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三途河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之气,仿佛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当中,会发生一些令人意料不到的祸事。

远端黑暗之中,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一闪即逝。

我打了个寒战。

小舟破开暗红河流,缓缓前行。水漾开,涟漪浅浅。

“帝尊,自锁天塔一别,已有七年未见,你怎弄得如此狼狈”

乔孽的声音自舟前传来,转瞬,他虚空而降,身着暗红古袍,一双桃花眼妖娆明媚。

赋怀渊淡淡扫了一眼,手下摇桨的动作未停:“不劳冥君费心。”

“人若犯下过错,最终会如数还予;神若犯下杀戮,又当如何呢帝尊。”

“本帝之事,与尔等无关。”

“哦那她呢”乔孽幻青色引魂笛于手,姿容上乘的脸上,一展妖魅之貌。他转眼看我,“姑娘,本君对你的付出,难道你视而不见么”

我抬手作揖:“乔孽,你缕次帮我,我甚是感激。”

“仅此而已”

“你若有朝一日让我还此人情,我愿以性命相报,至于其他符月给不起。”

乔孽将引魂笛横于唇边,试出一串音符,清越悠长。

“姑娘,若没有引魂笛,你们如何过阴鬼林”

“您愿意再次相借”

我大喜,方才正为此事犯愁呢。

“五百年前,帝尊一步棋错,引下混沌之劫,后果原需帝尊来承担,可是他以万千仙灵血祭盘古灵墟,令那些仙灵不生不死,付出了永恒的生命今日,我们再来下一盘错棋,如何”

霎时间,天地静止。

赋怀渊蹙眉凝思,淡雅脱俗的脸上,一片绝然。

“你输,将她留下;我输,引魂笛你们带走。”乔孽额间火纹闪出一道红光,绝美无比,迷惑世人。

“好。”

听到赋怀渊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心里一沉。

你们下棋就下棋,为何要拿我来当赌注我可不愿留在这不见天日的九幽,与鬼为伴。可是事已至此,报怨无益,只盼赋怀渊精湛的棋艺将乔孽打个落花流花。

赋怀渊双手虚抬,白色仙力凝作棋盘,纵横交错,横置于小舟与乔孽之间。乔孽将引魂笛插入腰带之中,以三途河暗红的河水为线绳,将我们三人圈在里头,化为一方净地结界。再以铜铃为兵,守护四周。

乔孽红色灵力化为红子,最先落于棋盘右上一格。赋怀渊未假思索,抬手挥出一道白茫,置白子于红子左侧,中隔三子。

“帝尊,棋盘如战场,机会稍纵,胜败之数,便在这一瞬之间,你可不得如此马虎。”乔孽轻笑一声,红灵凝成的棋子急速落下,全然不顾章法路数。

赋怀渊浅浅落下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融成冰晶。

我在一旁盘算着,赋怀渊莫非故意要输我是不是得作作憋,为自己的命运做点努力。瞧乔孽下手的狠劲,就算他今日输了,他也不会借引魂笛给我们过阴鬼林。与其如此,不如直接来抢的。

不落到三途河里,我的胜算不低。

正此时,挂在四周以作结界的铜铃铛开始叮叮作响,起初声若蚊蝇,少顷便如百鬼相撞,发出杂乱而乱人心神的怪音。穿过铃铛上的红绳不停地抖动,似是有人在撕扯。

“冥君,时辰未到,何以如此急迫”

赋怀渊渊浅笑淡然,修长的手指掬起一道白灵,化作一粒白色棋子,稳稳落于棋盘之上。

乔孽双手微抬,十指指尖上方各凝有一颗红色棋子,“谁规定棋非要一颗一颗地下”

我忙出言相劝:“举世无双的冥君,您若大方借了引魂笛给我们,他日必有重谢不然您强行将我留在了九幽,我也是强扭的瓜,不甜的,何必呢”

“本君倒想尝尝这强扭的、并不甜的瓜是何等滋味。”

赋怀渊将飘逸的白灵凝幻成数十粒白子,气质优雅斐然,“冥君,春华秋实、夏鸣冬雪,乃水到渠成之修行。缘分未至,有些事,你莫要强求。”

“纵然是一株铁树,本君也要叫它开出花来”

交谈之时,我余光瞥见三途河里一条巨大红蛇,模糊的影像一闪即逝。

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渐行渐近。

铜铃铛又乍然作响。

我不由捏紧了赋怀渊的衣袖。

“月儿莫怕,有我在。”

赋怀渊未动声色,继续与乔孽下着棋。

“哗啦“一声,巨蛇出水,化成一个诡异的女人,站到了小舟旁。她的脸十分净白,毫无杂质,可是除脸以外的地方,尽淌着鲜红的血。随着幽绿眼睛的女人的出现,凄厉的哭声钻入耳中。

