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飞渐远,渐飞渐高。

横江飞着飞着,视线里那一轮最亮的弯月,却距离他越来越远,不论如何都追不上了。越到高空,夜风越来越大,风刮在身上,犹如刀割,让横江有些浑身不适,他捏出一道法诀,身前显现出一个半圆的护盾,犹如半截银白水球,挡住了前方狂风。

这也是宣明道场里,仙门修士才能施展的道术,叫做天罡战气。

若从地上,朝着上空看去。

横江施展出天罡战气所化半圆护盾,也如一轮半月,朝着西方天宇,疾驰而去。

飞着飞着,横江心思越发清明,酒力稍稍减退。

横江深吸一口气,凝神静心,环视四周,又看了看下方山川河岳,只觉得群山犹如数不清的巨兽,蛰伏在大地之上。而宣明山屹立于群山之间,巍峨高耸,气势磅礴,尤其山顶积雪在夜色里呈现出的醒目银白,更是瑰丽夺目。

“这才是仙门修士的手段,飞天遁地、追星赶月!”

横江悬空站着,闭着眼睛,感受着体内发生的变化,神态平静,无悲无喜。

修至仙门修士,已可让天地灵气,自头顶灵窍灌入,又从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里,渐渐散出去,如此循环往复,不绝不休,与先前的道徒境界,大不相同。

不知不觉,飞离宣明山,已有上百里之遥。

横江再度施展青天揽月术,转身而去。

如今酒力已经消散,心神已然清醒,横江视线已不再产生幻觉,再也看不到先前满天悬挂无数个月亮的画面,固然也明白,西沉的弯月没有偷学宣明山的万象分身法,无需将之捉拿归案。

不过,飞了片刻,横江却觉得丹田当中,出现了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横江知道,此乃体内的气息不足,难以再支撑青天揽月术。

于是,横江便收了青天揽月术,只试着施展当初在封魔岛,独孤信所赠诸多秘籍当中,御风术与飞翔术。所谓御风术,说是御风而行,实则是如飞鸟一样滑翔,最是省力,只不过无法往高处飞驰。至于飞翔术,则是往高处飞行的道术,虽有所消耗,却也比不得青天揽月术,速度也远不如青天揽月术。

他非天赋卓绝的天纵之才,如今这两种道术,他是第一次施展,很是生疏。最开始施展之时,身形就如断线的风筝,自空中坠落,直到下降了上千米,才缓缓稳住身形,初步将御风术施展了出来。当恢复了些气息与体力,再施展飞翔术攀升之时,横江也是在空中七拐八拐,宛若一直喝醉了的鸟雀,毫无任何仙门修士御风飞行,腾云驾雾的美感可言。

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是回到了宣明山。

横江离开宣明山追月亮之时,只用了一两个时辰,就飞出了上百里之遥。

月落乌啼,朝阳初现之时,横江酒醒,用御风术与飞翔术赶回师门,却直到中午,太阳位于天空中央的时候,才来到宣明山脚下。

守卫山门的师兄,早早就看到了飞在空中的横江。

“横师弟,慢些飞,莫要飞的太快了。早些时日,有一些笨鸟偷吃了厨房酿的酒,飞起来和你一样七拐八拐,结果一不小心撞在树上,晕了过去,直到过了大半天,才醒过来哩。横师弟不要着急,飞行法术,讲求的是熟能生巧,难以急于求成。你以后有事没事,就在空中飞上一段时间,久而久之,自然就熟练了。”

“横师弟啊,我劝你还是先下来,别在这里飞了。此处是山门所在,时不时会有师姐师妹,从这里路过。若是被她们看到了你这等飞行姿态,只怕不出半天,咱们整个宣明山都知道你飞行之时,姿态诡异,动作浮夸。一旦你名声坏了,就没有几个师姐师妹会对你心生爱慕,以后想要在师门里,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师姐师妹,成亲做道侣,简直是难于登天啊!”

他们呵呵的看着横江,大声调侃着。

这二人一个叫宋可,另一个叫张青,比横江要早入门二十几年。因二人入门很早,连独孤信见了他们,也要叫一声师兄。

当年宣明山掌门独孤明,以及陈操之、左宣、孙录堂、陆青皇等人,镇守于宣明山之时,中土帝国无人敢轻易招惹宣明道场。故而,那个时候,守卫山门的都是寻常内门弟子。如今这些宣明山高手参与诛魔之事,至今未归,宣明山诸多事情都交由独孤信代为掌管,于是山门也成了防范别人侵袭的重地,于是宋可与张青二人,就承担起了守卫山门的职责。..

