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浓烟很快呛进我的喉咙,我不断的咳嗽起来,扯紧了毛毯捂住了嘴巴和鼻子。火苗在我周围嘶嘶作响,时不时有瓦砾的碎片从头顶上掉下来。可是此时此刻,在我心里只有且只能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人!我必须救人!
我艰难地摸索到楼梯,浓烟让我看不清前面的方向,我咬了咬牙,把毯子裹好,一鼓作气冲上了二楼。
上到二楼,火势稍微小了一点儿,有水柱从窗户口往里面正在喷射,但烟雾还是呛得让人难受。
“有人吗?还有人在吗?”我一边咳着一边重复地喊着话,“有人的话回答我一声还有人吗?有人吗?”
突然,我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左手边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这这里”
还有人活着我听到声音,心里兴奋极了,一手伸了过去,不料被烧得滚烫的门把手烫得一颤,火辣辣的疼痛从手心里蔓延开来。
“这里有人!救救救我”那个虚弱的声音还在发出呼救。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又紧了紧身上的毯子,用肩膀狠狠朝门撞过去。门开了,只见房间里一个女孩子虚弱地倒在床边的地板上,她的身旁还有一对夫妇,大概是她的父母,但看上去都已经昏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知觉。
我赶紧冲到女孩的身边,扯下自己身上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还有力气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急促地喘着气息,不时被呛得咳嗽几声。
我把她扶到我的背上,她虚弱的声音低低抽泣着,发出声音,“爸妈”
“我一次只能救一个!我先把你带出去!”我紧张地说道,不容耽搁,我背起她就往外跑。趁着火势稍微被控制住一些,我想赶紧先把她带出去,能救一个是一个,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可我刚跨出房间,背后就是“轰”地一声,整个房梁瞬间倾塌下来,死死地封住了房门。一块已经被烧得发黑的滚烫的砖瓦朝我飞溅过来,我用左手护住身后的女孩,右手本能地一挡,那东西却重重砸在了我的右肩臂上。
我被吓得呆在了原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右肩和胳膊疼得钻心,双腿似乎也因为这一刻的惊慌而止不住地发抖。我的脚有些发软,一条腿的膝盖一屈,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女孩从我背上滑落,我赶紧把手伸到背后扶住了她。
我拍掉身上的火灰,惊恐地望着被堵得死死的房门,火苗又开始从里面往外窜。我的心头重重的一沉,又是一阵扎心地疼痛袭来,不仅仅是肩膀上的疼痛,而更因为这一刻我意识到,房间里她的父母,恐怕已经无能为力了
身后的女孩已经没有了哭声,显然也已经晕了过去。如果再不快点儿,我们俩恐怕也都会没命。我咬了咬牙,强忍着锥心般的痛苦,捏紧了拳头一使劲儿站了起来,背起她冲下了楼梯。
“这里有人,快快!!”楼梯口一个消防员看到我们,连声叫道。
“走这边,走这边!”他指着刚刚清理出的一条出口,示意我赶紧出去。我点了点头背着女孩冲出了火场。
一见到我们出来,人群发出一阵宽慰的声息,几名医护人员立刻迎了上来,把女孩从我背上接下来放到担架上,推上了救护车。
我转过身,试图再进去试试看能否救出她的父母,可是几名消防员和警察立马上前一把拉住了我。
“火太大了!不能再进去了!”
“可是里面还有人,还有两个人,在二楼!”我大声喊道。
“交给我们吧!你不能再进去了,太危险了!”
“可是”
他们死死拽着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再靠近。大火看起来越来越大,房子开始坍塌,一名消防员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的心猛然一沉。
刚刚进去的几名消防员冲了出来,喘着气摆摆手,艰难地说,“不行了”
就在这时,房子在火焰中完全崩塌了,一块一块的碎片一点一点倾塌,也一点一点扎进我的心里。
我无助地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救护车,那个女孩躺在洁白的担架上,脸上被浓烟熏得黑黑的,现在还戴着氧气罩,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在她的脸颊上却分明印着几行清晰的泪痕。
长大以后我第一次哭了,身体不停颤抖着,喉咙里哽咽得难受,我抬起手握紧了拳头,放到嘴边,死死咬着,咬得发疼,恨不得把指甲嵌进手掌的肉里,把牙齿嵌进手背的肉里。
凌晨的街道,经过刚才一阵风波后,慢慢,慢慢又恢复了平静。我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一进门就把自己锁进房间里。
我靠在墙边,不敢开灯,不敢看到自己丑恶的样子。
我拨了哥哥的电话,“哥哥”声音里全是颤抖和恐惧,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不停念叨着“哥”,像是在祈求谁能救救我。
“辰桀你怎么了?”电话里是哥哥急切地问话,“你别动,我马上回来”
我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我蜷缩在墙角,抱紧了膝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我伸手摸出口袋里那包剩下的烟,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我的手上。
“都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我用颤抖的声音喃喃自语着,猛地把手里的烟重重摔向门边,然后抱紧了头,疯狂地用拳头砸向自己的脑袋,开始发疯似的狂吼。
门边传来脚步声,随后是急促的敲门声。
“辰桀,把门打开!”哥哥在门外喊道,“你在做什么?让我进来再说!听见没?你把门打开!”
我捂住耳朵,依旧蜷缩着身体不敢动。
“辰桀,回答我!开门,你听到了没?”哥哥的敲门声越来越急,“我叫你开门!”
“砰”地一声,哥哥把门撞开了,随手打开门边的灯,扎眼的灯光就好像一瞬间把我拉回了那片火光冲天的地狱,我打了一个寒颤,把头死死埋在膝间。
哥哥走过来,在我旁边蹲下,伸过手扶住我的肩膀,我颤了一颤,他看到我胳膊和肩膀上的烫伤,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儿,开口问道:“辰桀,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见我不回答,他突然双手捏紧了我的肩膀,把我微微一耸,让我抬起头来面对着他,然后用严肃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儿,微微愣住了,松开手,迟疑地开口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哭了?”
我的脸上满是泪水,低声叫道:“哥”身上的伤口早已麻木。
“告诉哥哥,出什么事儿了?”他的表情紧张起来,看着我说,“你这伤得去医院”
“我害了人我害了人”我抽泣着说。
“”哥哥的表情凝重起来。
我满心惊恐的把晚上发生的的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哥哥的眉头紧锁着,沉默和不安地因子在空气里游荡。我颓然地把头靠在墙上,一下一下地撞着,哥哥起身走出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又回来。
“你先休息一下!我跟爸妈打了电话,他们早上就到!”他走过来,蹲在我身边拉开我的袖子,说道,“我先帮你简单处理一下,明天一早去医院!”
“我不去”我说,我哪儿也不想去,哪儿也不敢去。
“不处理好,你这要留疤的!”他说着。
哥哥用碘酒把我的伤口清理了一下,再涂上些药,用纱布缠起来。我的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却很深,破皮见肉,可是我却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看着我发着颤,惶恐不安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安慰地说道:“好了,你先睡一会儿,会没事儿的”
我木讷地点点头,哥哥走出去带上了房间的门。
我没有动,也不敢闭上眼睛,我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刚才的一切,就会想起还倒在那幢房子里的那个女孩的父母,就会想起那个女孩睁开眼睛来怨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