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施主可要想好了,这心头肉一割,必然会元气大伤……”
鸠摩一边递刀,一边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一听此话,史御柱恨不能拿根针将这西域和尚的嘴给缝上。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吓人的话做啥?就不能好好哄上几句么?
好在,董生全然无惧,一把将刀接过来道:“大师不用担心,只要能救连城姑娘,就算割下在下全身的肉又如何?”
这句话可谓是悲壮慷慨,感动得史御柱夫妇二人泪流满面,连声致谢。
董生那是真的牛,拿着刀避开众人,紧咬牙关硬生生从胸前割下了巴掌大一块肉。
虽痛得一头冷汗,但却愣着没有痛哼一声。
“大师,够不够?不够我再剜一块。“
“施主对连城小姐真的是一片痴情,令贫僧佩服。嗯,不用了,这么一大片已经足够了。”
话音一落,董生却眼前一黑,身体软软栽倒在地。
史御柱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冲着下人喝道:“快,快帮董公子止血,快去找周郎中……”
同一时间,鸠摩开始作法捣药。
鼓捣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终于大功告成。
随之便将配好的药交给史夫人,让她给连城灌服下去。
史夫人一脸为难道:“大师,小女昏迷不醒,如何灌的下去?”
鸠摩微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这药入口即融,会有效果的。”
一听此话,史夫人尝试着捏开女儿的嘴将药缓缓倒入。
没想到,药剂还真的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浸入体内。
这时,鸠摩站在一边闭眼不知念些什么……
喂完药,史夫人便忍不住摇着女儿:“连城,连城你醒醒,醒醒……”
摇了一会,让人惊喜的是,连城还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女儿,我的乖女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娘亲了。”
史夫人激动得痛哭失声。
史御柱,包括在场的几个下人也纷纷抹起了眼泪。
“娘,女儿怎么还活着?”
“傻丫头,不许胡说,你本来就活着。”
连城不由凄楚地笑了笑:“可是娘亲,女儿真的不想活着。”
哀莫大于心死。
一听此话,史御柱急急道:“女儿,为父已经知道了你的心事。这次,是大师救了你,还有一个人,他叫董生。”
“爹爹,你说什么?”
连城一下有了精神,眼神急急瞟向父亲。
“你能活过来,全凭了董生听从大师吩咐,割下了一块胸上的肉做了药引这才救醒了你。”
“什么?”连城有些不敢置信。
“傻丫头,阿珠已经给娘亲讲过你的心事。你爹爹也说了,王家既然无情无义,那你与王公子的亲事就此作罢,也好成全你与董生的姻缘。”
此话一出,连城眼神一亮,顿时有了精神。
“娘,我饿了。”
“快,快去给小姐端碗燕窝来。”
“娘,董生呢?他在哪?”
“他……”
“董生怎么了?”
“他不是割了一块肉么?现在有点虚弱,正在休息。女儿你别急,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明日你们就能见面。”
……
郭北县。
一大早,贺永良顾不上吃早点便一路奔到顾鸣所居的小院。
“咦?贺公子这么早有什么事?”
玉儿正在打扫院子,见到贺永良进来不由问了一句。
“你家姑爷呢?”
“乐平,什么事?”
没等玉儿回话,顾鸣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本来昨晚想来告诉你的,又怕打扰你……董生被史老爷家的下人接走了。”
“接走了?什么意思?”
“听说是连城小姐病危……”
一听此话,顾鸣不由抚额。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必,这件事由得他去,咱们先静观事变。”
贺永良不由叹了口气:“说的也是,这几天那小子魂不守舍,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连城姑娘的病需要他去治,他的病,也需要连城姑娘方才治好。”
“没错,所以我们暂时无须插手,除非万不得已。”
“既如此,那我先回书斋了。”
“都过来了,吃完早点再走吧。玉儿,摆桌,先吃早点。”
“是,姑爷。”
玉儿应了一声,放下扫帚跑向厨房。
……
中午时会。
董生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刚一醒,便有几个丫环侍候着,又是喂参汤、又是喂燕窝,顿让董生有些受宠若惊。
过了一会儿,阿珠扶着连城走进屋子里。
“小姐!”
一众丫环齐齐上前见礼。
“嗯,你们先退下。”
“是!”
“连城姑娘……”
董生鼻子一酸,颤抖着声音唤了一声。
虽说连城的精神好了许多,但依然还是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脸颊瘦了许多,远不如第一次见面时的那般楚楚动人,让人心生爱怜。
“阿珠,你也退下吧,我与董公子说点事。”
“嗯!”
