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9狐狸的心
“嗯……不……走开……走开……”
隐约中,我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痛苦的、无助的、隐忍的。
是墨雪,自从把他救出之后,每天夜里,他都会做噩梦。
匆忙披上袍子,急急奔到侧室――为了照顾墨雪方便些,我不顾萧染的反对让墨雪住在我寝室附带的侧室内。跑到门口,将门推开,却看到一头银的男人已经先我一步赶来,正压着墨雪的身子,试图把墨雪唤醒。
“怎么叫不醒吗?”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银湮简单的转头对我颔一下,答道:“是,梦魇很深。”
关闭房门,到桌边倒上一盅凉茶,我将茶递到银湮手中,示意他让开,“我试试吧。”
银湮微微点头,在他起身的一瞬,我看到他原本微蹙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恢复成平日里狐狸一般的笑脸。
落座,将碍人的袍摆甩到一边,借着昏暗的光,我仔细看看墨雪的脸。
皮肤上的伤痕减淡不少,脸色仍旧苍白,嘴唇没有血色,此刻,他的睫毛剧烈的颤抖着,不时用力摆动一下头颅,喉咙里闷闷的,净是惊恐万状的闷哼。
轻柔的,把左手伸到墨雪的后颈,那里已经被汗水濡湿,将他的黑色长与皮肤粘在一起。
“墨雪,墨雪!”
右手拍拍墨雪的脸,嘴唇贴在墨雪耳边,我甚至能感觉到墨雪身体的颤抖。
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刺痛,萧帝到底怎么折磨了墨雪,以至于他夜夜惊梦,醒来后又什么都不肯说?
“别……杀了我吧……你们……我……我……”
“好了好了,墨雪,你快醒醒,我是萧离,我在你身边,你现在很安全,很安全的。”
拥住墨雪的头颅,他额头的汗贴在我的颈项,凉的令我心疼。
这样的拥bào
总是能够奏效的,只要我抱着墨雪,墨雪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待墨雪不再颤抖,也不再喃喃低吟,我也一动不动维持怀抱墨雪的坐姿约莫半个时辰了。银湮一直站在我身旁,我没去看他,可我知dào
他的视线一刻也没从我与墨雪身上转开。
“公主,墨雪睡熟了,您放他躺下,歇歇吧。”
寂静的夜里,任何声响都显得那么突兀,银湮虽然已经压低了嗓音,可他说话的时候,墨雪还是略略惊了一下,好在没有惊醒。
瞥了银湮一眼,带着显而易见的责怪,银湮笑着躬身,再没有说话。
从银湮手里接过茶盅,将茶水含入口内,短暂的犹豫后,我扣住墨雪的下巴,迫使他双唇微启。
嘴对嘴的喂水,这件事我已经做的很熟练了。一夜的惊梦,如果墨雪不补充一些水分,第二天白天他的双唇就会裂口。
将墨雪放平,为他擦掉脖子上跟脸上的汗,再给他盖好被子。观察了一会儿,他睡的安稳,我才放下心,与银湮一同走出房间。
天边,已经泛出淡淡的鱼肚白。
我靠在廊子的圆柱上,看看天,再看看庭院里葱葱的嫩竹林,叹气。
一件落地披风,沉沉的压上肩膀,扭头,银湮笑着把披风的束带松松系成一个蝴蝶结。那是银湮的披风,很大,且厚实,可以把我密密的包起来。
“奉公主之命,今日银湮会去接墨焰与紫瞳过来,公主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叹起气来了?”
狐狸,明知故问。
翻银湮个白眼,换来他更愉悦的低笑,这家伙的笑声,在这么清冷的凌晨时刻听来,有些?人。
“公主不必有所顾虑,墨焰与紫瞳都在宫内住了许多年,后宫的各种刑罚,他们见了太多,不会被墨雪的样子吓到的。”
嗯,这我知dào。让我叹气的,自然不是如何对墨焰交代的问题,而是我……
我要怎么弥补墨雪?
我能拿什么去弥补他为我所牺牲的一切?
尽管,他的牺牲,具体的内容我并不了解――说实话,我在惧怕。
“公主不想知dào
后宫都有哪些刑罚么?银湮已经为墨雪检查过,他受刑的种类银湮也已经了解了分……”
“你到底想说什么?银湮,别拐弯抹角,我不想无时无刻都要揣测你的心思,很累,也很烦。”
“呵呵~公主对银湮戒心太重了。银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公主总为此事逃避,这不是银湮所认识的大公主殿下。”
我的口气本就不太友善,一听银湮那副我与他似乎相识颇久的腔调,就更加不舒服了。
“你认识的萧离是什么样的呢?其实我们认识并没有多久,你凭什么判断我该是怎样的人?”
“凭公主的这双眼睛,只需yào
一眼,银湮就能看出公主的不凡。”
抬头,我近乎鄙夷去看银湮的脸。这种俗烂的台词,亏这狐狸说的出口。可惜,我这么看他,他仍旧是玩世不恭的笑脸相对。无奈。
冲他摆摆手,我决定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
“算了,你去休息一下,天亮后去冷宫接紫瞳他们。我也要再睡一会儿。”
“公主……”
“有话就直说,要么就别开口!”
“公主,银湮在尔虞我诈中习惯了一套说话做事的方法,惹公主不快实非银湮本意。”
……
停住脚步,我没听错吧?
难道凌晨的冷空气不但让我情绪低落,还会让一只狐狸学会说真心话?
不想回头,不想看他得逞式的狐狸笑,也许他刚才那句话,只是个玩笑吧。
正因如此,我才没能看到银湮正色的表情――没有笑,没有翘起的唇角与眯起的双眼,一双瞳,清透极了。
“公主既然回归公主之位,势必会有忠臣生死相随。公主不是一个人,也做不了一个人,请公主早些看清这事实。决心追随公主的人,愿为公主生,愿为公主死,这些并不是公主的强求,而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眼睛,略略眯起,掩盖了暗红双瞳内迸射出的复杂目光。
半晌,沉默,只有早起的鸟儿清脆的叫声。
“我知dào
,所以我才觉得不适。银湮,我已经习惯独来独往。”
“真的习惯一个人么?只公主一个人?”
……
苦笑。
银湮,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不,我习惯独来独往,但回到家里,就能看到哥的脸,哪怕是严厉的苛责也心甘情愿。
这话,你是了解的吧?你应该是了解的,但你永远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