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边朝身后挪着屁股,边冲老头露出一个比鬼哭还难看的笑容,颤着牙关道:
“老爷爷……您看,你们几千年才出了我们这三个穿越者,而且已经解剖了两个,该搜集的数据也该收集够了,就不用再研究我了吧?”
“老爷爷?哼哼……”
老头也不知从哪抓来一柄镰刀似的鹤嘴锄头,指着他狞笑:“臭小子,就是你爷爷的爷爷,都得管老夫叫祖宗!现在知道叫爷爷了?晚了!呆会老夫就把你脑子劈开,好好研究一下……”
纪文慌忙在老头的瞪视下,翻身下了台面。
老头以为他想跑,哪知这货直接噗通一声,五体投地的跪了下去,声音还贼大……
“老祖宗在上,请受不肖子孙纪文一拜!”
“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祖宗!老祖宗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除了拿我身上的零件不行,其他都听您的!”
老头满脸黑线,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
“你们那的人,都像你这般无耻么?”
这货抬头,脸上一点不害臊,还理所当然的反驳:
“像我这种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八荣八耻严格要求自己的正能量青年,怎么能叫无耻呢?”
老头一副鬼信你的表情,朝他挥了挥锄头,恶狠狠道:“油嘴滑舌。现在我问,你答,若敢有半句虚言,马上剁了你的脑袋!”
“老祖宗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纪文缩了缩脖子。
老头满脸黑线,瞪着他抓狂道:“闭嘴!老子还没死呢,别老祖宗老祖宗的,整的跟躺墓里千儿八百年一样!”
纪文讪讪笑:“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老头白了他一眼,犹豫片刻才道:“叫我生伯吧。你记住,从今往后,决不可对外泄露半句你是穿越者的事,在外人面前,你便是我侄儿。”
纪文点头。
他又不傻,这种必须烂在心里的秘密,怎么可能主动对外人说起。
“现在,先写个字。”
生伯说着,又不知从哪拿来一根烧成碳的树枝,和一张白纸,铺在台面上。
“写字?写什么字?”纪文愣了一下,从他手里接过黑乎乎的树枝,一脸吐槽,“你这没有笔吗?”
“少废话,随便写个字。只要是你那个世界的文字就行。若敢糊弄老夫,小心你的脑袋!”生伯厉斥一声,再次扬了扬黑乎乎的锄头。
纪文眉头一簇,看他那声色俱厉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想了一会,最后捏着树枝,在白纸上用简体汉字写下“纪文”两字,并指着道:“这是我在那个世界的名字。”
生伯盯着白纸上的字,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似在分辨着什么,然后意味深长道:“你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的字。”
纪文不解:“我的字?”
生伯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如临大敌的看着白纸上的两个字,仿佛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两人就这般静默了十分钟之久,生伯才突然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想来应该不是了。”
纪文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清楚这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直到这时,生伯看向纪文的目光,才柔和了许多。
“生伯也写个字给你看看。”
他说着,从纸上拾起树枝,看似随意的写了起来。
说是写字,倒不如说是作图。
纪文粗略的数了一下。
这个字共有十一个圈,和二十七根实线和虚线相交的线条,更有十几个不仔细看都注意不到的小黑点。
纪文看的目瞪口呆:“这……这是你们的文字?这也太复杂了吧?”
最令人惊讶的是,生伯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可画出来的圆,个个和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至于那些看似随意而散乱的线条,彼此间的长短和位置,似乎也有讲究。
整幅图看起来简直就和印刷体一样精致。
生伯淡淡的笑了笑,“好戏还在后头。”
纪文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白纸上的图案。
五分钟后。
他抬头,揉揉酸涩的眼睛,忍不住嘀咕:“我觉得我们是在浪费时间。”
生伯却看着白纸,摇头再笑。
如此又过了大约一两分钟,他才喃喃点头。
“唔,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了?”
纪文下意识侧头看他,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移回目光,白纸上突然凭空冒出一股诡异的黑气。
黑气疾如闪电,瞬间笼罩在生伯的字上。
刹那间,整张纸竟是无火自燃。
异变发生前后只一个呼吸的功夫,白纸已烧的连黑灰都不剩。
纪文回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火光一闪。
他走近台面,用手抹了一下。
透明光滑的如玻璃一样的台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被底下打上来的光,晃得通体透亮。
纪文呆呆看着手心,喃喃道。
“白纸燃尽,应该有黑灰才是。”
“为什么会什么都没有?这……这不符合物质守恒定律啊!难道是魔术?”
生伯并没有打算对他解释什么,只从身后一抽,又变出一张白纸,然后铺到台面上,拿着树枝在上面再次写了起来。
纪文定睛看去。
这次的字显然和上次不同。
上次的文字,是圆圈、线条和点组成。
而这次的文字,是纯粹的圆套圆。
他总共画了七个圆,每个圆外围有一个开口,不同开口的位置组合,想必便是字义。
直到最后一笔落成,生伯将树枝丢在纸上。
“看。”
纪文全程目不转睛盯着。
这一次异变发生的极快,只是眨眼间,白纸上的字便有了动静。
只这次的动静,与上次又是截然不同。
这次笼罩在文字上的,是一层淡淡的白光。
白光闪烁后,白纸完好无损。
可从文字落成的最后一笔开始,笔迹却一点点消失,如同时光倒流一般,就连树枝刻在白纸上印痕,最终都消失不见。
就仿佛那个字从来没存在过。
“现在,你明白了吗?”生伯又问。
“完全不明白。”纪文摇头。
明白个鬼啊,明白你是变戏法的么?还是从龙虎山下来专业画符的道士?
生伯微微一笑,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明白没关系,生伯慢慢告诉你。”
这一刻。
看着眼前微笑的老头,不知怎地,纪文眼前居然浮现出自己在那个世界,早已逝去的爷爷。
他鼻子微酸间,生伯的声音,已在耳边徐徐道来.
“一千八百多年前,有人对重文陆,下了一个无比恶毒的诅咒。”
“文绝之咒!”
“一夜间,重文陆积累数千年的文明典籍,数不清的珍贵孤本,绝版藏书,全部发生了你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一日后,普通人再也无法用纸笔,去记录任何东西。任何已知的物质,只要上面记载了‘重文’,都将被文绝腐蚀殆尽。”
“文字付诸一炬,文明传承断绝。”
“这,便是文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