“此蛇女积阴怨之气而生,聚魄于九幽已有数百载。她生前含怨而终,会化为厉鬼,每逢清明上人间,向世人索命。”乔孽捏红子于指尖,俊美的脸上芳菲妩媚,“姑娘,我今日叫你见识一下,眼前这位大慈大悲的三界帝尊,是如何处事”

“咯呜呜呜呜”

鬼女的哭声突地响起在我耳迹,我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正此时,三途河里飘来无数女尸。

少顷,一具具浮肿的女尸将小舟给围了起来。乔孽望了一眼,徒手将女尸提出水面,抛到了我的脚边。

我吓了一大跳,抬手捏起仙诀,赋怀渊反手一拉,将我护到了怀中。

女尸身子鼓鼓胀胀,皮肤薄而透明,甚至可以透过皮肤,看到里头暗红色的血水在不停地涌动。乔孽将她往舟上一丢,脆弱的皮肤破了一个小洞,里头红色的血水喷射而出,臭不可闻。

血水洒出,女尸圆滚的身子瞬间变得干瘦如柴。

“要下雨了,河水怕是会涨,真是恼人。”

乔孽将女尸重又弃到河里,冷冷说了一句。

我打了个冷战。

鬼界九幽上观天气,是以女尸为准不成

赋怀渊指尖散出淡淡月白灵光,绕着我围了一圈,而后伏灵剑出鞘,在我身侧相护。

“月儿,伸手过来。”

如沐春风的声音忽而响起,将我身上的寒气逼退不少。

我把手伸过去,赋怀渊修长的指尖在我掌心划下,一撇一捺,写了一个灵咒。

灵咒刚刚写好,天边一记震响,阴森的风陡然袭来,身旁的女人瞬间化成一条巨大赤蛇,横扫长尾,捎带万里鬼气,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赋怀渊广袍飞舞,白茫出袖,将蛇女击落于三途河里。

“轰”

四周又是一震,无数女尸似炸开了锅的蚂蚁,乱作一团。三途河水被掀起巨浪,击起几丈来高,复又落下,似漫天红色的雨珠。

叮叮泠泠,血雾层层迷扰。

乔孽抬手挥出一道黄色的符文,符文升腾到空中,燃烧着幽蓝之火,霎时,化为舌头一般的蓝色火苗,飘浮于半空。一道符文燃烬,乔孽又起一道。接连烧了十多道,蓝色的火焰散出“哧哧”声,将他整个身子包围起来。

火焰映在他妖孽般迷人的脸上,竟有些莫名狰狞。

“九幽鬼女,反斩灵光,诸神不伏,诸仙不伤。”

我惊叹地望着乔孽,念出这般诡异的咒文,心中寒意四处。

乔孽棋艺不精,耍起了赖。

果真被我料中,他死活不叫我们走了。

赋怀渊盘腿而坐,身子静静浮向半空,身后三途河水暗红一片,仿佛他才是这九幽鬼界之主宰。踏月而出时,白袍广袖,飘然出尘,而今身处九幽,目中寒光闪烁,犹如道中天魔。

缓缓开口,音缈入空:“鬼女祸人,其罪当诛。”

音落,伏灵剑飞速绕身一圈,而后从他的身下蹿出,破水而入,转瞬间便又自水中穿出,白茫耀目,若天界星落殒坠划过眼眸。

周身数十丈,眨如白昼。

我骇然,心中寒意更深。赋怀渊斩起灵来,不带半点怜悯。

乔孽怔住,喃喃自语:“他为何,也会使用冥咒”

不知何时,那条巨大的红蛇又游了过来,在三途河里翻滚,千万红色雨珠为其洒落,画成血雨腥风般的唯美之姿。

柔白的灵光层层压向红蛇,三途河逐渐平静。

乔孽突又抬手,红色灵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灵网,将柔白灵光困住,相互牵制。

红蛇突而幻成女子模样,飞身到了我的身旁,双目突出、脸色青紫,鲜红的舌头缓缓伸了出来,挂在白晳的脸上,格外诡异,极其吓人。

“你可以打我,但求你不是吓我好么”

我凝青灵于指尖,刚要念仙诀出击,赋怀渊断喝一声:“月儿,莫要伤她”

蛇女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向我扑来,而我因赋怀渊叫我不要伤她,而愣在原地,眼见蛇女渐近,却不能出手保护自己。

死就死吧

闭上眼然而,候了半晌的痛楚并未袭来,睁眼一瞧,赋怀渊挡在我身前,只见他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抓着一条红色小蛇。蛇已死去多时。而赋怀渊的衣衫上被撕裂了一个小口子,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额前冒出,滴落。

“老赋,你受伤了”

我将赋怀渊衣衫上的小口撕大,露出里头结实的胸膛,上头有一道指甲大小的伤口,是蛇咬所至,不断流出来的鲜血与汗水混合,似雪之蔷薇,分外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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