阿珠应了一声,将小姐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退出去将门掩上。
“多谢董公子救命之恩!”
“连城姑娘不必多礼。”
“董公子……伤势好了一些没有?”
连城下意识瞟向董生的胸膛,眼泪不知不觉又流了出来。
“好多了……”董生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衣袖替连城擦了擦泪。
“多谢董公子……”
连城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声若幼蚊道:“爹爹说……说要退了王家的亲事,把小女子许……许给董公子,不知董公子是否……是否会嫌弃连城?”
其实这事史御柱昨晚就当着董生的面许过诺。
不过,现在由连城亲口讲出来,董生依然无比激动,忙不迭抓起连城的手放到胸前:“我对连城姑娘的一片痴心,日月可鉴!”
听到如此动情的话,顿让连城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丝丝红晕。
“你们都凑在门口做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史夫人的声音。
原来,史夫人一过来便发现几个丫环凑在房门口一个个作倾听状,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喝斥了一句。
“夫人!”
几个丫环吓了一跳,一个个羞红着脸低下头。
屋子里,董生赶紧松开连城的手,若无其事移开几步。
待到史夫人推门进屋时,又上前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董生见过夫人!”
“董公子不必多礼,坐吧坐吧……对了,伤口还痛不痛?”
“回夫人话,只要连城姑娘没事,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听到此话,史夫人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感慨道:“要是咱们家连城早早遇上你多好?当初可算是瞎了眼,竟找了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家伙。”
“娘,能不能别提以前的事了?”连城不由皱眉道。
“行行行……不过,娘还是要再说一句,你爹爹已经去王员外府退亲去了,娘亲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王家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有什么不肯罢休的?女儿病危之时,那王化成可曾真心真意来探望过女儿?”
“那小子倒是来过一次,只看了一眼便假惺惺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连城自嘲地笑了笑:“既如此,想必爹爹这一去,王家多半也不会多说什么,说不定还求之不得。”
但,她想的太简单的了。
王化成父子俩不仅绝情绝义,还卑鄙无耻。
昨晚史府便有人悄悄跑去通风报信,告之了一切。
所以,父子俩早就猜到史御柱会来退亲,早已严阵以待。
一开始父子俩还假惺惺热情招呼着,结果当史御柱以女儿身体不好,不想拖累王家为借口提出退亲时,父子俩当即翻脸……
鸣御柱好歹也是个举人,也是有脾气的。
一见王家父子俩胡搅蛮缠,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当初小女病危,老夫派遣郑管家上门相求,结果你们父子俩是什么态度?
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尽说一些风凉话。
你们当老夫是什么人?软柿子是不?
这门亲事由不得你们说了算,老夫绝对不会让连城踏入你们王家半步,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告辞!”
“呵呵,史老爷真的是好大的威风。没错,你在本县德高望众,的确不是什么软柿子。
不过老夫听说,要救令千金就必须用她心上人胸上的一块肉。
试问,既然令千金与我家化成订下亲事,除了化成之外,又打哪里冒出一个心上人来?”
“你……”
史御柱气极,偏又无言以对。
王化成也不由得冷冷一笑道:“史老爷,这亲事怕没那么容易说退就退。
至少在这之前,这临河县所有人都知道连城是我王化成的未婚妻。
结果现在倒好,边城冒名其妙有了一个心上人,这就意味着她背叛了本少爷。
这事一旦传扬出去,我王家还有何脸面?
同样,你史老爷又颜面何存?别人只会笑你家教不严,令千金有辱门风……”
“放肆!”
史御柱一脸涨红,冲着王化成怒喝。
“史老爷息怒!”王员外假惺惺道:“犬子不太会说话,但,他说的又何尝不是道理?
这事一旦闹开,对我们两家的名声必然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王某倒是无所谓,可你史老爷却是咱们清河县响当当的孝廉老爷。
如果你真的不顾名节非要退婚,那也别怪王某豁出一张老脸不要,去县衙告你一状。
就算最终打不赢这官司,也要让全城百姓知道,这事非我王家的错,而是令千金背叛犬子在先……”
王家父子俩这么一唱一和,可算是彻底点中了史御柱的死穴。
像他这样的人,最在乎的是什么?
除了性命之处便是名声
他可是临江县出了名的孝廉老爷,王家父子真要告到县衙……且不说官司结果如何,关键是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一见史御柱脸以阴晴不定,王化成父子不对相视一笑。
毕竟,王员外乃是商人,而且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史御柱虽是堂堂举人,但勾心斗角怎么可能是王家父子的对手?
对方早就掐准了他的个性与处境。
算准他一定会珍惜名声,从而放弃退亲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