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帐篷里只有魏延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孙策的士兵大概是因为抓过太多的俘虏,所以在绑人上有着独到的见解。魏延此刻被结结实实的捆着,除了能扭动脖子,就算想动一下小拇指都困难。他的关节开始渐渐的僵硬发木,四肢也因为血液流动的不畅而慢慢失去了知觉。魏延咬了咬牙,他明白孙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情况反转,他也会用这种方法来折磨敌人的锐气,先让他惊悚不安,继而再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魏延不屑的哼了一声,对孙策的这种做法,他嗤之以鼻。
因为他是魏延魏文长,在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惧怕过死亡,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最后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战死沙场,但可惜的是,这一次他没能如愿以偿,因为他被活捉了,而且是在过马一招之内就被敌人活捉。现在他的求死之心更盛了,这次的失败已经让他羞惭的无地自容,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死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魏延扭过头,看见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孩子走了进来,对着他笑了一笑。
魏延怒火中烧,他已经想到*
m.35zww.*了自己在死前难免会受辱,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受到一个小孩子的侮辱。他嘶哑着嗓子咒骂道:“混蛋!孙策简直欺人太甚,竟然派个乳臭未干、奶毛未褪的小孩子来折辱我!老子死后定要化为厉鬼,找回这场子!”
“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那小童平静的说道,“在下陆逊陆伯言,乃是我家主公帐下的从军司马。”
“司你妹的马!”魏延破口大骂,“你以为我是三岁小童,那么容易被蒙骗么?”
“若是魏将军不容易被蒙骗,此时也不会被捆成个粽子躺在这里了。”陆逊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好像完全不在意魏延的辱骂,“在下此次是奉命而来,请魏将军无需心急,继xù
躺着稍候片刻,我家主公等等便来亲自见你。”说完,陆逊不再理会魏延,自顾自的坐在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借着投进来的阳光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魏延刚要继xù
出言咒骂,帐篷的帘子又被掀起了。来人将门帘挂在门框上,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坐在一旁的陆逊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道:“文和先生,你来了。”
贾诩点了点头,道:“伯言怎么不把帘子挂起来,不嫌气闷么?”
“魏将军的怒气冲天,怎么会闷呢?”陆逊笑着道。
“魏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贾诩看着躺在地下的魏延,微笑着道,“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真是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贾诩!?”魏延脸上一阵惊异的神色,但是随后便被鄙夷所代替,“想不到西凉的张绣和贾诩,也是叛主投敌的无耻小人。”
“文长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啊。”贾诩并没有被魏延激怒,反而以表字称呼他,仿佛是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自当年长沙一别,在下心中就一直记挂着文长。长沙三杰,刘磐、黄忠和魏延,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啊。”
“什么长沙三杰,我倒没有听说过。”魏延冷冷的道,“文和先生此来不是为了和在下叙旧吧。”
“几年不见,文长变得更加聪明了。”贾诩说,“不过在下此来,倒真的只想看看老朋友,顺便听听在此情此景之下文长心中的想法。”
“大丈夫死则死矣,需yào
什么想法?”魏延不悦的大声吼道。
贾诩低低的叹了口气,在魏延的身边坐下:“文长,如果不是各为其主,你我也都可以算是朋友了,有什么话不能对我直说呢?以我军现在的实力,攻下荆州全境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是管乐复生,恐怕也无力回天。在刘表家族就要覆灭的时候,文长为什么不先尝试保住自己呢?”
“忠臣不事二主。”魏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和先生不用出言相劝了。”
“果然有些英雄气魄。”一个声音从帐篷外传来,江东的小霸王孙策低下头,走进了帐篷。他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将魏延身上绑着的绳子挑断,笑着道:“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都没有给客人解开绳子,文和、伯言,这岂是待客之道啊?”
“我是你的敌人,不是客人。”魏延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孙策哈哈大笑起来,席地坐了下来:“魏文长果然是心直口快,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你我都是坦荡的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文长的出身我已经听贾诩先生说过了,也知dào
刘磐因为看不起你,所以故yì
不重用你。我有一事不解,还请文长不吝赐教。为一个轻视自己的人卖命值得么?仅仅是为了忠臣两个字断送自己值得么?”
魏延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道:“君侯,你也应该知dào
,背主的人会背上叛逆的骂名,一世难以翻身。我虽然出身卑微,又没有读过书,但是这些道理还是懂的。而且,黄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这是我更加不能投降君侯的原因。”
孙策拍了拍魏延的肩膀:“文长不如换个角度想想,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微子去殷,韩信归汉也是背叛旧主,但是两人非但没有背上叛逆的骂名,还被后世传为佳话。如今我手下也不乏荆州的旧将,他们为什么投降于我,是因为他们都深知,在群雄混战的乱世中,跟着刘表这样的主公是没有前途的。”
魏延慢慢的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刘表已经太老了,他征伐天下的雄心壮志早就被荆州的山水和美女消磨殆尽了。但是我和他不一样。”孙策突然站起了身,指着帐篷外面,“我所要建的是名垂千古的功业,我要索取的是整个天下。”
“文长,也许对于刘磐来说,你只是个出身下贱的无赖之徒,但是在我这里,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孙策坐了回来,抓着魏延的肩膀摇晃着,“都是我的兄弟!”
“君侯的美意在下心领了,请恕在下不能答yīng。”魏延缓缓的拨开了孙策的双手,“君侯有君侯的志向,在下也有自己的坚持。”魏延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厉起来,他大声的喝道:“孙策,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趁我还活着,砍下我的头,否则我一定会再拿着刀冲进你的营寨,洗雪我今天的耻辱!”
孙策微微一愣,随即无声的笑了一笑,他重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战袍的下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我很高兴能与你这样的人对敌,魏将军如果想回长沙的话,请便。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劳烦魏将军,就是把这封信捎给刘磐将军。”
“杀了我!”魏延恶狠狠的道,“杀了我,不然你一定后悔!”
“我并不是要故作仁慈来折辱你,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欣赏你的勇气。”孙策一边说一边将贾诩递过来的信塞进了魏延的胸甲中,“我还有其他重yào
的事情要做,就不远送了。马我已经替你准bèi
好了,文长一路小心,我会在此恭候你下一次杀进我的营寨。”
魏延没有一丝表情,脸上的线条冷硬如刀。他默默的瞪视了孙策一会,然后踉踉跄跄的冲出帐篷,骑上帐外的战马向着长沙城飞奔而去。
孙策看着魏延远去的背影,苦笑着对贾诩道:“文和,这就是你所说的成功的招揽么?”
贾诩和孙策看着同一个方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又浮现出那招牌式的笑容。
“没错,而且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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