“二位师兄有礼了。”

横江施展御风术,落到山门之外,将昨夜宾客送来的美酒,拿了两坛,递给两位师兄,道:“我初次施展飞行法术,被人笑话也无妨。至于张青师兄所说的道侣一事,我倒是不着急。也许在咱们宣明山,还真就有一些师姐师妹,品味和旁人不一样,她们也许就喜欢我这种人。”

张青哈哈一笑,拿起酒就喝。

宋可则将施展飞行法术的诀窍,以及一些经验与心得,说给了横江听。

当横江辞别二人,回到内门,时间已到了下午。

他到食堂里随意吃了些饭菜,便踏着斜阳光辉,回到自己的院子,不料这院落里里外外,已被人精心打扫了一番,进门一看,便见到独孤信盘膝坐在屋中,正在打坐调息。

横江走进屋内,开口道:“独孤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横兄请说。”

独孤信睁开眼眸,面露微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她心中却惊了一惊,想道:“莫非他昨夜见我长发垂落,认出了我是女子?”

横江随意坐在独孤信旁边,指了指山顶方向,道:“昨夜我在山顶大醉一场,莫名其妙,就成为了仙门修士,而且把月亮当做贼人,竟不明不白就施展出了青天揽月术,一个多时辰就飞出了上百里之遥。在此之前,我只知晓青天揽月术的修炼法诀,却因只有道徒修为,从未正是精修过这种道术,为何如今运转青天揽月术,也能随心所欲,圆通如意?”

独孤信道:“横兄昨夜虽然酒醉,却心思宁静,正好符合我仙门中人明心见性的修行真谛,于是横兄你兴致已到,心境便再进一步,达到了道心通明的层次,处于顿悟状态。道心通明的心境,可遇而不可求,一旦出现这种心境,不论是修行任何法诀,都会有顿悟的效果。不过,这种状态下,只能顿悟自己能够修炼的法诀。仙门修士只能顿悟仙门修士能够修行的法诀,道徒也只能顿悟道徒可以修行的法诀。”

“原来如此。昨夜我是和独孤兄一起喝了酒,才会心思宁静,继而道心通明。”

横江拿出独孤信赠送的美酒,摆在桌上,道:“看来,从今往后,我要和独孤兄多在一起饮酒叙话才行。如此一来,或许我隔三差五,就会出现道心通明的状态,自此之后,纯阳可期,仙路坦荡啊!”

听闻此言,独孤信脸色微微发红。

“若从今往后,我和横兄朝朝暮暮,不离不弃,当真是极好的……”她心中这么想着,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慌忙间赶紧端起了酒,来掩饰她脸上的红晕。

好在今日的独孤信,也和横江一样,将众妙之相眼罩,戴在脸上,遮住了小半容颜,独孤信才不担心横江把她的神态变化,全部看透。

横江却不知晓独孤信心中所想,只道:“昨夜我醉眼朦胧,见到独孤兄离去之时,似乎是长发披肩,莫非独孤兄因饮酒过多,影响到道心,出现了走火入魔的迹象么?若果真如此,以后咱们还是少喝酒的好。道心通明可遇不可求,若因此而影响到独孤兄的心境,反而不好。”

独孤信眼神有些换乱。

她站起身来,看向门外,侧脸对着横江,云淡风轻道:“我昨夜见横兄醉倒在雪地里,便独自回去修行,并无披散头发之事。横兄肯定是醉了,才会胡思乱想。”

“此言有理。”横江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你我再一起对月畅饮!”

“好。”

独孤信沉默片刻,莲步轻移,走向门外,边走边说,“我有一炉丹药,正在炼制当中,每日黎明与黄昏,都要照料炉中丹火。”

她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多出几缕白色云雾。

走了数步之后,云雾汇在一处,聚成一柄云剑,载着独孤信冉冉而起,上山而去。

斜阳西沉,余晖万里。

“我这独孤兄,气宇轩昂,风姿绰约,当真是举世卓绝,就是……就是稍稍秀气了些,不够刚阳。”

横江目送独孤信离去,心道:“独孤兄正在炼制的丹药,多半就是为我而炼。他对我推心置腹,我必不能负他。等那封魔岛桃林里,百年一轮的桃子成熟,必要请他和我一起前去,尝一尝百年灵桃。”

夜幕降临。

吴冠忙活了一天的造纸制符之事,背着一捆竹子,回到院子。

他见横江院中亮着一盏油灯,便前去拜访。吴冠说御龙升师兄今天一大早就来嘱托他,叫他告知横江,让横江明日留在院中,不要四处乱走,如今陆青皇师叔尚未回来,宣明山里对门中弟子传道授法一事的职责,就落到了御龙升身上,说如今横江已是仙门修士,又到了听道学法的时候。

横江有些茫然,问道:“我中午才飞回宣明山,御龙师兄怎么会一大早就知道我成了仙门修士?”

吴冠憨憨的笑了笑,道:“昨夜,橫师兄你逐月追星,大喊大叫,声音中气十足,传遍山野……此事何止御龙升师兄知道,就连我也被你吵醒了,跑出门一看,见你远远的飞在天上,就知道你肯定是修成了仙门修士。”

“原来如此……”

横江看着东方天际渐渐升起弯月,心中有些恍然,叹道:“有朝一日,若真有了通天彻地的实力,我还真想飞至天穹深处,抓住这轮月亮。”

吴冠茫然不解,问道:“抓月亮干啥?”

横江道:“我抓住月亮之后,要问一问那月亮,为何有时候圆,有时候弯,为何不天天都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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