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身原主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继承的。
像是之前的左冷禅需要遭受无时无刻的危险预警,那感觉就仿佛被死神盯上了一样,稍有不慎就会步入死亡。
就算是一个正常人,长期这样下去也会被逼疯。
但像是方宝玉这种没有注定死亡命运的宿命身,则会愈发感觉到一种迷失,陷入我究竟是谁的烦恼漩涡之中。
当然了,段誉的情况还和方宝玉有些不同,后者基本没有什么要迈过去的坎儿,前者还要面临父母双亡的劫和我妹究竟是不是我妹的桃花劫。
而段誉又与其宿命身原主的经历非常相似。
临琅段氏的族地在西玄州府也是在佛土境内,所以从小段誉就受到佛家思维的影响,又因身为段家嫡系一脉的关系,他的一生可说是顺风顺水。
直到知晓了自己是宿命身,看到了《天龙八部》中的命运后,其整个人都直接傻了。
而他之所以离家出走,也是因为他爹拉着他做了一次详尽的亲子鉴定,做完他就连夜跑了。
所以这结果他并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是,他爹也是宿命身。
他不敢去想一些符合命运轨迹的可能,这也是他选择逃避和对故事里的段誉以及自己感到厌恶的原因。
“你的情况没有人能帮你,你需要自己走出来,同样我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方宝玉轻轻叹了口气。
凭其才智,什么大道理他都会说,但渡人容易渡己难,发现问题只是第一步,想要将其解决并确保再无一丝心结的话,有时需要的是外来的一瞬契机。
段誉虽看上去有些呆,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学好武功,以此应对那些可能发生的劫难。”
“你的武功”方宝玉稍作犹豫后说道,“你最好还是修炼你段家传承的功法,那《北冥神功》的效用如今人尽皆知,这很可能对你对段家的名声造成一些影响。”
“我知道。”段誉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得到的《北冥神功》有所不同,它更应该称之为《北冥重生法》。”
说到这两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深谈,武功是一个人身上的最大秘密,更是关键时刻保障自身生命的唯一手段。
随即方宝玉主动转移话题道:
“距离潜龙榜之争还有十五天,在此之前我准备一直待在鬼市,段兄你呢?”
“一直待在鬼市?这鬼市虽有趣,但趁此机会也应该去别的地方看一看吧。”段誉有些不解。
方宝玉神情严肃的说道:
“段兄,你来这玄阳域应该是乘坐机巧宫和九州镖局新开设的机关列车对吧。
因此这一路上你并没有看到如今的南玄州府是处于一种多么混乱的状态。
你临琅段氏和我浣葭方氏的根基并不在这南玄州府,而且也不在这南方之地,所以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
“南玄州府处于混乱?”段誉微微皱眉,随即神情有些跃跃欲试,但他还没有开口,就被方宝玉直接打断道。
“段兄,你的实力还未达到大宗师境,而就算是我这种刚突破大宗师的也并不能完全保障自身的安全。
在此前提下,不多管闲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这南玄州府的情况,自有该管的人去管。
别忘了你刚才说过,你很厌恶段誉的天真,而一切事情的发生非是毫无缘由,这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段誉深吸了口气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之后就劳烦方兄和前辈多多照顾了。”
随即段誉对着方宝玉和方忠拱手一礼。
这也是接受宿命的好处之一,其心性会快速成熟起来,若放在之前的段誉,一定会去看看热闹,顺便行侠仗义一下。
但见到方宝玉说的这么明白,他也清楚自己这段家的嫡系世子的身份很重要,稍有不慎若是被拖到这漩涡中,很可能也会连累到整个临琅段氏。
而方宝玉见此也是暗送了一口气,八大世家一向同气连枝。
如果自己跟段誉这边见完面,他后面就惹出一些麻烦,自己为了八大世家之间的情谊是必须要出手的。
这也代表他也会被扯进麻烦中。
方宝玉很清楚自己前来参加潜龙榜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所以他才做出了一直待在鬼市的决定。
随即他看向已经遍布各种痛骂声的大堂,对段誉说道:
“这里我们是不合适继续待下去了,段兄可愿与我先去拜访鬼尊阁下。”
段誉连连点头,只是刚起身时,又被屏幕上原着魔的说书内容所吸引。
这第二十三回中,刚刚讲完阿朱之死,而且萧峰也从段正淳的笔迹认出了对方并非带头大哥,换言之阿朱就是白送了一波。
这也是刚刚这些酒客开始痛骂的原因。
但接下来
“天寒地冻,马家窗子外都上了木板,萧峰等了片刻,听得一阵朔风自北方呼啸而来,待那阵风将要扑到窗上,他轻轻一掌推出,掌力和那阵风同时击向窗外的木板,喀察一声响,木板裂开,边里面的窗纸也破了一条缝。
秦红棉和阮星竹等虽在近处,只因掌风和北风配得丝丝入扣,并未察觉,房中若是有人自也不会知觉。萧峰凑眼到破缝之上,向里张去,一看之下,登时呆了,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段正淳短衣小帽,盘膝坐在炕边,手持酒杯,笑嘻嘻的瞅着炕桌边打横而坐的一个妇人。
那妇人身穿缟素衣裳,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似叶非叶的斜睨着段正淳,正是马大元的遗霜马夫人。
马夫人颈中的扣子松开了,露出雪白的项颈和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站起身来,慢慢打开了绑着头发的白头绳,长发直垂到腰间,柔丝如漆,娇媚无限的腻声道:段郎,你来抱我!
