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蓑衣的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一个,不对是两个,另一个在背上!

雇车的弟兄俩回来了?!

车夫顿时眼前一亮。

开口说话的是哥哥,那个要去肃州找大夫看脸上大疤预备着讨媳妇的年轻人。

他一反惯常的冷漠寡言,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对着车夫道:”马上出发,去肃州!“

马车从山神庙门口密林掩映的小道上穿过。

一路往肃州城的方向疾驰

此刻正是一天当中晨曦微明的时刻,山道上往来的车马寥寥。

前方没有拦阻,马车的速度更加快了。

即便是这样,车内抱着另一个身影的那位心情还是焦急的不得了。

少年低头看着怀里的那位,心道这小子真是脑子不好使,那么高的树上,不会功夫能往下跳么?简直是无知者无畏。

这小子是以为树下有软垫子等着他还是怎么的?

那样说跳就跳,简直跟闹着玩一样,一点都不给旁边的同伴考虑的余地。

也不知道这小子的运气怎么会好成那样,底下那帮人,被这从天而降的身影砸了个正着,正好还有人当了人肉垫子。

就算是这样,树上下去的人也还是晕了,晕得叫都叫不醒。

少年面色阴沉,怀里的那个小子身上,脸上都沾染了泥土跟叶片,这会儿只得由他帮忙着清理一下。

虽然,依照大少爷的脾气是极其不愿意沾到这些脏东西的,可他知道在山中的几天,什么都没按照原来的习惯进行。

破例那么多回,真心不用在意又一次破例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再纠结,少年咬了咬牙,心情郁闷的开始帮忙擦拭那小子的脸。

从额头擦到脸颊,从脸颊擦到下颌然而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柔。

说起来。在一起的时间有好几日了,在深山中也不止一次见到他的睡容,但是这会儿抱在怀里看着,看着。先前在树上的感觉再一次降临了。

少年怔怔看着怀中那个人,说不清现在是何种心情,他胸中郁闷,忍不住将脑袋转向窗外,把车窗的帘子拉起。

清晨寒冷的山风吹进来。少年的头脑清醒不少。

怀里那个人,也因为忽然吹进来的冷风,身子颤了颤。

下一秒,少年动作迅疾如闪电,立时又把帘子合上。

身下的马车继续在山道上疾驰,从山上的坡路下去,到了底下狭窄的山谷间那座水面上的浮桥。

少年眸光沉了沉,望向那片高高的山崖,心底划过一丝冷意

肃州城外驿站的人目光敏锐盯着山道,他们已经守候了好几天。连那一拨策划绑架劫持案的主谋都是在码头那边被拦截到的。

除了前一日见到的北地那几个鬼鬼祟祟易容出行的士兵,再见不到别的可疑的人物。

主上的指令是继续等候在驿站处留意过往的行人。

这一日清早,从城东宅院里出来的一辆马车,同样一路急奔往西南方而去。

阿福在宅院中筹备了几日,自认为将该预备的该想到的都安排周到了。

他家的三少爷,却始终没有后续的消息传来。

阿福从担心到淡定,再从淡定到担心,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大清早的,他跟宅子里另一位一直守在肃州城的宇文家的管事商议完毕,决定还是由阿福带着人去山道上看看。

肃州城外几条岔路通往各地。但是阿福看过管事给他的地图,两个人也坐下来详谈过。

他们选定了其中一条俩人都认为最有可能的线路。

肃州城内的宅子,还有最后一批布置的物品等着商铺的老板派车送来。

阿福揽下了去察看旅人,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接到他家小主人的任务。

相反的。跟肃州城商铺老板打交道的任务还是交给对当地熟悉的驻守宅院的管事去办。

各司其职,哪怕小主人没有及时来到肃州城,底下人也不会乱了方寸。

心中担忧归担忧,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会落下!

阿福带着两个护卫,一路坐着马车出了肃州城西边的大门。

经过驿站的时候,他们几个引起了驿站人的注意。但是很快注意力被另一拨大队人马给吸引了过去,是一支从国都城往北地去的生意人马队。

这时节,很多人都从北地去往别的地方,因为战事在即的关系。

逆势而行,还是这么大的一支队伍,早就有驿站的人快马去通知城东宅院内的天放了。

相应的,蛰伏的人手也抽调过去跟踪查探。

这支队伍进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了,传来的消息是仅仅住一晚。

焦点转移,有了重点,驿站的人便没有在阿福他们那辆马车上留心太多。

驿站稍事休息后,阿福带着两个护卫继续往肃州西南方的山道行去。

管事跟他讲过,过了城外那片连绵的小山,前头靠近河边正好有一处凉亭,等在那里,足以看到过往的人跟马车。

阿福的目的地就是那一处,就跟他开始时候打算的一样,碰碰运气吧

我是太累了,足足折腾了半夜,在之前的小镇上还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跳下去的时候早就看清楚角度了,不知为什么,我心中虽然害怕却也有几分把握。

我觉得凭借少年的力量,定不会看见我被那几个人给抓走。

跳下来的冲击力极大,我能帮他的大约也就是帮他争取到一点对方没能反应过来的时机。

这点时机,搁在对敌的时候简直是决断胜负的保证。

我都懂,他怎么可能不懂?!

唯一没有估算到的悲剧的是,撞到脑袋了,我被动地得晕上一会儿

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晃动的马车内。

身上腿上都有擦伤,忍耐力越来越强大的我表示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我的面前有一张放大了的带着帷帽的脸。

我定了定神看过去。

第一反应,眼下是个神马姿势,第二反应。那家伙干什么,这种时候都记得挡那么严实!

