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女声出现的瞬间,离火真君就像是触了电,急急忙忙地拉过棺材板,将自己塞回了石棺中,再没了动静。
“嘻嘻,离火君,石棺既开,你躲在里面还有什么意义?”
那女声来到了寒天云的头顶缓缓响起。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激动。
像是早已找了离火真君多年,此时终于将他逮了个现形。
不过离火真君并没有回她的话。
他躺回石棺中,完全陷入了沉寂。
寒天云一脸怪异地抬头凝望,但却没有发现那女子的踪迹。
“离火君,当年可是你先闯到人家的闺房中,等人家有了身孕,你却躲起来不见人,不带你这样的。”
那女子见离火真君不说话,不禁忧怨地说道。
“啥子?”
离火真君几乎是猛地从石棺中坐了起来,将棺材板都顶飞到了一旁。
“你说啥子?你有了娃儿?”
他盯着寒天云头顶的某处,几乎是失声惊叫着问道。
“嗯,是个女娃,我给她取名离火忆,不知你可还喜欢?”
说起孩子,那女声中透出了无尽的惆怅和落寞,像是忆起了无尽的悲伤往事,令她激动兴奋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女娃?”
离火真君却是双眼瞪得老大,用他那肉乎乎的右手,不敢置信地捂住口鼻,半晌才开口问道:“那女娃生下了?”
“自然是生下来了,若不是为了诞下忆儿,我也不会找不到你了。”
那女子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悲伤和哀怨,说话的声音中隐隐带了啜泣。
“唔”
离火真君长长叹了口气,眼眶中的绿光不断闪烁,整个人都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中。
“不对!你个贼婆娘来诓老子说。”
离火真君眼中猛地闪现一道凶光,将那些绿油油的磷火也激得喷出眼眶了几丝,在空中一闪而过显得极为诡异。
“唉”
女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半天才缓缓回道:“若我要骗你,还需要随你而来,在这古墓中寻你千年而不得么?”
“嘿嘿!你们这些婆娘的心思坏逑得很,借了老子的种,还想骗老子的传承不是?”
“离火君,你真的以为我很看重那些传承吗?”
看离火真君在那翻着白眼不说话,女子叹息一声,继续缓缓说道:“你定以为这千年来我让那些娃儿进来墓中,是偷你的传承对吗?”
“不是噶?你个贼女人坏得很。”
离火真君一脸的不忿。
“你错了。”
女子哀婉说道:“这些年来,我让这些少年男女进入墓中,不过是想看看我们的血脉,是否还遗留人间而已。”
“什么?你说这些年我们的娃儿曾来过这里?”
离火真君再次惊呼出声。
这一刻,他脸上的戏谑已完全消失不见,胖嘟嘟的脸色也完全变成了煞白。
甚至他挣扎着想从石棺中站起来,但不知石棺中究竟有什么拉扯着他的下半身,让他只能无奈地坐了回去。
“是的,九百八十一年前,她曾来了这里,并取走了你那宝伞的伞盖。”
女子淡淡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像是在追忆当年的场景。
“是她!”
离火真君恍惚了片刻,却几乎是暴跳如雷地叫了起来。
“我说当年我咋个会对那个女娃儿感到亲切,眼看着他取走了伞盖也没有阻止。原来竟是她!”
“是啊!我本来以为她的出现能让我找到你,哪想你竟如此冷漠。”
女子声音中透出了无限的寂寥,淡淡地说道:“这一等,竟又等了九百年,唉”
“那个女娃儿我记得她当年穿着红裙,瓜子脸,模样十分清秀,很有老子我的风采,是不是撒?”
离火真君脸眯着眼回忆了许久,忽然一脸幸福地笑着问道。
“是啊!她身上还戴着当年你送我的银锁,可惜你没有看到。”
女子缓缓地回答。
“是吗?哎哟哟,我这一睡,可算是耽误了大事情喽。”
离火真君换上了一脸痛惜的神色。
“是了,你说后来还有我们的血脉出现?”
