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是意外惊喜,现在当然不能告诉四爷。”百里月桐忍不住白了男人一眼,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抑力究竟上哪儿去了?突然变得如此沉不住气。
“呃……”男人顿时无语,撇了撇嘴,见女人依然不为所动,便再也没有法子。
君清阳定下的三日之限内,皇后娘娘还真是磨破了嘴皮子,也未能说服倔强的三皇子,百里月桐这边一边等着消息,还要不留痕迹的试探司马蝶的意思。
不料,这日华云宫倒是来了位稀客,一身素衣锦袍的武德妃出现在殿门外,说是特意来探望星月公主的,虽然显得有些唐突,却也让人没有理由回绝,百里月桐让人宣了她进来,水眸却是闪过一抹疑惑。
“德妃娘娘今儿怎么突然想着要来探望星月公主,本妃记得你们之间好像并无交情?”百里月桐出了院子,抢先一步拦下了武德妃的去路,清冷的嗓音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四王妃好像对本宫很有成见?”武德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面色平静如水:“虽然吾儿四年前犯下滔天大罪,可本宫又有何过之有?被关押在冷宫四年有余,该偿还的本宫也都偿还了,如今出了冷宫却也物是人非,在这深宫里……本宫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原本与星月公主确是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本宫能够从冷宫放出来重见天日,也算是沾了她的福气,所以这次才会特意前来探望,希望四王妃千万别误会……”
闻言,百里月桐清澈的水眸闪烁着丝丝复杂精光,武德妃的模样看起来很诚恳,而且她说的话倒也都是实话,因为星月公主和长皇子的婚事,皇上才会大赦天下,而德妃娘娘也正是因此而重见天日,说到底星月公主还能称得上是她的恩人。
“德妃娘娘的心意本妃会替你转达给星月公主,不过……这两日星月公主身体抱恙,着实不方便见客。”百里月桐沉思数秒,还是开口拒绝了女人的请求,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在君弘维那里有消息传来之前,她这边都不能放松警惕,这也是君清阳交付给她的重任。
“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予勉强,先告辞了!”德妃娘娘点点头,唇角勾起一抹礼貌性的浅笑,紧接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盯着她的背影,百里月桐脑子里依然还在琢磨着,从武德妃的反应看来,好像真的并没有什么企图心,却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等等,德妃娘娘请留步——”
武德妃的脚步倏然而止,百里月桐水眸划过一抹异色,出声之人正是司马蝶,不知她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着实也让百里月桐吃了一惊。
“星月公主不是在房间休息吗?”百里月桐转身,凝向她淡淡问道,刚才她去房间看司马蝶的时候她是睡着的,后来听见丫鬟通传,她便出了屋子,不想司马蝶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了,可见之前在房间里,她根本就是假寐。
“本公主已经睡醒了,正好想到院子里散步,不想竟看见了德妃娘娘。”司马蝶莞尔一笑,极其轻松自然的回应道,如今她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没必要和夏周国的这些人横眉冷眼的对着干,四两拨千金或许更能要人命。
百里月桐眸光微怔,她不得不承认,在经过君丰贤这件事后,司马蝶的性格变化确实很大,或许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伪装,却也正好可以说明她变得更加成熟了。
“听闻星月公主病了,身子是哪里不舒服?本宫近年来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之前在冷宫的时候也都是靠自个儿硬撑着,现在隔三岔五的还能有太医过来开个方子,这一切归咎到底,也都是沾了星月公主的福音,上次在慈心宫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向星月公主道声谢,今儿本宫是特意来道谢的。”武德妃上前福身行了礼,以她的身份给星月公主行礼,也算是尽了很大的礼数了。
“过去的事情德妃娘娘就不要再提起了,对于本公主而言就仿如一场噩梦,不过能够因此而帮到了德妃娘娘,也算是你我之间的缘份。”司马蝶淡淡出声,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知道是真的刻意忘却了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愿意面对。
“有幸认识星月公主,确属你我之间的缘份……”武德妃态度谦和,看着星月公主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百里月桐一言不发,却是紧随星月公主身后。
“本公主正好闷得很,不如德妃娘娘陪我一起到御花园走走如何?四王妃也要跟着一起吗?”司马蝶说话的同时,侧眸看了一眼百里月桐,漂亮的杏眸透着一丝诡异笑意,虽然嘴里没有明说,却也看得出来百里月桐是派来盯着自己的,唇角虽然挂着笑,却让女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蔑鄙夷。
