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看着我,微微一笑道:”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师妹,咱们在船上不比在陆地,还是得警醒些。“
天放朝船尾的方向瞥了一眼,跟我对视接续道:”万一情况有变,也好有个应对。“
他唇角带着笑意,语气沉着道:”所以我一开始的时候的确不想跟你提起的,担心吓到你。“”跟他们商议之后还是决定跟你说一声。“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无语地回望了天放一眼,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总要将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暗中进行。
不知道人跟人之间坦诚以对是很重要的么?
眼下还是在去往北地的路上,不晓得到了那边,天放会不会采取新的行动。
师兄隐晦的做法让我隐约觉得跟在他身边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了。
这是我在岐北的时候,就有的看法。
彼时初到岐北,他便替我安排下住的宅子,手底下的人都是他的人,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中。
表面上看来我挺自由,其实就跟变相的软禁差不多,所以才导致了后来我跟他的矛盾。
也是我竭力想摆脱了他的控制范围,自己上路的原因。
想到这里,再美味的鱼肴吃在嘴里都有点不是滋味了。
守护这个词是把双刃剑啊,现在我的处境没得选,先忍耐一下吧。
吃了午饭,江面上的雾气依旧不散,我跟在师兄的身后到了船尾去看他们口中的那条“尾巴船”。
比早上更浓郁的雾气,以致那条船的影子再一次被隐匿了,从我的站立的地方望过去,一无所获。
“主上!“身边站着的海国护卫张望了一眼道,”他们是不是换了航道,还是在支流转弯了?“
天放想了想之后断然摇头:”不可能,支流经过的地方都是荒山。没理由那条船上的人都是去荒山的。“
目光望向天放,我听他对护卫说:“国都城到肃州,整条线路我都看过,中间停靠大船的码头都没有。要说改道去了支流,说不通的。””我想是雾气遮挡住了,他们应该是一直跟在咱们后面。“天放沉吟之后道。”从这里到肃州,剩下的路程不到两天,“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对上身边站着的护卫,”我看过地图,中间也没有适合靠岸的地方。”
天放语气肯定的道:“不管他们是不是跟踪我们的人,对方下一站的目的地,肯定是也只能是——肃州!”
“江面上雾这么浓,速度太快不好吧?”我目不斜视看了许久,有些担忧道,“万一看不清前头还有船,撞上去了可怎么办啊!”
“师兄,还是让船老大将船速放慢些。“我瞥了他一眼道。
谨慎小心为上啊!”你放心。他知道的,水上的事,他肯定比任何一个人都懂行。“
天放会意点头道,说话间他的一双眼始终望着雾气弥散的船尾,似乎要穿透那中间的层层阻隔看清楚后头那条“尾巴”
船速渐渐放缓,舱内的少年醒来,不多时就感觉到了!
“阿福!”他懒懒喊了一声,急促的脚步响起,风一般卷到了他跟前,”三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快去看看,那帮窝囊废怎么回事!“少年打量阿福,眯了眯眼睛道,”爷让他们快些再快些。结果倒好,越来越慢。“
阿福闻言顿作一张苦瓜脸道:”三少爷您有所不知啊,江面上的雾气太大了,要是再那么快,万一前头有船,到时候担心撞上去啊。“”撞到奴才事小。您可金贵着呢,受点伤可怎么是好啊。“”奴才按照您的吩咐跟他们说过的,“阿福语带委屈道,”可就算是借他们胆子,他们也不敢开那么快啊。“
阿福为难的看着他,说了一通话也不晓得自家这位爷听进去多少,要是一意孤行的话,少不得还得他出面去盯着船老大。”嗯?“榻上的人若有所思地直起身子,皱眉看着阿福道,”我去看看。“
他起身就往船头走去,阿福跟在他身后低声嘟囔:”谁敢骗您啊,一看就能戳穿的嘛。“
他回眸冷冷扫了一眼,阿福瑟缩了一下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噤声了。
站到船头,果然跟阿福说的一样,江面上的雾气比早晨还浓,照眼前的情形,再要船加速的确有些不通情理了。
船老大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毕竟船上那么多人的命都暂时交托到了他手中的。
肃州附近的江面,历来都是最湍急,漩涡最多的地方,一般的船到了这里,无不放慢速度以求稳妥,何况是这么大雾的天气呢。
少年站在船头一言不发,面色冰冷。
阿福忐忑地看了他一眼,低声安慰道:”三少爷,就算慢也慢不到哪里去的,最多两天是一定能到肃州的。“”奴才知道您是吃不惯船上的饭菜,等到了咱们的宅子就好了。“
天放留下护卫中的一人,站在船尾看着后头的动静。
他跟我到了船舱内,我看他心事重重的,忍不住上前问:“师兄,我昨晚听到鸽子的声音,是不是送信来的?”
“南边儿的情况还好么?”
说话的时候,我打量着天放的脸色,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变化,有时候言语上容易蒙蔽人,但是眼神表情都明白写着,欺瞒不来。
天放语气淡淡地道:“小事情!”
他摆明了一副又懒得多言的模样,我心道小事情他居然能将调往肃州护卫的人全给派去了南边儿,蒙谁呢!