想了片刻,离火真君忽地问道。
“是的,只是越来越淡了,到三百年前,连我也已感应不出来了。”
女子哀婉地说道。
“不可能撒!我这种巴适的血脉,就是隔上千秋万代,那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咋个可能淡了噻?”
一说起血脉,离火真君的信心再次爆棚,将站在场间莫名其妙的寒天云听得扑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瓜娃子,你笑啥子?”
离火真君的目光猛地投向了寒天云,气急败坏地叫道。
“呃没事没事!”
寒天云急忙捂住嘴,一脸严肃地摇头。
“离火君,我在祭坛外徘徊千年,一直的执念,不过是想进来看你一眼而已。”
那女子哀怨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像是在央求离火真君让他进来。
“唔”
离火真君听了她的话,终于不再理寒天云,而是转着眼眶中的绿火,似乎在苦苦思索。
“不对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离火真君口中念念有词,努力思索着那女子的话语,似乎想要找出其中的漏洞,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在那摇头晃脑地叨叨着。
“离火君,当年之事,我也是无法的。”
那女子哀凄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对!当年之事!就是当年之事。”
离火真君骤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眼眶中的绿火疯狂跳动间,肉乎乎的脸上骤然升起了一股戾气。
这戾气自他身上窜出,迅猛至极地在他头顶萦绕成了一圈黑雾,一个扭曲的残魂慢慢显现了出来。
寒天云心中咯噔一声,噤声不敢说话。
从见到这离火真君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这家伙人不人鬼不鬼的肯定有问题。
现在看来,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内寄存着的一道残魂而已。
其形态,应是与当初在妖树下见到的玉萧尊者如出一辙。
“你这贱人!”
离火真君的面目已陷入呆滞,但他头顶的残魂却是面容扭曲地嘶吼起来:“若不是你,我这通天修为怎会被破掉?”
“若不是你,我如何会被天下强者围攻?”
“若不是你,我如何会殒身于此,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残魂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了川普的戏谑,而是变成了字正腔圆的官话,说出的话更是连珠炮般对着天空中咆哮。
“唉!这是一个阴谋,我们都身在局中,所以谁也不能逃脱。”
女子悲戚地叹息。
“放屁!这确实是一个阴谋,但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你正是这阴谋的主导者。”
这残魂在空中不断扭曲变化,一会化为滚滚的黑雾,一会又幻化出骷髅模样,模样显得很狰狞。
“我不是不是的!”
女子有些急切地辩解起来。
“不是?哈哈哈你南宫艳乃是人皇,你敢说这一切事先都不知情吗?”
“这”
“哈哈哈你既已知情,却仍旧与我媾和,难道还想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离火真君狂笑连连,话语中尽是鄙夷。
“离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无尽的叹息中,女子啜泣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似乎心中有着万千的委屈无从说起,只能黯然垂泪。
“贱人,我不会原谅你的,即便再过万年,你也休想进来。”
离火真君咬牙切齿地冲着天穹喝骂。
“离火君,结界已经破了,你的镇墓兽也没了,我如果要进来,随时都可以进来。”
那女子啜泣着缓缓地提醒。
“南宫艳!你敢!”
离火真君头顶的黑雾疯狂搅动,暴跳如雷地吼着。
“离火君,都是我害了你。”
女子哭泣着说道:“可是为了你,我也殉葬到了这古墓里,千年来留得一丝残魂,不过是想见你最后一面,难道你真的要对我如此绝情?”
“唔!她说她为我殉葬?”
“她还生下了我的骨肉?”
“不对,不对!她还是在耍麻我。”
“可是她现在耍麻我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离火真君不再与那女子对吼,而是黑雾涌动地自言自语,苦苦分辨着那女子所说话语的真假。
“离火君,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那女子哭泣着说道:“在这墓中千年,若不是一直想要见到你,我也许早已灰飞烟灭。”
“当年若非你在谋算我,那又是谁在幕后策划?”
离火真君的残魂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问出了一个他认为关键的问题。
“家父。”
那女子颇为艰难地说道。
“哼!果然是他,那个手下败将。”
离火真君冷笑着说道:“若非我饶他不死,他至少已死了三次。”
“咳!离火君,这古墓规则已变,你若再不让我进来,我就要湮灭于此了。”
“嗯?等一下,你为何非得进来?”
