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被剖开,石元的惨叫声显得格外凄厉。
清冷的日光下,锁链哗啦作响,石髓和灵魂相连,抽出来的痛楚要比寻常肉身之痛,强上百倍。
那是一种令人近乎癫狂的疼痛感,随着红若瑰宝的血液流逝,那种生命被抽离的冰凉感越发的明显。
闻正面无表情的摁着他瘦小的身躯,血水被一碗接着一碗的抽离出来。
“师兄!”
不远处被锁链束缚的女童疯狂挣扎着,尖叫声刺耳,回荡在死寂的人群中。
“你们放开他,求求你们了,抽我的血,抽我的血!”
石伶跪在地上,一直沉默的她,在此刻终于爆发起来。
凄美的面容上,充斥着哀求,像一只疯狗一般朝着石元所在的方向扑。
锁链嵌入血肉里,挣脱不断,无法触及。
没有人说话,这等场面在镇魔关的闹市里,他们见得太多太多了。
多到每天都要看上一遍,多到一听到这等求饶声,都觉得刺耳聒噪。
兴许是石伶喊得太过于凄厉,正在抽血的闻正不由得抬起冰冷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好似一头正在进食的饿狼,被新的猎物吸引,赫然抬头。
“放……放过师妹,你答应过我的。”
石元瘦弱的躯体不断颤抖着,一只白皙没有血色的手掌,疲惫的抬了起来,遮住了闻正的目光。
连声音都不太清晰。
闻正看了他半晌,终于又把头低了下来,手中的短剑在他的腹部,狠狠一拉,伴随着无法克制的惨叫,鲜血如泉喷涌。
少年瘦弱的骨架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两脚在地上乱蹬,扯动着锁链。
远处的少女被穿道袍的男人扯住了头发,无力的啼哭、抽噎。
“别辜负了石元师兄的好意,好好活着。”
那是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任由女子恶狠狠的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连皮带肉可见白骨,却岿然不动,一丝表情都泛不起来。
一碗又一碗的血水被端上了桌,诱人的清香令在场的修士,都不由得抓狂。
一百枚仙玉一碗,童叟无欺的价格,闻讯而来的天骄越发的多了。
闻正一手攥着装仙玉的袋子,一手拿着一柄短剑,谁若是交钱,他就从石元师兄的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
有人喝了一碗,不够满足,只觉得浑身舒畅,飘飘欲仙,又抛出一百枚的仙玉再喝一次。
食髓知味,便是连心智坚韧的修行人也无法克制。
终于,日光渐冷,镇魔关上空的钟声回荡。
木桌前,不少的上瘾修士不肯散去,依旧眼神炽热地望着那地上不断抽搐的白皙少年。
“今日的石髓已经售完了,诸位请回吧。”
许久不说话的闻正开口了,沾着鲜血的短剑被他插在木桌上,擦拭着满是血污的手掌。
他不傻,今天抽的石髓够多了。
在这样下去,石元可是会死的。
做一天的生意,和做长久的生意,他自然是分得清。
手里有这个宝贝,多养些时日恢复了元气,再来卖血,自然要赚的多得多。
可,没有人答应。
石髓上瘾,不少人费尽心血才筹来了这一百枚仙玉,等了一整天了,定要尝个滋味。
此时见到闻正要走,纷纷嚷道。
“天行宗的,什么意思,老子一百枚仙玉摆在这里,你却说不卖了?”
“就是,在镇魔关做事要讲规矩,老子筹来了钱,你就该给货!”
“闻道友,我这一碗石髓才解渴,你却告诉我要走,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呵呵,散家之犬,我等在主城之内,收了你们的神通卷宗,答应放了你们一条性命,如今不知感恩也就算了。”
“还仗着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一百仙玉一碗石髓,好大的造化!”
人群中不乏有主城内闻讯而来的天骄,见到石髓的那一刻大呼失算。
可又碍于立下誓言,无法再动手抢夺,否则这因果加身,麻烦更大。
木桌前,闻正垂下了眼,沉声道。
“诸位,不是在下不肯卖,是那石头所化的道童已经到了极限。”
“再取石髓,怕是性命不保。”
“我等天行宗弟子,没了去处,就只剩下这么点安身立命的本钱,还请诸位高抬贵手。”
闻正的态度放的很低,若是在之前,他又岂能这样说话?
在场的修士,谁不恭恭敬敬称一声,闻真传?
冷笑若海浪一般在人群里掀了起来。
“那男道童不行,难不成这女道童也不行?”
“我们如今筹来了钱,这石髓你还就非卖不可!”
“不错,一碗石髓说不定可以勘破生死之关,多添几十年寿元,闻道友你卖的可不止是石髓,还是我等的造化啊!”
“过些日子我就要去镇魔关外驻守了,南州的妖魔狠毒,老子等不起你下一回的石髓了!”
人声鼎沸,感受着众人有些癫狂的目光,闻正知道。
今日不再抽几碗石髓他是走不掉的。
他在木桌前沉吟了片刻,便拔起了一旁插在桌上的短剑,转身朝着那女童走去。
“哗啦……”
忽而,地上的锁链声响起。
昏过去的少年,在此刻醒了过来,一手攥住了他的裤管。
微微摇头虚弱道。
“师弟,你答应过我的。”
闻正如水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他将魁梧的身子蹲下,凑近了道。
“你知道,我迟早都要对她动手的。”
“这是何苦?”
石元倒在地上,挤出一抹惨笑。
“我只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当初老祖离乡时在地里捡起了两块石头,一块是我,一块是她。”
“先入手的是师兄,后入手的是师妹,我无法修行,却读过不少书,知道要照顾后辈的道理。”
“我虽是石头,可心比人软,见不得她在我面前受苦。”
“在世上一日,我便想护她一日,在世上一刻,我便想护她一刻。”
少年呼吸微弱,忽而一把攥住了他手中的短剑,狠狠一拉,剑锋便刺入血肉,鲜血直流。
“闻……闻师弟。”
“卖了我的血,带着他们找个……找个好去处吧。”
“若有来生,莫……莫入仙门。”
石元在他耳边颤声,鲜血在暮色中似洪水般喷涌。
一碗接一碗的血水被盛了出来,闻正没有起身,宽厚粗糙的手掌,在道袍下微微发抖。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位宗门师兄,直到那石髓流逝,少年瘦小的身躯,最终化作了一块坚硬的凹凸不平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