跟王爷的比,就像是沧海一粟。”
“谁会嫌银子太多。”
石清妍笑道:“那也不分,不然臣妾带的银子不够,进京之后进宫见太后、皇后的时候瞧见宫里的富贵一时瞧花了眼,又邂逅了比王爷年轻的皇帝陛下……”
“皇帝只比本王年轻两岁。”
“两岁也是年轻,想来年轻的陛下当是一身王霸之气……”
楚律砰的一声拍向案几,冷笑道:“你嫌本王老,要给本王绿帽子戴?还妄想迷惑陛下?”
石清妍也冷下脸来,说道:“王爷莫没事往自己身上泼污水,本王妃说的是‘不然’,本王妃要是银子够了,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能看得上一个二十九的老男人?”
楚律听石清妍这话依旧是拐着弯说他老,待要动怒,随后又散了火气,淡淡地说道:“本王不耐烦跟笼子里的八哥斗嘴。本王要分一半,这中堂画也卖了吧——要价两千两。不然本王自己个叫人去跟莫老爷要银子。”
石清妍笑道:“王爷,这银子是断然分不得的。臣妾乃是俗人中的俗人,要是日子过得不好,恐怕会变节。”
“你当真是不怕死了。”楚律闭着眼睛说道。
石清妍来了兴致,便在楚律对面坐下,托着脸问道:“那中堂画可有什么缘故?莫非跟王爷心中某个女子有关?”
“本王不耐烦跟你说这个。”
石清妍笑道:“王爷信守承诺地忍辱负重来臣妾这边以示对臣妾的关爱,回头又要去窦姨娘那边受了□之辱。臣妾心里对王爷是万分敬佩的,但臣妾对着王爷这张脸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好不容易起了个话头,还请王爷勉为其难地接下去,不然臣妾想不出旁的来,跟王爷两人面面相觑,岂不尴尬?”
楚律斜睨向石清妍,叹了口气,便起身向里间去,到了床边甩开靴子,便兀自躺在床上闭目歇息。
石清妍跟着进去,瞧着楚律假寐摆出一副不稀罕搭理她的模样,便在床边坐着,说道:“王爷莫坑了我,要是窦姨娘以为我拦了王爷在房里,臣妾就百口莫辩了。”
“你还需跟旁人辩解什么?我瞧你时时刻刻一副目中无人模样,只当你天不怕地不怕了。”楚律说着,觉得枕头有些不平,伸手在枕头下摸了一把,摸出一本《鲁班书》,便说道:“学这书要缺一门,鳏、寡、孤、独、残,你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还有女儿三个,四肢俱全耳聪目明,缺了哪样?”
“寡,臣妾守着活寡,也算缺一门。”石清妍说着,就将那《鲁班书》接过来,翻看了两页,不由地又失望起来,她原以为这书里头写着的是如何制造工具,想着借着这书回忆起上辈子见过这辈子她有能耐制造出来的东西,也好给自己增加一点分量,毕竟有能耐的人要活得好就更容易一些,奈何这书里都是一些法术之类的无稽之谈,没她想要的内容。正失望着,忽地眼前一黑,随后就觉自己仰倒在床上,口鼻隔着被子能感觉得到有人用手用力地压在上面。
在熟悉的窒息中,石清妍眼睛眨了眨却没有挣扎,静静地躺着,透过渐渐模糊的思维,依稀看到前生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病床旁边,两个站着的人只当她睡着了,窃窃私语地商议着谁来劝说她改了那份医嘱,病床上,侧着身子的她看向的,是一只精致的弩,那时的她只想将弩上的箭射向身边两个贪心不足的人,可惜的是,她没有力qì
去拿起那只弩。
曾把玩过许多次,却只试用过一次的弩每一部分都清晰地映在眼前。窒息的眩晕中,石清妍不禁笑了起来,心想自己想整治出一些日常用的东西,不想偏又想起那玩意,果然她就不是悄无声息安逸过日子的人。
楚律觉察不出石清妍的挣扎,只当她晕死过去了,便掀开被子,瞧见被子下石清妍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帐顶,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瞧见她脸色由白转红,不由地松了口气,“你定是小产之后得了子宫癫了。”说着,瞧见石清妍眼神清明了,便又重重地打了一下。
石清妍也不气恼,伸手勾着楚律的脖颈,借着手臂上的力道爬起来,攀在楚律身上,笑道:“王爷,臣妾平生所愿就是做一个百步穿杨之人,还请王爷给臣妾几个工匠,叫臣妾造出弩来把玩。”说着,便拿了脸颊在楚律肩膀上蹭了蹭。
楚律低垂着眼皮看了眼石清妍,说道:“没事绣绣花,教导一下静乔几个就够了……倘若你能活着从京城回来,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石清妍笑道:“王爷是一诺千金之人,可惜臣妾无才无德,对相夫教女没什么兴趣。”
“你何时能正常一些?”
