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谁?谁没了?”

石芳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蚂蚱他爸,没了,就是咱爸经常叫老蚂蚱的那个。”

“不对啊,我记得昨天晚上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了,虽说还是有些病恹恹的,但不至于今天就没了吧?”

听石芳这样说于飞才反应过来,实在是因为蚂蚱的父亲在村里很没有存在感,他好像很多年前就有病了,虽说不是啥致命的病因,但一直在反复。

“就今天早上,说是蚂蚱去送饭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是夜里走的。”石芳回道。

于飞心下有些黯然,如果早些时候他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直接就像给二爷和老太那样给蚂蚱的父亲也送些药酒,说不定老人家还能挺一段时间。

不过转而想想蚂蚱他哥那人一贯的行为习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啥必须要有的心里负担。

蚂蚱他哥叫啥大名于飞也是不知道,不过他跟蚂蚱一样,有一个动物系的名字,如果用普通话说就是蛤蟆,如果用于飞这边的话来叫就是合(音)蟆。

这人在于家村也算是个名人,别看蚂蚱的亲戚在县城里上班,但人家就不鸟这些,连同自己的媳妇一贯是只进不出。

他们的母亲去世的很早,据说是早年喝农药走的,也是因为这个,蛤蟆对自己的父亲好像很抵触。

他出门这么些年,虽说每隔个两三年也回来,但几乎都不会去自己父亲那里看看,更别说是尽孝道了。

好在蚂蚱还算孝顺,所以他们这个一直疾病缠身的老父亲才能撑到现在。

于飞看了看石芳的小腹,想到一件事,直接拉着她跟自己往养牛场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蛤蟆回来了没有?”

“听咱爸说他已经快下飞机了……哎~你拉我去干啥?你不该去蚂蚱家帮忙吗?”石芳不解的问道。

“我去帮忙你咋办?双身子人不能去这种场合你不知道吗?最好连村子里也别待了,你去养牛场那边待会,等到下午的时候办好事我再叫你回来。”于飞说道。

“我知道,可是你不能把小矮马给我,然后你直接去帮忙吗?”石芳再次问道。

于飞没好气的说道:“你信不信,要是我让你一个人牵着小矮马去养牛场,回头让咱爸知道了他能揍死我。”

石芳嘻嘻一笑,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哪能啊,到时候我肯定会拦着点的,最多揍你个半死。”

于飞故意叹口气说道:“唉~我还以为你会都拦下来呢,你这一说,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啊。”

“我给你揉揉。”石芳伸手在于飞的胸口揉了两下:“谁让咱爸咱妈疼我呢,我总不好把他们的好意都给拂了吧。”

“所以你就把我给卖了,顺便再看看我是咋挨打的?”

“那还用看吗?小时候我都看过多少回了,你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关键是一边跑还一边哇哇大哭,有时候还挂着鼻涕,那个恶心呢~啧啧~”

于飞仰天长叹,这就是找媳妇太近的坏处,你小时候有丁点的糗事,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时不时还拿出来笑话笑话你。

等把石芳送到养牛场,把事情跟张大爷说后,他这就返回了村子,这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那些拆迁队已经撤了。

偶尔能看到村里人手拿火纸匆匆的往蚂蚱家赶,于飞拦住了同样匆匆的老忽叔问道:“咋去啊?”

老忽叔似乎早有准备的说道:“回家拿四刀火纸,然后再拿一百块钱去,这是你爸交代的,还说火纸就给你放大门边上了。”

“哦~”

于飞答应了一声,然后赶忙回家,再然后他就有些无语了,好家伙,还真是大门边上,还是躺倒的那种大门。

阿强对他们家的活很上心,人家的房子才拆个开头,他们家的已经快拆完了,估计下午再扫么扫么就能建新房了。

伸手拿起火纸,装模作样的从兜里掏出一百块,这才往蚂蚱家赶去,好在空间里不少的现金,要不今天还真得找人换点。

刚到蚂蚱家的巷口就能听到哭声,正赶上几位子女给老人送茶,于飞侧身让过,蚂蚱几人看到他仅是点头示意一下。

于飞赶紧把前来行礼的蚂蚱家的小儿子给搀起来,然后又在今天支事的村支书带领下对已经入殓的逝者行了一礼。

屋内很快就有人出来递给于飞一块白麻布,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些村里的大娘大婶正帮忙扯麻布缝孝帽子呢。

“你别闲着了。”

村支书递给于飞一把砍刀说道:“村西头那边的水渠边上有柳树,你去砍个枝子过来。”

于飞接过来转身就要走,不过他很快就回过身来对村支书问道:“我记得打番的人应该是长子吧?”