我摇摇头,几次三番试探过了,可是他嘴这么严,别说替他献计献策了,压根就想隐瞒了真相不愿意告诉我一丁点儿,再追问下去也是徒劳。
我撇开他,干脆自个儿走到一旁,从柜子里翻找了一下。
里头除了我托酒坊的马车提前送上大船的衣裳。外带天放替我买的一些小玩意。
顺带还有他说的女红的工具,坐下来靠着椅子背开始动手裁制药瓶的外套,我手艺生疏了,浪费大半块料子终于有了初步的雏形。
拿出怀中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装着药丸的瓶子。我比划了一下,感觉大小基本合适,就开始穿针引线动手做起来。
一旦专注在了某件事里,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个多时辰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我拿着完工的瓶套装好了我最珍贵的药瓶。就跟我先前想的一样。
从这一刻起直至送交到某人的手上,我会像小时候挂钥匙一般随身带着。
天放在桌边如有所感,抬起头朝我这里看过来,见到我的举动,嘴角动了动,我懒得跟他说话,自己先走出舱门,往船尾去了。
护卫依旧老老实实呆在那里观察船后的动静,江面上的浓雾看着很难散去。
“这怎么看得清?”我低声问了他一句道,“你们跟着师兄。走水路应该是家常便饭了,这样大的雾也难得一见吧?”
护卫点头道:“的确是少见,换成在陆地上赶路都快不了,何况是在江面上。”
“看情形江上的大雾至少要到傍晚才会淡一点。”
阿福能感受到站在身边那个人的怒气,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上的雾气沾湿了他的鬓发,一双眸子冷冽异常,唇角紧抿着,那是发怒的前兆。
缩了一下脖子,阿福往后退了两步,这天气不给力。就算挨一顿训也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这大雾来的不是时候,偏偏是在去肃州的中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放眼望去,唯有雾茫茫的江面朦胧。像是老天给的考验,以此打磨人的耐性
比预料中的还要迟一些,等天几乎黑透了,江面上视线所及的范围才广阔了一些。
我跟天放坐在舱内正喝茶说着话,守卫匆忙进来道:“主上,能看清船后跟着的那条尾巴了。”
话音刚落。天放便起身走了出去,我紧随其后一齐到了船尾。
薄雾中,能瞧见隔着一段距离的隐约灯火,那是后面尾随的船点燃的。
就跟天放对我提起的一样,光看灯火的数量就晓得那条船的规模至少跟我们坐的差不多。”吩咐船老大,速度可以快些了,今晚还是连夜赶路。“
天放语气沉着道。
我愣愣站在那里看着船尾的江面,那条船上到底是什么人呢?我心里很好奇。
从国都城跟来的,显然不是,因为我们从崖下登船的时候,航行了几个时辰都没看到异常。
是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尾随在了后头的,我决定回去再看一眼舱内的地图,上头标注的江流分支,好像出了西兰之后的区域,我没有特别留心过
桌边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守着,连阿福都被支开去了船头,少年表情悠闲地吃了一顿饭,正待吩咐底下人收拾,却见阿福走了进来。”三少爷,江面上的雾气小了,船老大这会儿正加快速度呢,可是咱们前头有条船挡着,您看“”船老大让奴才来问问您,是绕道过去呢,还是紧跟着?“
话音刚落,少年腾地站起身来
夜风中少年站在船头朝前张望,果然看到远处有一条船的影子,亮着灯火,跟船老大说的一样,眼下他们的船是跟在人家后头朝前开呢。”几时发现的?“他沉声问。”三少爷,可能早上咱们就跟着了,不过那个时候江面上雾气实在太大,哪怕距离隔得近都看不清的。“
“船老大怎么说?”他冷冷问道。
“人家在前,咱们在后,应该不是刻意跟过来的。”
“也是去肃州?”他抚了抚额角问。
“多半是的,奴才跟船老大一起看过地图,从这里过去,只有肃州一个大码头,前头的船不小,要停靠的话,想必也是肃州。”
“三少爷,您看咱们是绕道过去呢,还是”
“既然都是去肃州的,对方速度又不慢,跟着就是了。”他看着前方,心底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四野茫茫,唯独那条船在前头,让人错觉是在引路的。
难得碰上自家的小主人这么好说话,阿福顿时咧嘴一笑道:“其实,船老大也跟奴才说了,就隔着点距离跟在后头最妥当。”
“您是不晓得,肃州地界临近那一段江面很险的,水流急,暗涡多,有那条船在前头,放心点。”
少年转过头,凉凉瞥了阿福一眼道:”他的意思是万一有变,前头那条船就当替死鬼了?“”哎,奴才没那么说啊,反正反正“阿福支支吾吾道,生怕说错了话惹恼面前这位小爷。”也好。“少年手一挥,语气凉薄道,”就依他的意思办。“
转身走回舱门边,他回眸看了前头一眼,冬夜清寒,江面上偶然遇见的,也算是难得巧合了
躲在舱里一个人翻完了一整卷的书,我无聊得都快要打哈欠了。
水路不比陆路,随时能停下来,师兄跟那两个人待在船尾说话,舱内剩我一个难免寂静。
等到晚饭的时候,我难得看到船老大也出现在了厨房内,这是登船以来的第一回。”主上,很确定后头那条船是跟着咱们的,眼下他们速度都跟咱们差不多了。“”你的意思是他们跟在后头,时快时慢都看齐咱们?“我愕然道。”要是去肃州有急事,为何不绕道超出去?“”难道是因为肃州地界的江流太险,将咱们当成领航的了?“我下意识脱口而出问。
天放忽然看着我笑道:“要不是你在我这里,我还以为你是后头那条船上的人呢。”
“这不是很好推断么?换成我也一样啊,”我笑嘻嘻望了他一眼,狡黠道,“但是反过来说,对方应该对咱们没有觊觎的意思,不是还得靠着咱们探路么?”
隔了一会儿,天放接续道:“那要等出了这段险要的航道,平缓进了肃州地界才好判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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