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即刻回去,可却敌不过这无奈的现实……
“江楚歌,你当真决定要辞官归家?”
秦诚朗听出江楚歌声音中极力隐忍的那一丝哭腔,但身为帝王的他,并不可能因此而被打动。
“是,求皇上允许!”
说话见,江楚歌欲要再次跪地,却被秦诚朗挥手制止,并命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秦诚朗声色平静,犀利的眸中却溢满精光:“你家住何处?”
“东清国东面海域上的一无名孤岛。”
江楚歌早对这个问题有防范,应答如流。
心理素质强悍的她,并未被秦诚朗看出任何不对劲。
“是吗?”
石城在南边,东海却在东边,且两地之间并不可通过海路相连。
江楚歌若是由陆上去的石城,他派出的人不可能历时数月仍查不出任何消息。
唯一的可能,便是江楚歌在撒谎!
为了成功辞官而撒谎!
秦诚朗黑不见底的双眼逐渐眯了起来,其间涌动着无尽的危险暗芒。
“江楚歌,朕同意你辞去刑狱推官一职,你退下吧。”
若非他不想沈蔚然的悲剧重演,拥有一身令人惊骇的本事,且急欲自东清朝堂脱身的江楚歌,会在顷刻间变成一具尸体。
看来,是时候同渊儿谈谈了!
“谢皇上隆恩,草民告退。”
江楚歌行礼后很快退去。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秦诚朗冲一旁侍候的陈雍吩咐:“你亲去逸王府,宣逸王即刻进宫!”
“是,老奴这便去。”
感觉到帝王身上的杀气和不悦,陈雍未敢有丝毫耽搁,领命快速退去。
逸王府,华太医自宫内赶来,替秦影后背的伤口上了最后一次药:“逸王爷,您后背的伤已几乎完全愈合,此乃最后一次敷药膏了。”
“嗯。”
秦影淡淡应声,面上神色并无任何变化。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心绪不外露,以面被人猜知心思,抓住把柄。
华太医对他这般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上完药便告退离去。
他走后不到半炷香,管家便匆匆来禀:“王爷,陈公公亲自前来,此刻已在正厅,说是皇上急召您入宫。”
“行,本王知道了。”
秦影起身前往正厅,面色依旧无波无澜,并未因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且是急召而有任何不同。
他行至正厅外时,厅内焦急的踱来踱去的陈雍一眼便瞧见了他。
见他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陈雍焦急的上前,压低声音凑到秦影耳边,压低声音道:“逸王爷,江大人入宫递交辞呈,皇上有意挽留,可江大人去意坚决,甚至撒谎说她的家在东海的无名孤岛上。皇上虽准江大人辞官,但老奴感觉得到,皇上很不高兴,召您入宫,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逸王爷请!”
被秦影的声音唤回神,陈雍压下心中惊愕,笑着开口。
大半个时辰后,秦影出现在了御书房内,至于陈雍,在他方才进来时,便让他留在外面了。
“渊儿,你果真将江楚歌看得很重。”
看着桌案前长身玉立,脸色冷沉的儿子,秦诚朗不由感慨。
“你既知晓,便不该对她动任何不好的心思。我向她承诺过,我绝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沈蔚然,六年前的悲剧,不会再现……除非我死!”
秦影拳头紧握,力气大得骨节甚至发出咯嘣的响声。
他面色沉冷如冰,声线更是玄寒,额头青筋疯狂跳动,宛若来自地狱的幽冥修罗。
他近乎自牙齿缝中迸出这些话来,尤其最后四个字,即便秦诚朗,也被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沈蔚然出事,他已经死了一回。
倘若江楚歌再有事,只怕没人再能将他的命拉回来。
但……
“江楚歌来历成谜,身份神秘,大智大慧,又接连制出足以震惊世人的大杀性武器。如此之人,若不能保证她对我东清绝对无害,朕身为一国之君,便别无选择,只能除掉他……”
秦诚朗并不打算退步,但却给出他心中酝酿已久的解决之法:“渊儿,我叫你来,便是要让你知晓,不到最后,我不会取她性命。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择,娶她为妃;或让她自愿担任正四品提点刑狱公事;又或者……对她的事袖手旁观。”
他的话出口,对面的秦影紧绷的身子显然松了不少。
但御书房内的气氛,仍旧僵滞凝固,低沉压抑得令人连呼吸都困难。
父子俩隔桌对峙,谁也不肯先开口。
此种情况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直至外面的陈雍隔门禀报:“皇上,太子请求觐见。”
如此,方才打破了房内的僵固气氛。
“我会让她在前面两个选择里选一个!”