“我觉得自己十分正常,”石清妍搂着楚律脖子,脸依偎在他肩头,“王爷,旁人以为臣妾生不得孩子十分可怜,其实臣妾压根就不想生。对臣妾而言,真zhèng
可怜的是想做的事永远做不成。就算相夫教女,臣妾也要做一个百步穿杨的贤妻。”
楚律沉默了一会子,耳边因石清妍的磨蹭微微有些发烫,低下头,看她红唇就在咫尺,一双眼睛又脉脉地看着他,便低下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原本要说一句他也没觉得子嗣有什么要紧的,只是旁观者以为他身为王爷就该有个世子,话到嘴边,却勾着嘴角笑道:“王妃当真能屈能伸,为了百步穿杨,这会子又使出美人计了,可见王妃所言非虚,为了日子过得好,当真是不惜‘变节’。”说着话,便拿了手在石清妍细腰上掐了一把。
“那王爷答不答yīng?反正皇帝要派人过来,且叫臣妾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叫皇帝不敢轻易派兵过来。”
“难不成王妃以为自己能百步穿杨了,就能震慑千军万马?以为你进了京皇帝就能高看你一眼,然后中了你的美人计?”楚律说着,便又轻轻含住石清妍的红唇,须臾离开,又将薄薄的嘴唇点在她小巧的鼻梁上,心中隐隐打定主意顺水推舟一展雄风收服了她,然后慢慢诱她说出石家人来益阳府后跟她说的话。
石清妍笑道:“原来王爷心里还在计较臣妾的玩笑话,王爷放心,臣妾守得了活寡也守得了死寡,绝对不会变节。王爷就答yīng
了吧,叫耿家来人瞧瞧咱们锦王府的王妃平日里做的是什么事,反正臣妾臭名在外,也不差一个不务正业的名。”
说着,心里想着书里是如何写着勾引人的,便起身试探地要坐到楚律身上,忽地察觉到楚律动了一下,未免他跑了,便赶紧用腿压着,急道:“王爷就答yīng
了吧,臣妾头回子使用美人计,好歹给些面子……”说完,瞧见楚律脸色不好,以为他不信,忙又道:“当真是头回子。”
“……压到了。”楚律咬牙切齿地说道,方才一时动情想挪动一下腿,不想就被石清妍重重地撞了一下随后压住。这话说完,便用力地将石清妍掀翻,向自己身下看了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王妃这行事,本王想戴绿帽子也难。”
石清妍一愣,心里微微有些挫败,随后醒悟到自己压到什么了,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便又移到地上那本《鲁班书》上,暗道怎就出了这差错,什么不好压,压到楚律的命根子了。
楚律低头看了一眼,又解开腰带仔细看了一回,瞧见石清妍将脸扭开,咬牙道:“本王要冷敷。”
石清妍一怔,扭头待要去吩咐沉水,却忽地瞧见外头天暗了,忙道:“王爷去窦姨娘那边吧,臣妾吩咐窦姨娘准bèi
饭菜等王爷了。”
楚律又低头看了眼,脸上青筋跳起,“……今晚上本王有些勉强,叫窦姨娘自己睡了吧。快,本王要冷敷。”
石清妍忙道:“王爷不能害得臣妾言而无信。”说着,探着头看了一眼,“王爷答yīng
了臣妾,臣妾就叫人去冰库拿了冰来,想来冰一会子,等会子就能用了。”
楚律脸上一白,仰身在床上躺下,冷笑道:“你不是叫本王宠爱你的吗?今儿个本王哪都不去了。”
石清妍瞧见楚律并未系上腰带,露出一小片腹部,见那腹部紧致的很,便笑道:“王爷当真不去窦姨娘那边?”
楚律吸了口凉气,叹息道:“今儿个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气?”
石清妍笑道:“臣妾想弄明白王爷是什么性子。”
“本王是什么性子?”
“小人,最会看人下菜碟。对上武先生那些有能耐的,你就装君子,处处显得平易近人;对上赵铭、郡主,王爷就锋芒毕露,直接借着王爷的威风压制他们;对上本王妃,王爷是能忍就忍,有兴致了跟臣妾对上几句,没兴致急了眼,便想直接弄死臣妾。”
楚律原要拿了石清妍没见过他跟武言晓见面的情景狡辩,随后一是下面疼,二是不耐烦理她,便又住了嘴不言语,心里也想着就压了一下,应当没事。
石清妍瞧见楚律不说话,便笑道:“王爷,要不你将我当做武先生来对待?臣妾听说王爷对武先生很是敬重呢。”
“本王不会跟武先生躺一张床上。”
石清妍笑道:“那不躺就是了,还请答yīng
了臣妾早先说的话,虽说王爷这样明摆着缺爱的性子,十有□会秋后算账……”
“要弩?”
“嗯。”
“回头本王给你一支,只要你不拿了它谋杀亲夫就好。”
“臣妾想看着人亲手做。”虽说她自己不会做弩,但不是长着一张嘴嘛,有那张嘴挑挑剔剔的,总能逼着人做出她想要的。
“不行。”
石清妍笑道:“要不臣妾自己请人?王爷放心,臣妾定会亲眼看住那几个工匠,不叫他们偷摘王爷的鲜花。”
“本王家中想出墙的花就你一枝。”楚律说着,忽地想到若是虚虚实实,就叫太后、皇帝以为石清妍会打造什么新奇军械就是了,如此连带着皇帝也要疑心石将军也会打造且石将军瞒着此事不报,如此一来,皇帝逼迫之下,石将军便只能站在他这边,“工匠可以请,只是你安分一些,倘若叫本王知dào
……”
“难不成王爷还怕自己比不上工匠?”
楚律哼了一声,忍住要掐死石清妍的冲动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