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之劫,乃是发生在至少万载以前的天地大劫……如果说吾等生灵得天独厚,在当时的天地间如鱼得水,言出法随,那么当变化起始之时,便犹如池中游鱼,被抽干了赖以生存的池水,只能在无尽痛苦中强自忍受,并寻找那真灵延续的一线生机。”

计喉声音听上去显得沙哑低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与痛苦的大变化时代。

“在那个时候,绝大部分生灵选择远遁进入幽冥之门,不对,那个时候它还不叫幽冥之门,而是被称之为天地尽处九幽之门,据传是为此方天地吞吐转换元灵之所,平日里被天地间所有修行有成之生灵所忌惮厌恶,不愿靠近一步……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也唯有九幽之门内还有可供“游鱼”生存的活水存在,它们别无选择,只有进入。”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吾等才悚然惊觉,九幽之门内的活水竟然一点点变化成了毒水,专门磨灭吾等之真灵,没用太长岁月,当初进入九幽之门的生灵便十不存一,存活下来的也各尽所能,艰难抵御着毒水的侵蚀与时光的磨灭,这道通天彻地的大门,也被改名称之为幽冥之门。”

“直到吾历尽艰险苏醒过来后,发现整个幽冥之门内已经死气沉沉,当初与吾一同进入避险之同类几乎全部死绝,更有极大危险隐藏其中,于是便豁出真灵陨灭,性命不存之危险,自里面破门而出,跌落在了幽榭镇周围的荒山之中。”

顾判闭上眼睛,遮住了眸子深处那道一闪即逝的光芒,“所以说,在你醒来之后,就直接将幽榭、西纶两个镇子的人尽数吞噬?”

计喉沉默片刻,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回道,“在生与死面前,吾别无选择。”

“此事暂且揭过不提,你接着说,我认真听。”顾判默然许久,重新睁开了眼睛。

计喉对他的反应没有任何的表现,毫无停顿便又接着说了下去,“这便是吾在残存记忆中所剩无几的,关于末法之劫的情况,由此便引出了刚刚提到的幽冥之门,也应该是你比较关心的事情……毕竟你曾经穿上了那套黑色铠甲,坐上了那尊黄金座椅,和幽冥之门有了实际上的联系。”

“可惜吾对此所知甚少,尤其是当前天地再生变化之际,幽冥之门内的气息似乎同样再生变化,衍生出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灰色雾气,吾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只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吾这样真灵传承万载不灭的生灵而言,乃是极度厌恶的东西,但对于在此次天地变化中方才获取力量,生出神智的生灵而言,那些灰雾,却又对它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说到此处,它抬头看了顾判一眼,语气有些疑惑地道,“但是,对于黑山君来说,吾也不清楚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亦无法将你与上一代枯坐万载之守门人相提并论,因为它乃是在上次末法之劫后突然出现,阻挡住吾等被毒水侵蚀后的出门之路,而你,则是在此次天地变化时上位,身受当今乾坤轮转之改变,又间或受到末法之劫残留气息之影响,正是旧力未尽,新力刚生,相互纠缠之时,情况或许还要更加复杂许多。”

“至于当今天地变化,吾一般将其称之为乾坤轮转、元灵复苏,只是如今渐渐衍生浓郁之元灵,亦或者称其为灵元,与万载之前造就了吾等的元灵已有极大不同,不能一言以蔽之。”

“最后便是关于千羽湖的事情……细说起来,此事倒是与黑山君你也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顾判顿时愣住,许久后才冷笑着道,“计圣君,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尤其是这种指名道姓的言语,更是要谨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箴言,别说我根本就没去过那劳什子的千羽湖,就算是去过,那也不能随口就说我和那湖里的水怪有什么牵连。”

“难道说千羽湖姓千,本官也是朝廷缇骑千户,就生拉硬套说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男女关系?”

计喉也不急躁,更没有生气,而是接着平淡说道,“吾并没有说千户与千羽湖有直接关系,只不过你是业罗秘境之传人,所以才说你和千羽湖一事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业罗传人,竟然和千羽湖异闻事件有关系?

他心中一动,却也没有说穿自己和业罗教的真正关系到底如何,而是不言不语来了个默认态度。

然后便听到计喉淡淡说道,“自从上次你因为魏朝京城异闻事件询问过吾之后,吾关于千羽湖之记忆便悄然浮现少许,想起了千羽湖之主名为羽千玄,乃是和吾生于同一时期的生灵,还曾经打算一起进入幽冥之门避劫,最终却在进门前因为某件事情而生出罅隙,分道扬镳。”

“当然,吾与羽千玄之间的事情与黑山君并没有什么关系,吾真正想说的是,在吾等准备进入那九幽之门以前,羽千玄的身边便有一位业罗门人一直存在,而且根据吾所了解到的最新情况,那位业罗门人直到现在都还存活于世,并且栖身于千羽湖之中。”

羽影、千眼、玄鸢……

一连串的名字闪过顾判的脑海,也让他顿时明悟,原来这就是这些异类名字的根源,最终都落在了那个名为羽千玄的异类身上。

然而比起这些,更令他惊讶的却是,在计喉言语中所谓的末法之劫前,就已经有了业罗秘境的存在,甚至还有业罗之门人一直存活到了现在,寿数至少已超万载!

骤然知晓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能活过这么长的时间,而且一直到现在都还存活于世间,给顾判带来的冲击还要远远大于见到存活万载的异类生灵。

那么,珞羽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外面还有这样一位同门前辈的存在,顾判思来想去,认为她应该是不知道,因为这么多年过去,那位业罗门人还一直流浪在外,并且和千羽湖的异类沆瀣一处,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任何回归业罗的想法。

更进一步去想,千羽湖近来接连针对大魏京城的几起异闻事件,若是考虑到此人的存在,其间骤然便多出了几分诡谲难言的味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业罗门人的谋划,只是借用了千羽湖羽千玄麾下异类的手实施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两个家伙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的很啊……

要么是一床锦被盖了的姘头关系,要么就是在那千羽湖底,矗立着一座名为断臂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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