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宋淮把柳眉山打横抱起,快步往主院去。管家反应迅速,把府里的大夫喊了过来。

调养了大半年,柳眉山心悸的毛病本已接近痊愈,但近来一直担心宋淮,心绪不宁,忧思更甚,人也消瘦了不少。

这回明显被气着了,一时胸闷,晕了过去。

大夫把完脉松了一口气,“万幸,夫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没有大碍,休养几日便好。”

“不!”宋淮红着眼睛,咬着牙道:“母亲受了刺激,昏迷不醒。”

众人一愣,看向宋淮。

宋淮看向身边的管家,道:“拿父亲的牌子进宫请太医,再派人去淮安侯府通知舅爷爷。”

管家看着并无大碍的柳眉山,迟疑道:“小将军……”

宋淮锐利猩红的眸子看向他,管家身子一抖,竟然从小主子的脸上看到了侯爷的影子,忙答:“小的明白了。”

小将军这是要把夫人立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给夫人讨公道。

小半个时辰后,满京城都知道孙家那个泼妇王氏去定北侯府闹事,将侯夫人气病了,侯府派人着急忙慌的进宫请太医。

淮安侯夫妇急匆匆上门探望,片刻后,淮安侯忧心忡忡进宫求见陛下,请求召定北侯回京。

众人这才意识到,侯夫人怕是命悬一线。

差不多同一时间,被贺氏带走的王氏声称自己好意上门拜访,却被定北侯府的下人虐打,卧床不起。还指责柳眉山不孝,将生身母亲贺氏气倒了。

可惜,没什么人相信她的说辞。

据当时围观的百姓说,王氏上门挑衅,恶语伤人,先是指责定北侯夫人不能生养,又让小将军带着她女儿嫁入宣王府,还骂自个继母贱妇。

又过了半个时辰,几个武将夫人,穿着诰命服跪在宫门外哭诉,称自家男人为国出生入死,她们留守京城,勤俭持家,侍奉父母,养儿育女,如今却被恶妇奚落不会生养,要将她那年轻女儿塞给她们夫君做妾。

有个言语豪放的武将夫人哭诉道:“我倒是想给他多留几个种,可他为国征战十年,总共回过四趟家,我如何生?和谁去生?我等亲属尚且不能随军,难道就能把美貌小妾送到前线去惑乱军心?”

这些武将夫人一搅和,顿时就把王氏在定北侯府门口说的那几句话给曲解了。

王氏气得倒仰,偏偏又没有办法,她又不能嚷嚷自个儿是想把女儿塞给宣王,而不是给定北侯送妾。

齐瑄从宏光帝那离开,去见了见齐珩,恰好错过了赶进宫的淮安侯,直到出了宫,才从候在宫门外的唐铮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

“……如今小将军去了王家,探望王老夫人。”唐铮道。

齐瑄早已怒火中烧,拧眉不耐:“谁?”

唐铮解释道:“就是定北侯夫人的生母,淮安侯的庶妹贺氏。当年侯夫人父亲逝世,贺氏改嫁给了王荣升做续弦。王荣升原先做过工部郎中,三年前逝世。”

“去王家。”齐瑄忍着怒气,让唐铮带路,又问:“王氏呢?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王荣升原配妻子留下的独女,嫁给了刑部员外郎孙康成,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孙蓉。”唐铮嗤笑道:“这会儿正在王家装病,说侯夫人指使下人对她施.暴。”

唐铮也想不通,贺氏改嫁之后,给王荣升生了一子一女,他们才是侯夫人同母异父的弟妹,可他们都不敢上门攀亲戚,偏偏王氏这个毫无干系的继女,哪来的脸皮上门喊“姐姐”?

齐瑄咬了咬牙,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声。

王家,宋淮领着太医,上门探望“被柳眉山气病”的贺氏。

贺氏的确病倒了。她原本身子骨还算硬朗,所以才能一巴掌把王氏扇到地上,但毕竟已经年过半百,被柳眉山冷漠的态度刺了心,回来后便支持不住晕了一会儿。

但她还知道顾忌柳眉山的名声,叮嘱身边人不许声张,没想到却被王氏抖了出去。

如今更没想到,宋淮会来看她。

宋淮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喊了一声外祖母,靠坐在床头的贺氏顿时老泪纵横。

宋淮:“这是我第一回这么喊您,也是最后一回。”

贺氏一愣,原本想去抓宋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接着泪落得更凶,按着胸口喊柳眉山的小名:“圆圆……我的圆圆啊……”

“我母亲没事。”宋淮道,又话音一转:“但您当初丢下她,这么多年,她好与不好,您心里是有数的。”

当年贺氏闹出新寡与人私通的丑闻,丢下母亲匆匆改嫁,母亲刚经历了丧父之痛,又骤然失母,从此寄人篱下,遭人白眼。

更因为有贺氏这样德行有亏的生母,母亲怀上他的时候,才会被人揣测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宋淮惨然一笑:“但母亲说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说您生了她,养了她,宠过她,疼过她……所以她没资格记恨您。她的确不愿意认您,但也希望您好好的,希望您长命百岁,儿孙绕膝。”

贺氏捶胸痛哭,险些背过气去。

宋淮除了眼睛有些红,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您没宠过我,没疼过我,所以我今儿个才敢大逆不道地对您说这些话。”

“母亲如今有家,有我爹,有我,和您没有瓜葛了,也请您管好你们王家人,不要来叨唠我们。”

当初不管不顾地抛弃了年幼的母亲,这些年母亲遭人欺辱的时候亦不曾伸出援手,那就不要在如今觉得有利可图时,谈什么血缘亲情。

贺氏喉头一哽,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淮。

“但是,若哪天您……”宋淮顿了顿,“母亲和我,还是会给您尽孝。”

宋淮的眼神变得很冷:“但不是今日,您不能倒在今日。”

“我带了太医过来,请您好好养病,别让外人有机会戳我娘的脊梁骨。”宋淮起身,在贺氏怔愣地目光中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贺氏失声痛哭的声音,门外,贺氏的儿媳王方氏剜了宋淮一眼,领着嬷嬷跑了进去。

宋淮抹了一把眼角,对门口的太医点了点头,道:“辛苦您了。”

太医朝他拱了拱手,进去给贺氏把脉。

宋淮把太医留下,在下人指指点点之下,挺着胸膛走出了王家。

“阿淮!”

