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然不知道此时的方天戟在想什么,她正详细告诉那李狗蛋药膏的用法:“这药膏不贵,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你告诉将士们不要节省这一点子药。尽管用,不够了再来找我。”

她打开盛在一方搪瓷小罐里的药膏,指着里面翠绿轻透,宛若一汪泉水一般的药膏,缓缓说道:“以后用这药的时候,便打开这密封的油纸,不用的时候再合上就成了。每日早、中、晚各用一次。用到冻疮结疤,等过些日子把疤揭掉就好了。”

锦然说的极为详细,饶是李狗蛋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他欢喜得命人将堆得小山一样高的药膏搬下去,自己在一旁监工:“都小心点!这可是方将军夫人亲手配的药膏。你们可算是有福了。”

锦然吩咐完便随方天戟一同进了帐篷。帐篷不大,但各种设施却一应俱全。一张小几并几个矮墩摆在中间。

最显眼的却是帐篷角上的一张床,床上铺着一整张虎皮。虎皮毛色鲜亮,锦然打手一摸上去,更是感觉触手生温,毛色顺滑。

“呀!”锦然咋舌,毕竟像这样没有一点损伤的一整张虎皮是极其少见的。

“喜欢吗?”方天戟从锦然身后走过轻轻拥上她,“你喜欢我再给你打一张。”

锦然这才知道原来这虎竟然是方天戟亲手猎的。她转过身,轻轻扯了扯方天戟的两颊,眯起双眼:“不喜欢,以后你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方天戟是将军,为国打仗是军人之本,她没有办法管。不过猎虎嘛,自己好歹是他的未婚妻,自然不会因为这样一张虎皮而让他与大虫搏斗。

但是此时坐在这虎皮上过过瘾还是可以的。

锦然极开心得坐在方天戟的床上,这一般是他晚上休憩的地方。锦然一边爱不释手的摸着顺滑的皮毛,一边安静的看着那边沉默得处理着公务的方天戟。

毕竟方天戟也是来京郊大营处理公务的,他虽然带着一片私心邀请锦然来了这里,但也要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再说。

帐篷内的炭盆烧的通红,炭块在跳跃的火焰的烘烤下散发出灼人的暖意。

锦然手里捧着一本书,在温暖的帐篷内昏昏欲睡。方天戟停下笔,看着头不断往下轻点的盛锦然,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哪怕是无趣而又枯燥的公务,也因为锦然的到来而变得不那么难熬起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待在帐篷里,哪怕帐篷外的寒风再大,也无法吹散两人之间的情意。

“啊!我怎么睡着了。”盛锦然猛地一激灵,她挺直刚刚已经歪在榻上的身体,看着拿着笔微笑的看着自己的方天戟,小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喊我一声?我还想去将士们哪里看看,看他们会不会用那药膏呢!”

方天戟快步走过来,拿起自己搭在炭盆边烘烤已久的披风,将它搭在锦然的肩头:“你刚醒,快容易冷,快穿上点。”

锦然默默收紧身上带着浓浓热气的披风,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被这热气逼的越来越红,她看着方天戟凑过来的脸:“行……行,我披上就是了。”

锦然伸脚下榻,穿上了自己的兔皮小靴:“这将士们都在哪里住?我去看看他们,毕竟冻疮轻易好不了。”

方天戟索性丢下笔,伺候起自己的小妻子穿戴来:“那将士们住的离我这里不远,我一会带你去就得了。你也别着急,在帐篷里缓一缓再去。刚刚醒不能马上就见风呢。”

锦然站在那里乖乖地让方天戟给自己把披风的带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又担心的问道:“那你的公务都处理完了吗?处理不完你也不用管我,我找几个亲兵带我去也就罢了。”

方天戟好笑得刮了刮锦然白里带粉的脸蛋,笑道:“就这么不信任我?这么点事情我还是能弄完的。”

锦然担心他哄自己,走过去,看到一部部一沓沓的文书都被那道狂放不羁的笔迹批示完毕,这才放心的拉着方天戟出去了。

等二人到了将士们素日休憩的地方才发现将士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寥寥几个人影。

方天戟奇怪的拉住正在营地游荡的将士好奇地问道:“大壮!其他人呢?都去哪了?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一个人回来休息?”