百里月桐面色平静如水,眸底却是油然升起一股冷意,凝盯着司马蝶那双漂亮的杏眸,淡淡出声:“当然。星月公主的身体还未恢复,本妃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走。”
似乎早就料到了女人嘴里吐出的答案,司马蝶唇角的笑容漾得更深了,不再说什么,转身掉头率先走在前面。
………………
两日后,那边君弘维没有松口,这边司马蝶却出了大事儿。
百里月桐一大早去客房探望司马蝶,走到门口便感觉到了异样,平日里守候在门外的丫鬟一个都不见人影儿,待她到屋里一看,空无一人,心里顿时喀噔一下,这么一大早她会上哪儿,会是出了华云宫的大门,丫鬟不可能不向禀告通传。
“来人,有人看见星月公主了吗?还有在这屋里侍候的几名丫鬟呢?”百里月桐立马大呼一声,叫来了其它婢女,却是没有一人看见过他们的踪迹。
“传令下去,让宫里的奴婢全都去找……”百里月桐脑子里隐隐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巧,眸光不同凝望向床榻的方向,突然走过去探上柔荑,冰冷的温度足在说明,昨天晚上压根儿就没有人在这张床上睡过。
这个大胆的猜测更是让女人脑子一懵,突然掀起床单朝下望去,床底下密密麻麻的排挤着几具丫鬟的身体,着实让女人差点惊叫出声,暗暗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百里月桐这才下令让下人将床底下的人搬出来,同时差人去请君煜麟回宫。
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这几名丫鬟全都没有呼吸心跳,死了!
百里月桐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事儿到底是星月公主干的,还是其它人?其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不过女人首先还是排除了司马蝶的可能性,那女人不可能有如此身手,除非是她有帮凶,再则依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劫走了星月公主。
百里月桐正想着,水眸突然落在床脚边,一块清澈透亮的翡翠玉看起来似有些眼熟,上前弯腰拾起定晴一看,精雕细琢的祥云如意图案里醒目的砚字不禁让她眸光一怔,君弘维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低沉的脚步声,百里月桐条件反射的将手里的玉佩藏入袖中,紧接着君煜麟的声音已经从门口传来:“桐儿,本王听说星月公主失踪了?”
“星月公主不见了。”百里月桐秀眉微蹙,望着男人还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她在床脚边发现了三哥的玉佩,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告诉君煜麟,女人此刻迟疑了,难道星月公主的失踪真的和君弘维有关系?
水眸再瞥了几眼地上了几具丫鬟的尸体,百里月桐又摇摇头,她认识的南经砚应该不应该是手段如此残忍的人。
“该死!云一,马上传本王的命令下去,全城戒严。桐儿,你……在想什么?”君煜麟略显懊恼的皱紧了眉头,不过很快便感觉到了女人的异样,如墨的深邃瞳仁望向她,眸底闪过一抹疑惑。
“呃……没……没什么。”百里月桐摇摇头,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暂且不要将玉佩的事情告诉君煜麟,或许她应该亲自去见见君弘维,向他问个清楚也不一定。
…………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刚刚消停没两日的皇宫再次陷入到紧张的气氛里,君煜麟半刻也不敢耽搁,率领士兵分几路搜索星月公主的下落。
夜幕降临,月光轻轻洒满天地之间,在这样一个薄凉的夜里浮着淡淡的霜。月色霜华,整座奢华的宫殿,都被铺上了一层如纱般的色彩。
百里月桐站在君弘维的行宫前,等着丫鬟通传后,绕过百折迂回的长廊,走到庭院里,远远的看见一个绝美的男子迎着月光,斜倚在摇椅里,身后伫立着一棵百年苍松。
“三皇子,四王妃来了。”丫鬟小心翼走到男人面前。
斜倚在摇椅上的男人高贵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依然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俊美的脸上留下一道好看的阴影,可却怎么都忽视不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寂味道。
“你先退下去吧。”君弘维慵懒的嗓音听着有几分倦意,丫鬟转身的瞬间,男人缓缓睁开鹰眸,淡淡凝向百里月桐的方向:“桐儿,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三哥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是夜里没有休息好吗?”百里月桐清澈澄净的水眸淡淡的凝盯着男人那双忧郁的眼神,说不出男人心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父皇下了禁足令,除了这儿……本王哪里都不能去,每天除了睡觉吃饭,还是睡觉吃饭,这样悠闲的日子,又怎么可能精神不好……”躺在摇椅上的君弘维身体微微一动,浓密卷长的黑睫微微轻颤,琥珀色的瞳仁睨了百里月桐一眼,眼神似包含了更多复杂情愫,低沉的嗓音继续淡淡道:“桐儿,什么时候你在三哥面前说话也开始绕弯子了?说吧……你今儿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不会是受了父皇之命来游说我娶星月公主的吧?”