离火真君再次警惕起来。
“因为我们的血脉就在里面,我还想瞧一瞧。”
那女子叹息片刻,忽然这般说道。
“嗯?“
离火真君头上的黑雾骤然化为气流重新涌入了他的身躯,紧接着眼眶中绿芒闪现,向着寒天云望了过来。
“你说这个瓜娃子?”
他重新恢复了川普本色,朝着天空中叫道。
“并不确定,我需要进来看看。”
“唔我看这瓜娃子气血极为强盛,难道还真是老子的血脉?”
离火真君盯着寒天云,一副上下求索的模样。
听到那女人竟说这里有她和离火真君的血脉存在,寒天云也被吓了一跳。
一直以来,他都在猜测自己体内的火毒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娃儿,你过来,我好好看看你。”
离火真君再次向寒天云招手,让他走到石棺旁去。
这一次,寒天云心中对火毒的探索欲已完全被勾了起来,于是他开始不自禁地朝石棺走去。
“过来,娃儿,我得仔细看看你身上是不是真的有老子的血脉。”
离火真君一脸的郑重,像是在做一件神圣至极的事情。
很快,寒天云已走到了石棺下的高台前,和离火真君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来到近前,离火真君身上透出了一种难言的血腥气味。
这种气味让寒天云感到胸腹烦恶,一阵阵地想要呕吐出来。
寒天云不禁站住了脚,重新去打量这坐在石棺中的诡异存在。
“来,娃儿!”
离火真君的脸庞上白得可怕,但一只硕大的酒糟鼻却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猩红,加之那双绿油油的鬼火双眼,实在很难让人生出安心的感觉来。
可偏偏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慈爱和温柔,就像一个长期离家的父亲,骤然见到了自己阔别多年的孩子,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一股脑地拿给对方。
“不对!我为何要走过来?”
就在这时,寒天云猛然惊醒,冷汗淋漓地感觉到了之前的刹那,自己的心神竟在离火真君与那女人的对话中完全失守。
“快退!”
寒天云醒悟过来,在心底狂吼一声根本不再去管离火真君的话,直接向着后方疾掠。
然而还是迟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离火真君身后的石棺里,竟忽地窜出了一个人。
一个红妆素裹的女人!
在出现的瞬间,她僵直的手臂上猛地甩出两道白绫,将寒天云死死地缠绕,然后向着石棺就扯了过去。
“啊!”
寒天云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
狂吼声中,他根本无需邀约,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向了那些符文,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思索里。
甚至才过了片刻,就有人大喜过望地叫了起来。
“啊呀!我运转灵法时,每每督脉中有阻塞感,一直无法将灵法威力最大化,原来一开始我就错了!”
开始说话的是白影人,他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眼睛却是贪婪地在那些符文上搜索、品咂,想要再去获得更多的启发。
“这道符文包罗万象,不单蕴含了灵力的起源,更是充满了天地至理,对我归元巅峰的体悟竟是不谋而合。”
不远处的山羊胡,用手抚着胡须,眼冒红光地说道。
看这些师长只不过看了一两个字符,竟就有了如此体悟,更是让场间的众弟子心头火热,全都搜肠刮肚地去观摩那些符文,想从中获得自己的机缘。
另外,也完全由不得他们不看。
一般来说,不论是什么境界的修士,在看到这些符文的瞬间,都会觉得心神摇曳、灵感迸发,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进入了物我两忘的体悟中。
即便是婵悦子、南宫羽和寒冷这些出类拔萃的俊杰,也是在符文真意的冲击下,急忙盘膝坐下,进入了体悟。
只有寒天云仍是处于极度的清醒和冷静中。
他虽然也在看伞盖上的符文。
但他可不会像这些修士一样坐下来去观摩符文中的真意。
因为在他的眼中,这些符文并没有多神奇,不过就是一些文字而已……
只是这些文字年代太久,有很多他也难以辨识,只能半猜半认。
于是,他站起身,绕着伞盖缓缓行走,去细看这些文字中,究竟在讲述一些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