村支书瞪了他一眼,左右稍微看了一眼后说道:“别瞎搞,谁知道那个癞蛤蟆愿不愿意打番呢?万一要是落在蚂蚱身上咋弄?”

“蛤蟆不想要地了?不想要宅子了?”于飞又问道:“只要他还想要这些东西,他还想在咱们村待,那他就得打番。”

村支书的面色有些古怪,似乎在做心里挣扎,于飞趁热打铁道:“蛤蟆是啥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天你不是还骂他来着,今天咱就给他办个好看。”

村支书又瞪了于飞一眼,这才伸手把不远处的痛快给招来,然后就在于飞俩人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一番。

……

于飞跟痛快两人很快就来到村西边的沟渠边上,这边有一排柳树,在一些老习俗里,这才是打番用的正料。

“小飞,你说咱砍多粗的树枝合适呢?咱叔可说了,不能太沉,但也不能太轻了,要我说,干脆砍一颗柳树咱俩抬回去得了。”痛快打量着面前的一排柳树说道。

“你是不是傻?”于飞没好气的说道:“咱俩都得用抬的,你说蛤蟆会扛吗?就得找那种在他心里承受范围最大值的重量来砍。”

痛快忽然拍着一颗小柳树说道:“要不就砍这一课,你看,粗细也正好,个头也不高,我估计最多也就是几十斤重,给蛤蟆用刚刚好。”

于飞瞅了一眼他选定的那棵柳树,有些为难的说道:“你这弄一棵树,回去咱咋交代,账上可就给咱支了十块钱,这可是不能改的。”

按老规矩,这种白事,不管是用谁家的东西那都是需要付账的,不管是一块还是两块,那都代表着我是买你的,这场白事跟你家没有关系。

最多的也就是这个番,以前是五元,现在涨到了十元,因为这个跟白事的关系比较大。

痛快也是一阵的搓牙花子,他可不想等事后被人骂,毕竟谁家种树都是想真真正正的卖钱的,你一下给砍了,人家当时还不能反对,也就只能等事后骂两句砍树的。

如果要是砍个树枝,那肯定不会有人说啥的,毕竟这东西以后都要用到的。

“咦~”

痛快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围着那棵小树转悠了一圈,甚至扒开一些杂草看了看,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那棵小树边上的大柳树。

“这不是种的,是从这课大柳树上发过来的,你看,这小柳树边上还有很多的柳条呢,这肯定是自己长出来的。”

于飞顺着他的指引也看了一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那棵柳树就被放倒了。

……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村支书高喊了一句于飞至今都没能听懂的一个词,蛤蟆被两人架着摔碎了老盆。

顿时一大片的哭声响起,然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向了蛤蟆抱着的那根番棍,好家伙,光是高度都有一人半这么高,粗细足有小孩子的大腿那么粗。

有知情的还看了看于飞跟痛快,而他们两个对此视而不见,安静的跟在起灵的队伍后面。

一套繁琐的礼仪下来,老人终于入土为安,蛤蟆一家人的哭声也逐渐稀落下来。

等众人都返回村里,早就有流动饭店把流水席摆了上来,孝子孝孙这时候还不能上桌,所以村子书就招呼众人落座。

于飞原本不想坐下,因为阿强还在农场里呢,不过蛤蟆却硬是把他给拉住了。

“今天你没少辛苦,说啥也得把饭吃了再走。”

蛤蟆的表情很是真切,这让于飞心里有些打鼓,难道说这么快自己做的事就露馅了,不该啊?

想到这,他看向了不远处的痛快,他也没落座,注意力也一直在这边,见于飞看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那意思是没人说这事。

“那啥,叔,我农场那边还有事,等有时间咱爷俩再坐,您先忙您的。”于飞觉得还是拒绝的好,而且他说的也是实情。

“啥事也没有吃饭的事大,你看,这菜都摆上来了,你就安稳的坐下吃点……要说喝酒,那叔陪你喝两杯。”

看着面露笑容的蛤蟆,不知道为什么,于飞心里忽然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一般,他觉得自己今天砍的柳树有点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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