秦影冷冷丢下句话,径直转身离去,连基本的礼数都懒得再做。
秦诚朗叹了口气,无奈摇头,低声呢喃:“渊儿,东清固然重要,可你也是朕最宠爱的儿子啊。朕这么做,既避免了许多可能的危局,更是成全了你……”
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然化作一声轻叹。
秦影一走,陈雍便进了来,正欲再次向他禀告太子在外求见,秦诚朗却挥了挥手道:“你真当太子有事呢?他那是担心朕会与逸王父子相争,特意前来化解。”
“皇上真是英明睿智,老奴就想不到这一点。”
陈雍忙笑着奉承。
“就属你最会溜须拍马~”
秦诚朗睨了陈雍一眼,长长吐了口气,又道:“行了,既已无事,你便让他退下吧。”
“是。”
陈雍应声而退。
御书房外
秦影甫一出来便与太子视线相遇,见其眸中询问意味明显,他微点了下头,表示事情已了。
秦逸宸虽自宫人处听到些许风声,却也仅知晓他四弟此番被急召入宫,乃与江楚歌有关,旁的便近无所知。
待秦影行至他身前后,他主动邀请:“可要去东宫坐坐?”
“大哥不必忧心,我能处理好。”
秦影知晓太子让他前往东宫的真正目的。
江楚歌性子很倔,此番事情会比较麻烦。
太子身份敏感,满朝上下有太多双眼睛在盯着他。
秦影不愿将他扯进来,推辞了句,便转了方向,大步流星而去。
秦逸宸立于原地,瞧着秦影渐行渐远的身影,深邃浩远的潭眸中隐有忧色。
他们的母后虽做了很错事,但却在有一点上做的很对。
她自小便教育他们兄弟二人,定要相互关爱,互相扶持,不可因利而损害对方。
年幼时或许不解,可长大了,他们却深深明白,对生于皇室的他们来说,亲情是多么的可贵。
此番弟弟遭遇人生困境,身为兄长的他,又怎会坐视?
秦影自皇宫出来,已近傍晚,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本就压抑的心情愈发糟糕。
他径直骑上他入宫时留于宫门口的马儿,朝锦绣巷去。
皇宫距锦绣巷路程遥远,因着街道上行人尚多,秦影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
他准确的找到江楚歌住的那家小院,将马儿拴于门口大树上,便退开虚掩着的院门进了去。
经过打扫得纤尘染不染的小院,秦影迈入堂屋,却未瞧见江楚歌,反倒是隔壁房间传来声音。
他循声而去,卧室内,江楚歌正忙着收拾她的东西,显然去意切切。
“江楚歌。”
秦影皱了皱眉,出声唤她。
熟悉的声音入耳,江楚歌忙碌的身形一顿,她机械僵硬的转身看向秦影,开口,语气中尽是淡漠疏离:“逸王爷,有事吗?”
“非走不可么?”
秦影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
“非走不可!”
江楚歌神色坚定,语气决然,显然不欲给秦影半点机会。
明知是错,便该及时止损!
“江楚歌!”
秦影重重叫她,冷峻面容上,剑眉紧皱,深眸中甚至蕴有一丝受伤。
无论他怎么做,她对他始终只有两个字:拒绝!
那么,便让命运来做抉择吧。
“你自御书房离开后,父皇召我入宫,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担任提刑官一职,要么……嫁给我。”
最后三个字,秦影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说出口的,总之,心里很苦。
江楚歌扯了扯唇角,故作不在意道:“逸王爷,您可真会开玩笑,皇上准我辞官归野,又怎会……”
来的途中,他甚至生出以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来将她留下的想法。
可真到了逼她的时候,秦影发现,他对她根本下不了手。
“若你真要离开,明日一早,我送你出城……别想着靠自己,你一个人逃不出去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独留给江楚歌一个寥落孤寂的受伤背影。
看着这样的他,江楚歌心中闷闷的,眼底有泪花打转。
她又何尝愿意伤他,但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别无选择。
秦影走后,江楚歌一个人在原地愣了许久。
回神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
她本打算后日再走,而今却突然提前,那么她明日去齐王府接言婉容的打算便也得提前。
这么想着,江楚歌连夜前往齐王府。
秦逸齐虽不在谛都,但他离开前曾特意交代管家邯忠,务必照顾好言婉容,且若是江楚歌前来王府陪言婉容,无论何时,不可阻拦。
因而江楚歌抵达齐王府后,未受任何阻拦,便得以进去。
邯忠得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特意为她引路。
江楚歌很快便抵达北苑烟暖小筑,当初她在齐王府养伤时,便是同言婉容一起住在此处。
而今重头回看,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江姑娘,我便先告退去了,您若有吩咐再叫我。”
将江楚歌带到目的地,邯忠料想两人会有体己话要说,便不留在此处碍眼。
待他离开后,江楚歌尚未有行动,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便自小院内左侧的一间屋子内冲了出来。
“楚儿姐姐,我好想你,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也不要红红了,呜呜~”
言婉容一把抱住江楚歌,又是哭又是笑。
江楚歌无奈而好笑的摸着她脑袋瓜,柔声安抚:“小月亮,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姐姐只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你瞧,这一得空,不就来看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