那个被方天戟扯住的士兵连忙停住脚步。规矩的回答道:“回将军的话。今日李大人带着李姑娘来了。大家都去前面的殿里,想让李大夫给看看身上伤处。也好平安过完这个冬天。”

“李姑娘?”锦然一挑眉,她瞥向方天戟,“某人可说这军营里一个姑娘也没有啊。”

“我也不知道那李大夫现在还带女儿来啊!”方天戟告饶道。

这李大夫是方天戟麾下的一名军医,治那跌打损伤和刀剑外伤乃是一把好手。素日里也颇得将士们和方天戟的尊敬。虽然这李大夫只是在军中供职,没有朝廷的正是编制,但私下里大家也都尊称他一句“李大人”。

这位李大人家里人口不丰,只有一个如宝似玉的娇宠的掌上明珠李青青。这李青青也算是跟李大人学了些许医术,李大人想着自己也不能后继无人,遂经常将自己这个女儿带到军营里历练历练。

方天戟常年驻扎在大营之中,他长相俊俏硬挺,且身份高贵,贵为一品将军。这一来二去之下,那李青青竟然对方天戟暗生情愫。

之后便是方天戟火速向皇上请求赐婚,最后与锦然订婚。

李青青也不管方天戟已经名草有主,一厢情愿的向方天戟告了白。此时方天戟才知道这个姑娘竟然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严词拒绝,并勒令李大人不能再把李青青带入京郊大营一步。

所以方天戟才敢对锦然说京郊大营没有一个女人。

谁知道方天戟自以为安全纯净的京郊大营竟然冒了个李青青出来!方天戟叫苦不迭:“锦然,这满大营的将士们可都知道,我是勒令那李青青不能踏入京郊大营一步的!谁知道她今个怎么又来了!”

锦然轻飘飘的看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方天戟一眼:“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叫人家小姑娘来?该不会,是因为我吧?李青青,哼,叫到这么亲近。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说道最后,锦然已经有点半捻酸半郁闷了,她伸手狠狠掐住了方天戟的手臂:“你说说你!你怎么那么能招蜂引蝶?”

方天戟此时被掐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得揣谕:“锦然,你不会是吃醋了吧?嘿嘿,你放心,我和那李青青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放心,我已经有你了。怎么还会去招惹别人呢?”

“谁吃醋了!”锦然赌气道,她一点没有大小姐包袱的翻了个白眼,“我因为你这个笨蛋生气吗?你想多了!”

看见锦然不复平日的冷静和优雅,方天戟竟然诡异的感到了一丝愉悦,他笑道:“你这样还算是不吃醋吗,你这样要是还是不吃醋那我就…….哎呀哎呀,锦然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揪了。”

盛锦然竟然是揪住了方天戟的耳朵,她不高兴得拿两根手指比划出一条像黄豆粒那么大的缝,鼓起了包子脸:“我跟你说,我吃醋的话,也就吃了那么一点点醋!”

方天戟眼神温柔的看着张牙舞爪得锦然,伸手把锦然还在比划的手包在掌心:“好好好,你就吃了那么一点醋。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你才没不对。是哪个李青青!”锦然知道李青青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来大营帮将士们瞧瞧病,治治伤。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如往常的自己一样,冷静客观得分析这一切。她的心好像被泡在醋里泡了好久。吸收了很多酸酸的味道,哪怕自己竭力想把它从那盆醋里捞出来好好洗干净,可是心却早已经被腌渍入味。

无论如何,都拧不干净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体验那能把人淹没的酸涩味道。

锦然一向自认为是个冷静的人。经历过她如此不堪的前一世,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对方天戟也只是一份补偿的心理。

可是这一路走下来,不知不觉,方天戟竟然慢慢的潜到了她的心里,在她措手不及之时,在她的心里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窝,把自己种到了锦然的心里。

锦然可悲的发现,自己惊人没有办法在对那个傻傻的微笑产生任何抵抗的能力。而如今,更是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心里不舒服起来,甚至吃起醋,怎么也无法平静。

哪怕在前一世,她与罗暇爱情最深最浓之时,锦然也没有像这样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吃醋拈酸。她在与罗暇一起时,永远都是冷静、聪慧、善解人意的,哪里曾像这样无理取闹?

不知不觉,方天戟在锦然心中已经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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