他怎么就没有疏漏的时候,我是多想看看这个家伙的真容啊!

“小菱!”少年语带惊喜,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问。“这是几?”

“五!”

“这是几?”

“三!”

“我是谁?”

“这”我正迟疑,肩膀被他抓住一阵晃,“你停下,停下啊,大哥。我是在想怎么说你的身份,我对你知道的太少,甚至连”

“还好,没事!”少年打断我的话,长长地舒了口气道,“我还担心你撞坏了脑袋。”

“咱们到肃州了?”我坐起身子,一秒从他怀里抽离,这是意外情况,虽然尴尬,我先将情绪放一放。

“还在路上。小菱!”少年沉声道。

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我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变了脸色转头盯着他道:“崖上的那几个人,你还有他们设下的”

“你不用担心,你说得对,其实咱们只是过客,“少年顿了顿道,”去肃州的,他们的事情跟咱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少年语气冷静,望向我的眼眸深沉。

我一下子懵了!老天。我冒了那么大风险想听到的结果绝对不是这样的啊,难道他带着我直接从崖边离开了?!

我们这么没默契,先前我跟他说的话都白说了么?!

少年见到我的反应,唇边忽然动了动道:“原来还是会担心的!”

下一刻。他伸手就敲在了我的脑门上,这不是玩笑的敲法,而是实打实的。

我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一定”少年看着我,帷帽遮挡的脸看不清。可是语气是完全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

“你把你自己的安全当什么?“少年似乎想竭力缓和下紧绷的神情,然而说出话来更是严厉,”你当闹着玩的,当做游戏?!”

少年毫不客气按住我肩膀咬牙道,“爷得给你一个教训,让你这辈子都记得,不能随随便便做危险的事情!”

沉默对峙中,赶车的车夫忽然喊了一声:”是不是醒了?“

下一刻,他停下了马车,直接从前头车座上跳下来,走到车厢边拉开帘子。

与此同时,少年迅即放开我,脸转到一边,深深地吸气。

车夫见到车厢内尴尬的场景,暗涌的气流,愣怔后望向我道,”小兄弟,怎么样啊?“”是在山上摔了一跤还是怎么的?“

车夫语气关切地问:”你有没有受伤?“”大叔!“我还没从刚才的惊骇中完全抽离,看着大叔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的,谢谢大叔关心。“”哎,不是我说你啊,小兄弟,”车夫顿了顿,语气恳切的道,“你大哥虽然话不多,但是对你还是很好的。“

车夫跟我解释道:”先前我在破庙里头刚睡醒,他背着你冲进来一副着急的样子,我都问不上话。“

我眼神一动,望向车夫。”好了,你现在醒了,我就放心了,我刚才赶车的时候,没听到你的声音,一直担心呢,”车夫语气闷闷地道,“还怕你出事了。“”看你大哥的样子,实在着急哪!“

“弟兄两个人要好好的。”

我惊愕的望着车夫,少顷后低下头再一次道:”谢谢大叔。“”我下车还想问问你们,到底走哪一条路,”车夫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不少,转了个话题道,“前头有岔路,都能到肃州城。“”这“我一时间心中思绪烦乱,要我立刻作决定,我有些为难地看着车夫。

这会儿有点拿不定主意!”走人最少的道儿。“少年在一旁,忽然转过头对着车夫语气斩钉截铁地道,”不走大路。“

“好,听你们的。“车夫爽快的答应了

车内的沉默一直在持续,几乎是从车夫从车门口离开,马车重新启动开始。

我数次看向少年,他始终没有一点说话的兴趣,恢复成最开始第一印象里的高冷设置。”我已经解决了。“直到马车又上了一段坡路,少年才低声道。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迟钝了几秒才听懂他的意思,欣喜地看着他!

少年转开头,咳嗽一声,半点都没有高兴的语气。

“不枉你摔晕了!””事出紧急!“我想了想,已经放下心里的大石头了,对上少年,语气舒缓地道,”我晓得你现在很恼火,但是你也可以换个角度想“

我沉默不语,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沉思之后道:”从我同意你讲的同伴的说法开始,我就觉得你是可以信任的。“

我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也看着侧过身的少年,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松开。”也许换成别的人,认识短短几天,我真的没有把握在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来。“

我端详了他几秒钟道:”信不信随你,但是让你这么恼火,实非我本意。“

“好在,你也不需要太郁闷的,“我专注地看着他,”因为咱们到了肃州就各走各的了算起来是最后一起坐一程马车了。”

“你就要解放了!”

少年不语,闻言猛然间转过头盯着我,我几乎能感受到帷帽面纱底下的那两道目光,跟刀子似的!

马车运送了一车家什停在了城东的宅院门口。

天放手底下的一帮护卫,负责布置宅子的那几位,表情欢喜的将车上的东西一下来。

不到半天的功夫,那间制定的屋子就完全变了个样。

看上去很有装饰精美的闺秀房间的感觉,护卫们虽然辛苦出力,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多亏隔壁那家的管事,给出了那么多主意,还主动介绍了肃州城内靠谱的店铺过来。

人家怎么说来着。

能帮上忙,也是因为隔壁管事同样能体会到底下人的不易,要布置安排得让主子满意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们也不是一天练成的,说起以前的事情,那可是一本血泪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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