本回完!”
看着又再次出现的广告,段誉有些无奈的挠了挠脸颊,随即注意到一脸不爽之色的方云华。
这位方宝玉的堂兄此刻毫无之前的气度,只是他一眨眼后,又发现对方正友善的对他笑了笑。
对此段誉也点了点头,心想自己可能是眼睛花了。
于是无视了大堂内的各种痛骂和抱怨,四人离开白骨阁径直向着中心处的冥塔走去。
与此同时,秦凡也离开了监视的房间。
“根据画像确认是临琅段氏的段誉,浣葭方氏的方宝玉和方忠,不过跟在方宝玉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是谁?”
阿二摇了摇头:“可能是方家旁系的族人吧。”
秦凡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有趣了,竟然有三个宿命身,稍后你去调查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资料。”
“三个?”阿二一脸不解,像是八大世家的重点人物信息都在鬼市的资料库中,所以确认段誉和方宝玉是宿命身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他想不通秦凡都不认识那个年轻人,怎么就确认对方也是宿命身的。
对此秦凡并没有给出解释,而其隐于面具下,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眸中,一团小小的混沌漩涡正在消散。
在其特殊视野的笼罩中,能够清晰的看到,段誉、方宝玉和方云华正各自被一根无形的锁链捆绑住。
而这是秦凡最近刚刚开发的一个不值一提的小技巧,比起羽苍渺的因果大网还是差的太多。
“主上,有客人前来拜访。”
水涅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秦凡和阿二身前。
秦凡没有关心来访者的情况,而是先对水涅生说道:
“你没必要这么快出关。”
水涅生苦笑一声道:
“凭我如今的武学底蕴还不能参悟《四绝剑典》的奥妙,继续闭关也毫无用处。”
秦凡说道:
“那你让段誉和方宝玉前往冥塔四层刚建好的会客厅,他们的速度倒是够快的,是那位方忠提前一步过来告知的吗?”
“段誉?方宝玉?”水涅生有些懵逼,随即说道,“并不是他二人,来访者自称是月陵花氏的族人,他又说是主上您的旧识。”
“月陵花氏”秦凡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主动摘下面具道,“请他去冥塔十九层。”
“十九层?”一旁的阿二有些意外,因为这冥塔十九层已经被改建为秦凡的私人住处,由此看出对方与秦凡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而秦凡说完这句话后,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阿二则有些八卦的凑到水涅生身旁问道:
“这个来访者是不是个女人?
听说这月陵花氏的每一代家主都是女人,族内更是由女子当家做主。
但该说不说,凡是花氏的女子,无论相貌身材,还是气质智慧都堪称完美无缺,之前江湖就有传言,人生第一等的享受就是娶一位花氏女为妻。
但这花家却只招入赘的,且要求还特别高!”
水涅生瞟了阿二一眼道:
“以你原本的身份,貌似娶花氏女且不入赘也可以吧。”
阿二顿时蔫儿了下来道:
“你这就没意思了,说好的揭人不揭短呢,我还没提天剑门呢。”
“就是提了又何妨,如今我只是水涅生。”水涅生一脸澹然道。
“算了算了,你这人忒没劲。”阿二甩了甩袖子,一熘烟的从其身旁走过。
水涅生则是直接运起轻功来到冥塔的一层,然后将这位来客亲自带往第十九层
冥塔第十九层。
秦凡已经换上了曾经在无忧山庄身穿的一袭白衣,其身前正摆放着一个古琴,随着他开始弹奏,悦耳的琴音环绕在这个楼层。
直至一个脚步声的出现,让其演奏了一半的曲子戛然而止。
“与十一年前一样,相同的曲子。”来者的衣装朴素,脸上挂着一抹温暖的笑容。
秦凡起身,长叹了口气道:
“好久不见,花满楼。”
花满楼坐在秦凡的身前,右手一挥,一套精致的茶具出现。
“虽说应该客随主便,但我想你并不介意我先为你泡一壶茶,就如同十一年前一样。”
秦凡将古琴搬至一旁,精神力在其双眼处扫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道:
“你选择了接受宿命?”
花满楼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依旧行如流水,口中则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十一年前,你说我的名字很有意思,还要让我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但前些日子我却选择亲手毁了它。”
“你还可以重新看见。”凭借秦凡的精神力已经察觉到花满楼和元随云的情况不同,后者属于双眼四周的经脉皆毁,前者却是完好的。
对此花满楼只是澹澹的说道:
“换一双活人的眼珠吗,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况且自从看不见了之后,我反倒是能更加领略到原本不易察觉的美好。
你有没有听见过落叶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
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轻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
你知不知道微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秦凡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道:
“我也瞎了。”
花满楼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一瞬,随即说道:
“那你可以与我一样感悟这些美好。”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刚刚你提了三次十一年前,这次也该我提一次了,就犹如十一年前一样,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不是只靠着一句美好就能解决的。
所以现在我有些佩服你了,因为此刻你放下了一直坚持的原则,比起继续执着于对生命的热爱,我更感受到了你的决意。
而一个热爱生命的人能够毁掉自己的眼睛,没有比这个举动更具有说服力。”
秦凡拿起茶杯,轻饮一口后,说道:
“好茶,味道和十一年前一样。”
而花满楼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秦凡,脸上挂着的亲切微笑犹如朝阳般温暖。
随即花满楼也拿起了茶杯,轻叹一口气后,又放下:
“十一年了,我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