宋淮抬起头,看见齐瑄下马朝他跑来,瞬间眼眸一红。

齐瑄心疼不已,将他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回家,我们回家。”

宋淮点点头,呆愣愣地被齐瑄拉着走。

忽然王府里传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放开!你放开我!”

“臭婆娘!还嫌不够丢人?!”

原是齐瑄派人把孙康成找来了,将躲在王家装病的王氏拖了出来。

原本就有不少人围在王家门口看热闹,众目睽睽之下,王氏声嘶力竭,与孙康成拉扯着不肯走,差点把他拽倒在地,哪有半点遭人虐打后卧床不起的样子?

王氏见到有外人,终于收敛神色。孙康成招来仆从,把王氏塞进了孙家的马车,转头讨好地看向齐瑄,想上前搭话。

齐瑄一个眼神都欠奉,扶着宋淮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马车晃动起来,渐渐驶出街口。

“阿淮……”齐瑄见宋淮怔愣着出神,心疼地唤他。

宋淮转头看向他,忽然伸出胳膊抱住了齐瑄。

齐瑄连忙将他揽进怀里,“有我在。”

宋淮将额头抵在他肩上,闷声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齐瑄哑了喉,不知如何作答。

世人都学礼义廉耻,德智仁善,可世上还是有那么多自私、恶毒、损人利己的人。

有教无类,却并非个个都受教成人。

就连齐瑄自个儿,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他的一切准绳,是阿淮。

问这话的宋淮也不是为了听齐瑄的回答,他抬头看向齐瑄,责怪道:“都怪你!”

齐瑄皱眉,不明所以。

宋淮:“她想让她女儿给你做妾,为你生儿育女……都怪你!”

齐瑄一愣,竟然从他话中嗅到了醋味,顿时乐了:“怪我,怪我招人惦记。”

宋淮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拿脑门去撞齐瑄的胸膛,“就怪你!全赖你!”

齐瑄见他耍起无赖,反而松了一口气,任他发泄,拍着他的背安慰:“是是是,怪我,我这就去给咱们娘亲赔罪。”

“不许你乱喊!”宋淮掐他腰上的肉。

“疼疼疼!”齐瑄装模作样呼痛,宋淮立刻松开了手,被齐瑄抓住,抓到嘴边亲了亲,“别气了,剩下的我来处理,嗯?”

宋淮看向他,“你得告诉我。”

“行,和你商量,你怎么解气咱们怎么来,行吗?”

宋淮抿唇,想压下情不自禁弯起的唇角,最后还是没压住,冲齐瑄笑了出来。

齐瑄跟着一笑,手臂一收,将他揽近一些,眼神深邃的盯着他的唇。

宋淮仰起头,噘嘴去亲他。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再糟糕的情绪,都能轻易驱散。

————

匆匆从官署赶回来的王鸿远扑了个空,没见到他那个小外甥,听太医说母亲没有大碍,才放下了心。

迟一些,妹妹淑静也从夫家赶过来,看过母亲后,一起商量着如何向长姐赔罪。

他们自小就听母亲说,她欠了他们长姐,他们就算不愿意认她,也要敬着她一些。

长姐嫁侯爷的时候他们已经记事了,听过不少流言蜚语,知道母亲时常偷偷垂泪,却又帮不上忙。

大了之后,渐渐明白了母亲和长姐之间的事。

再后来姐夫成了大将军,长姐终于扬眉吐气,母亲又告诫他们不要去打扰她。

兄妹俩都还算明事理,没有上门的攀亲,何况他们心里也有数,旁人待他们客气,已经是他们沾了长姐和姐夫的光。

偏偏继姐没脸没皮,心里打着那种既可笑又可恨的算盘,竟然想把蓉姐儿塞给宣王做小!

确实是他们有错,得向长姐赔罪。

贺氏却对一双儿女道:“不必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泪又落了下来,“往后,谁也不要去找她。”

“将来我死了,让她来给我上柱香就行。”

————

皇后接见了宫门外那几个委屈愤恨的武将夫人,赐下封赏好好安抚了一通;又称赞柳眉山蕙质兰心,贞静厚德,乃宗妇典范,派人送了不少药材补品和珍宝到定北侯府。

还传了一道口谕斥责王氏失德,触怒嫡母,罚她抄经三千,为嫡母祈福。

宏光帝那头还要直接些,不仅召宋骁回京接受封赏,还把封赏的旨意直接昭告天下:封宋骁为一品镇国公,封柳眉山为一品镇国夫人。

宋淮没有袭爵定北侯,而是被封为忠勇轩逸侯。

一时间,宋家在京城风头两无。

入夜,探望过柳眉山的齐瑄回到宣王府,收到了白朗的密信:宏光帝动用了埋在定北侯府中的钉子,探听柳眉山的病情。

齐瑄握着密信的手不住颤抖,狠狠闭上眼睛。

他最害怕被证实的那件事,或许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淮淮:都怪你,招蜂引蝶!

瑄瑄:怪我,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帅气与智慧,招人惦记!

淮淮:呵呵。

瑄瑄:但别人惦记没用啊,我是你的。

淮淮:……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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