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廊上站了很久,光打在白雪上,晃了我的眼。
“你发什么楞呢?”
“啊?”
感觉有人在身后叫我,我便回头。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我发现,我还站在教室的讲台上,手里拿着板擦。
我同桌慵懒地靠着讲桌,“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周身的温度告诉我,现在是夏天。
那我刚才的,都是幻觉。
“我..你!”我语无伦次道,“我刚才好像回到了高考一百天,那个案发现场,你也在,你还告诉我这是他杀!”
我同桌左眉往上一挑,连扮无辜都一脸牛逼哄哄的。
“真的!不骗你!会不会是那个死者是冤死的?托梦!附体!幻境?我还看到那个死者和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我简直吓死了,毕竟刚才的幻觉太真实了!
同桌大大说我思虑过重。
我也是不能开心了。
越想越瘆人,我执意要回家,我同桌便也只能同意。
回去的时候,我们特意又走了那条路过露天长廊的里侧楼梯。
我想去那个长廊的门前确认一下,如果门还和我刚来时那样纹丝不动,我就能安心点。
对,吓尿也想看看。
然后我就吓尿了。
那个锁住长廊的门确实是关着的,但门把手的角度和刚才不一样!
我这个人对细节特别敏锐,刚才来时我试图开这个门,撒手的时候门把手大约是斜着向下的。
可是现在门把手被掰到水平向上!没有理由门把会自己向上旋转!
它绝对被人动过!
我嗷一嗓子喊出来,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下飞奔。
跑到二楼我简直要哭了。
因为我同桌,没有追上来!
更可怕的是,我从楼梯中间的缝隙往下一瞥,居然看到了他的衣角!
他竟然瞬间出现在了一楼!!
正站在一楼楼梯口等我!
我当即转向,下到二楼后直接往教室走廊那边跑去,我要去另一条楼梯!
我就算体育再不好,也是长手长脚178,跑起来也是浑身带风。
飞一样的,我就出现在了一楼。
门因为封楼被锁住了,我只能跳窗逃。
然后,我跪了。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女厕所洗手的时候水凉了。
也知道我同桌靠着的那个窗子为什么有咔咔的声音了。
那是结冰的声音。
在室外温度38°的盛夏,我的教学楼,所有的窗户,都被冰冻住了。
住在东北的同学应该都经历过,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严冬。那时候窗户会长霜,霜化后,水会在窗外结冰。
窗子根本打不开。
我现在想想,也觉得神奇,因为那个时候,我又变回那种没有感觉的心情了。
就像我在幻境中望着窗外死者时的心情一样。
恐惧、惊慌、兴奋,都是没有的。
我的耳边也变得特别安静。
我泰然自若地踱步到一楼女厕所,找到一个扫把。把扫把的杆拔下来,木质的,拎在手里很趁手。
走到一面大窗子前,用力一挥。纹丝不动。
我努力了一阵,未果。
holy艹!
我转过身,对着空气大吼,“你到底是谁!有什么话咱好好说!”
啪嗒!
觉得有什么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觉得是液体,热热的,粘粘的。
我用手一摸,什么也没看到。
接着,啪嗒,又有一滴滴在了我的手上。
触感是真实的,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缓缓抬头。什么也没有。
啪嗒,啪嗒,啪嗒。
液体滴落的声音频繁起来。
我迈开步子,感觉走在地板砖上,特别黏脚。
只是我看不见。
空气里弥漫的腥涩味告诉我这多半是血,这让我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楼上因为楼层高一些,会接受到更多阳光。
也许窗子上的冰会容易化,我打算去二楼试试运气。
前脚刚在二楼站稳,我整个人都被周遭的轰鸣声震住了。
二楼所有教室的门都大敞着,里面的电风扇全部开到最大档,齐刷刷的转着。
整个楼层都被风扇声搞得轰轰响。
我不敢进去,转身继续往三楼走。
三楼还是一派和平的景象,我走回自己的教室,试图敲窗子。
窗子上的冰确实化了不少,我忙着敲没顾得上细瞅。
可是敲着敲着,这股诡异的感觉就涌上来了。
我后退了几步,站在教室中央。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阳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一般桌子上会有光块。因为光线是直线传播的。
但是我们教室的光块没有落在桌子上,它全部落在了...
我仰起头,房顶上。
我仿佛能看到光线的路径,它们在穿过窗子的瞬间,硬生生的改变的路径,笔直照在了房顶。
我就这样呆呆地仰着头。头顶上本来安静的电风扇,被无形的力量带着转动起来。
我记得那台失修的老电扇,高二那年就坏掉了。
如今,它居然在摇摇欲坠的转着,还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它越转越快,我一愣,赶紧闪身。
轰!
木屑四溅。
我重重地倒在一旁,扑倒了一片桌子。
那个老电扇就这样高速旋转着掉下来了!就在我刚才站着的位置。
那里的课桌被风扇敲碎,我仿佛能想象到我的脑袋被坠落风扇削掉的样子。
还没来得及庆幸,我胸口一热,大片的鲜血毫不客气的让我湿了身。
我的脖子竟被木屑划了一个大口子。
我赶紧爬起来,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很生气,又很委屈,无力地靠墙指着那个露天长廊的门怒道,“我死了!我就去找你!玩不死你!”
