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安静至极,连空气都飘浮着微妙的味道。

这样的气氛下,季沉宣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愈发清晰,待萧池在床沿边坐下时,他仿佛连最后一点仅剩的力气也被抽走了,只能无意识地扣紧床单。

“你干嘛那么紧张?上个退烧药而已。”萧池晃了晃手里的栓剂,自信满满,“放心吧,我会轻轻的,绝对不会弄痛你。呃……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怎么上啊?”

“……”季沉宣险些被口水呛住,剧烈咳嗽起来,面颊红得滴血,“你既然不会,逞什么能?”

这混球,难不成还要自己教他,怎么用手指戳进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

他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祸害……

萧池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那要不……我还是叫方医生来吧?”

“不行!”季沉宣脸色一白,脱口而出,奋力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拽住对方衣角,咬牙切齿地狠狠盯着他,“别人更不行!”

萧池无奈地摸摸他头顶,好脾气地轻声哄着:“好好好,不要别人。”

“……”季沉宣被他哄小孩似的的口气安抚得越发郁闷了。

人生病时总是容易变得敏感易怒,甚至矫情,以前季沉宣对这种软弱的说辞不屑一顾,现在反而生出几分心有戚戚。

他认命似的闭上眼,艰难地挪动身体,翻过去,把半边脸埋在枕头里,曲起一条腿,在被子里拱起一段微妙的弧度。

萧池惊讶地看着被子底下一阵起伏,季沉宣将睡裤褪下些许,闷闷地道:“手擦干净,里面有指套……”

被子略微掀起一角,轻轻搭在腰上,像新娘子等待掀开的红盖头,睡衣被揉得皱起,露出后腰一段紧窄的曲线,再往下,是阳光常年晒不到的白皙。

萧池的视线顺着被子往下看,发现新大陆似的,愣了半晌,犹豫着,用手指戳了戳,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原来你身上还有这么软的地方……”

季沉宣被他戳得一颤,扭过头,忍无可忍:“你快点上药行不行!”

“噢!”萧池这才想起正经事,按照用法说明净了手,戴好指套,将退烧栓剂取出来。

正要上药时,他又犯了难:“那个……是这里吗?”

被对方专注的眼神盯着,季沉宣全身的血液都要逆流直冲头顶了似的,通红的耳朵尖像打磨得透光的红宝石,他整个人都僵硬着,以别扭的姿势卧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来没有眼下这样羞耻过。

他在心里不停地说服自己,只是上退烧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医生给病人做的那样,可是某个隐蔽的角落,又禁不住提起一丝丝窃喜和期待。

一想到与自己亲密接触的人是萧池,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

“……你在磨蹭什么?”季沉宣躲在被子底下的手掌死死扣住膝头,半晌等不来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瞧见萧池小心翼翼送上退烧栓剂,抵住了,一点点往里挤。

明明是常温的药物,季沉宣却仿佛被烫的要烧起来,只能无力地把脑袋往枕头里埋得更深。

药栓尽数送入体内,萧池还没撤手,立刻感觉到对方对异物的排斥,难怪方医生再三叮嘱,他只好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往里,再往里一点。

意识到抵在药栓后面的东西是什么,季沉宣只觉得呼吸都要被点燃了,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触碰到的地方变得尤其敏感,任何一点细微的颤动,都跟要了命似的。

那些沸腾的血液在体内疯狂游走,掉了个头,往另一处汇聚而去。

感受到药物在高温下慢慢化开,季沉宣咬住嘴唇,又听萧池好奇的声音:“有点黏黏的……”

季沉宣脑海里轰的一下,羞赧难以言说,肌肉跟着收缩,不受控制地把人给挤了出去。

“啊,已经好了吗?”萧池还想再检查一下,被季沉宣死死盖住被子,彻底隔绝了视线。

“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小气。”萧池不满地嘟囔一声,重新去洗手。

季沉宣像是打完一场大战般,终于解脱了,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那股子晕眩感立刻卷土重来,催得他昏昏欲睡。

被子罩在头顶,埋在这片窒闷的昏暗里,才不会有人察觉到他异样酡红的脸,才不用去面对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季沉宣仍是方才蜷缩的姿态,那些不适感都消失了,却偏偏留了一点影子,在身体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他突然觉得那药一点用都没有,否则,怎么会比刚才还要热得厉害?

“季沉宣,你睡了么?”萧池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传来。

这是昨天夜里一遍又一遍说着“我爱你”的声音,有着萧池独有的温柔声线。

季沉宣迷迷糊糊想着些不着边际的事,勉强睁开眼帘:“我要睡一会,一个小时叫我起来。”

“你该不会还想去公司吧?方医生说了不行。”萧池不由分说拱上床,卧在他身侧,“他刚才叮嘱我替他看着你,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乖。”

季沉宣阖着眼,许久没有说话。

在萧池以为他睡着了时,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摸索到他的手腕,握住了,掌心湿腻腻一层细汗,稍一使劲,往自己怀里带。

萧池本可以轻易挣开,可还是依着男人的方向偎过去,顺从地被对方圈在怀中,像一只乖巧的人形抱枕。

“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要抱抱吗?真不害臊。”萧池一脸拿他没有办法的表情。

“……安静。”季沉宣眼也不睁,只是轻轻收紧手臂,低哑的嗓音带着某种无力掩饰的柔软,“你不是要看着我吗?这样才看得比较牢。”

“?”这个逻辑好像哪里不对?

萧池思索了一秒钟,立即翻个身,用同样的姿势反过来抱住季沉宣,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才对。”

“……”季沉宣再三控制着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来。

萧池的怀抱干净温暖,季沉宣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每一个呼吸,鼻尖都会轻轻蹭一下,兴许是退烧药发挥了作用,季沉宣后背开始发汗。

这令他有些难受,但他并不打算破坏眼下难得的安宁,只维持着相拥的姿势,耳边是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季沉宣忍不住轻声问出了那个隐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如果当初捡到你的人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像对我这样对待别人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算什么,像个陷在情网里钻牛角尖的毛头小子。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不可抑制地失落,急于求得一个令他安心的答案。

季沉宣稍微抬起头,拿眼角瞄着萧池,后者却安静地闭着眼,呼吸悠长,仿佛已经入睡。

他自嘲地勾唇一笑,笑自己的多疑和莫名其妙,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更何况,怎么指望一个智能AI理解人类这么复杂的感情呢?

季沉宣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柔软细滑,属于人类的皮肤,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

离得这样近,这样亲密,这样毫无防备。

方才那股子躁动仿佛又沿着脊背窜上来,他胸腔里的器官咚咚跳着,像个做坏事的小偷,喉结不住地滑动,终是受了某种蛊惑,仰头印上那双唇。

轻飘飘的,像微风拂过羽毛。

沉浸在偷吻中的季沉宣,陡然瞪大双眼,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声音发颤:“你……你醒着!”

本该睡着的男人,正睁着一双乌溜的黑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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