话落音时,男人最后深凝向百里月桐一眼,其间似包含了更多复杂情愫,唇角勾起的似笑非笑的浅意,像根细长的银针在女人的心尖扎了一下,丝丝痛楚瞬间流窜开来。
“既然三哥这么说,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的实话说了,星月公主失踪了……”百里月桐面色肃然,一脸正色的凝盯着男人的脸,虽然打从心底她是愿意相信君弘维的,可在事情水落石出前,她绝不能掺杂进个人感情因素,必须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理性判断。
“失踪?”君弘维面色微怔,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自若神情,唇角勾起的笑意漾得更深了些,这回却似是发自内心肺腑的笑意,略带嘲意的戏谑声淡淡逸出:“失踪了岂不是更好,看来她也并非是真的想嫁给本王,最好是这一走就不要再回来。”
“我在她的床边找到了这个……是三哥随身的玉佩。”百里月桐接下来这句幽幽淡淡的话,却是再一次让男人脸上的笑容僵滞。
君弘维琥珀色的瞳仁倏地放大数倍,盯着女人手上的玉佩定神一瞧,那玉佩还真是他的,眸光缓缓从玉佩落到女人的脸上,琥珀色的瞳仁定定地盯着女人的眼睛,声音极其淡漠的反问道:“你怀疑星月公主的失踪和本王有关?”
男人深邃的瞳仁中凝聚着锋利的光芒,映入他眼瞳的女人曾是他如此深爱的,他一直以为她比任何人都懂他,可是现在她却拿着一块玉佩正在质问自己。
百里月桐的瞳仁微微一黯,偌大的庭院内,空气突然间变得异样微薄,似让人的呼吸也随之变得紧张困难起来,微风轻轻拂过,薄凉的气息间夹杂着淡淡泥土芬芳。
“我也希望这件事情与三哥无关,可是这块玉佩……确实是三哥的。若是我信不过三哥的为人,也不会刻意对其他人隐瞒这件事。”百里月桐面不改色心不慌,平静如水的凝对上男人的眼睛,淡淡回应道。
听着她的回答,站在她的面前的君弘维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凝住了,深邃眸底的黯芒却是点点发生着变化,盯着女人看了好一会儿,唇角突然扬起一抹苦笑,“如果本王说,星月公主失踪的事情与我无关,你信不信?!”
“若是三哥这样说,桐儿还是会选择相信你。”百里月桐站在男人对面,清冷的嗓音虽然很轻很轻,目光却异常坚定执着,月色光华下,那张丑陋的小脸也泛着异常迷人的光泽。
一阵冗长的寂寞,没有人说话,空气中流窜着异样复杂的气流,君弘维凝视着女人清澈水眸深处悸动的风华,猛然一怔,随后又轻轻一笑,带着苦涩哀伤的味道,“本王不知道这块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星月公主的床脚边,不过……这块玉佩本王已经丢失很久了。”
闻言,百里月桐水眸划过一抹复杂,不得不承认内心竟也暗暗松了口气,从男人脸上的表情和她做为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觉得君弘维不像是在说谎。
只是,当问题再一次回到原点,百里月桐不禁再一次被难倒了,星月公主的人到底在哪儿?根据现场的情景看来,显然还有第三者的存在,仅凭星月公主那几个三脚猫的功夫,绝不可能招招让人毙命,可是现在最大的悬疑便是存在的第三者究竟是什么身份,劫匪?又或者根本就是星月公主的人?
“星月公主失踪了,不管到底是被人劫走,还是她自己逃走的,恐怕都会给夏周国带来麻烦。”百里月桐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肃然凝重,斜倚在躺椅上的男人眸底亦划过一抹异色,却只是迅速的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了淡然,冷冷出声——
“桐儿,莫非连你也觉得本王本王拒婚是错误的……”君煜麟绝美的俊脸上慢慢褪去了血色,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如同折断的凤蝶,萧条森寒。
“这种事情又有谁能判断敦对敦错呢?就算是错,那最初也不在三哥……桐儿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百里月桐突然冲着男人莞尔一笑,如花笑靥让她脸上刺目的殷红印迹看起来也淡了不少,这还是自从她改变了容貌后,君弘维第一次觉得她漂亮。
顷刻间,四下俱寂,万籁无声,虽然百里月桐站在离他不远之处,可君弘维却知道,这样的女子此生他再也无法到达她的彼岸,静静地凝望着她,君弘维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不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他依然都未能从她的影子里走出来。
“只要桐儿能够明白我,本王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