喀拉,那个门开了。
带着一股长廊吹进来的热风,门开了。
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哦好的,是我同桌。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蠢比。
我懂。
他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警惕地盯着他。
他,总算有点表情了。
他笑弯了眼睛,努力忍笑道,“真闹鬼啊!”
天呐,亲爱的同桌,你这种演技让我怎么肯心甘情愿被你骗啊。你绝对有问题啊!
“那你是人咯?”他居然又问我。
“我才是鬼!”我可生气,我都这么惨了居然还被怀疑!我还怀疑你呢!
同桌大大看着我半袖上的大片血迹,终于没憋住,咯咯笑起来,“这鬼还伤人啊!这样不好,这样是不对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那表情就是在说,“居然被鬼伤成这样,你这个蠢比,你这比可真是太蠢了。”
hemustbemy同桌bigbig没跑啦!
妈妈告诉我打架是不对的。
所以我就哭了。
我同桌把我捂着脖子的手拿下来,让我别乱动。
然后他捣鼓出一张英语周报,啪,糊在了我的脖子上。
是的,我一个178英俊少年,半袖上都是血不说,脖子上还沾着一整张英语周报!
4开纸大彩页cleanandsaveourbeautifulearth!
我又开始哭了。
我同桌让我别哭,他说,这个报纸挺管用的,吸水,你看,你血不流了吧~
我哭得抓心挠肝,我说,我流血!好多血!都被报纸吸走了,你看,这张报纸都湿透了!
我同桌赶紧安慰我,没事没事,你看,我这还有好几张呢~
我要挠我同桌了,我说,报纸都没消毒,我流好多血!我要死了!
我同桌怒道,胡说!这些报纸都是干净的!
你才胡说!这些报纸明明是咱们班用来垫垃圾桶用的!你从那里掏出来的,我都看到啦!
总之,我大概用了三张报纸,血止住了。
我把最后一张报纸叠吧叠吧,让它粘在我脖子上好看一点。
突然,我手上的动作一顿,因为我听到楼上有人在大步跑动。
“同同?”
“干啥?”
“阿朕仔?”
“滚。”
恩,是我同桌。
“是朕哥哥,这里应该就咱俩吧,我说人!”
“maybe”
“那这楼上跑着的人,是谁啊?”
我看看我同桌,我同桌看看我。
我要尿裤子,maybe。
之后,我简直把楼上那个人打得尿裤子。
楼上跑着的那个人是萧尧,今早上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大尧。
我一边往他腚上踹,一边骂娘,“吓死你爹我了,吓死你爹我了!”
萧尧就躲,“明哥,明爹!错了错了真错了!”
和萧尧一起的,还有我们班的钱多多和王将。
他们三个是我们班著名的三贱客,这里忙着闹鬼,先不细说。
钱多多就是早上那通电话里的钱哥,他说,电话里我拒绝他们的饭局以后,他们三个也觉得无聊,就决定回老教学楼怀旧一把。
和我们一样,发现闹鬼,出不去了。
王将那个人,我不了解,不过以我多年修炼于露天长廊的道行,掐指一算就知道我们年级组数得上名儿的,就有十来个妹子暗恋他。
其实我有点怵他,因为王将在我们学校很有名气,打架打出来的名气。
这个人沉默寡言目中无人,我和他三年同学都没说过话。
我跟王将sayhello,他果然无视了我。
他余光瞥了一眼我同桌,然后转过身跑窗子那边站着去了。
同桌说露天长廊通外面,我们五个就往长廊方向走。五层楼的教学楼中,只有三楼的露天长廊开着。
就是坠楼案件的那个。
站在长廊上,感受着户外的风,尽管是热风,也让我觉得舒畅。
我对着大街上的人大吼,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又看了看楼下,三楼,摔不死吧?!
我说,“兄弟们,那...咱就跳?”
这时候我看到有四双眼睛对我说“蠢比——”
这个长廊链接着我们高三教学楼和实验楼。萧尧窜到长廊对面,把实验楼的门打开了。
“正经中呢,实验楼没给咱锁诶!”萧尧操着一股碾子沟村民组的腔调说道。
王将和钱多多都跟着萧尧走进实验楼,只有我一个人抓着长廊栏杆不撒手。
我同桌走到我身前,“要不咱们从实验楼走吧!”
高三楼和实验楼。
这个长廊,说不定就是刚从一个穴口走出,又要走向下一个。
是否要退出游戏,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我又往楼下看看,三楼,摔死了怎么办?
太阳下沉了,余晖照的整个学校都泛着暖黄。
我盯着楼下,整座学校的影子投在地上,长廊上站着两个人。
那是我和我同桌。
同桌耐心地等着我,走吧,他说。
我松开栏杆,我同桌转身,我跟着他,走进实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