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那些世子为其助阵呼喝,但众人落笔的“沙沙”声,却让林安若反驳的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面色惨白的站在那里,林安若脑海中,开始控制不住地预演起落入尹志平手中后,种种悲惨的下场。
一丝清泪,正要滑落,林安若忽然看到公子良扔掉手中的狼毫笔,起身离座。
他一动,还在埋头书写的众人连忙停笔,面带茫然地看过来。
没等他们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尹志平那边阵大笑声响起:“哈哈哈,今日吾灵思如泉涌,作出此等佳篇,请林大家品鉴!”
“拾得折剑头,不知折之由。
一握青蛇尾,数寸碧峰头。
疑是斩鲸鲵,不然刺蛟虬。
缺落泥土中,委弃无人收。
我有鄙介性,好刚不好柔。
勿轻直折剑,犹胜曲全钩……”
尹志平一手举着宣纸,放声将王朝大儒所作的诗篇诵出,另一只手抽出腰间佩剑,舞剑作和。
剑影纷纷中,竟有几分翩翩剑仙的味道。
诗罢,剑归鞘,短暂的寂静后,反应过来的众人顿时将气氛轰爆开来。
“诗文奇崛瑰丽,志气洞达,精彩飞扬,气凌百代!”
“在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咏剑诗篇可以与此作相提并论。”
“相提并论?哼,此诗一出,天下剑诗尽可付之一炬。”
能登临阁楼三层者,无一不是出身世家望族,从小耳濡目染经义篇章,自然识得尹志平这首诗文的惊艳之处。
最后那人的评价或许有些偏颇夸张之嫌,但在剑诗之中,称一个“绝”字并不为过。
就连林安若此时,都被这首诗震住,愣在那里,心中之前对尹志平的态度开始动摇。
“不错不错。”
公子良也是点头称赞,这首诗相比尹志平先前的打油诗,水平要高到了不知哪里去。
至少以他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是不可能写得出来的。
可他的声音,落在其他人耳中后,却是引起他们侧目望来,怒斥出声:
“狗东西,尹世子的这篇绝代剑诗,足以封为镇国之作,流传百世,岂是你所能随意评价的?”
那人说完,其余众人都是点头表示认可,并且从他们愤慨的表情来看,完全是出自本心。
在他们看来,今日之后,尹志平这首诗必定会名声大噪,作为见证者,他们为此深感与有荣焉。
而公子良给出的评价,无疑是亵渎了这首诗!
“良公子水平有限,说出些丢人现眼的话来,无伤大雅。”
尹志平挥了挥手,.表示出容人之量。
旋即他目光看似无意,落在公子良桌面上的宣纸上,依稀瞥见“剑”、“虹”、“美人”之类的字眼,并未放在心上。
嘴角一勾,尹志平淡笑道:“哦,原来良公子也做好了诗文,采莲,还不快快读来与诸位听听。”
尹志平口中的采莲,正是林安若的侍女。
此刻尹志平使唤起来,却如同在使唤自家家奴一般。
而采莲在听到尹志平的话后,竟然看也不看林安若一眼,径直向放着公子良诗作的酒桌走去。
看着眼前的这幕,场中几名世子,俱都是露出玩味的笑容,似乎早有预料。
林安若则是身躯站立不稳,露在薄紗外的半幅面孔上,惨白一片。
“姓尹的有点东西啊,买通了竞争对手也就算了,连裁判都是他的人。”
公子良摇了摇头,将场面上的局势看得分明,旋即瞥了摇摇欲坠的林安若一眼,暂时熄了就此离去的心思。
这倒不是他怜香惜玉,只是考虑到让林安若落到尹志平手里的话,令牌肯定也就拿不到了。
驻足不动,任由采莲拿起宣纸,他的这幅姿态,让尹志平不由目光一凝。
“这小子,难道能做出超过我朝大儒的诗文来?”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生出,瞬间就被尹志平压下。
一个是临场发挥,一个是早有准备,在尹志平看来,就算公子良有几分诗才,也绝不可能做出超过他这篇的诗文。
再者,就算公子良当真诗才近妖,那又如何?
好与不好,他说了才算!
尹志平思量间,采莲已经开始诵读手中的诗文:
“沉沉心事北南东,一睨人材海内空。”
然而听完首联两句,尹志平不由有些狐疑。
这是在书写怀才不遇和“剑”的主题完全不沾边啊!
偏过头向几名世子看去,在那几人的脸上,尹志平也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不过想到单以这两句的水平,并不足以超越自己的诗文,尹志平压下狐疑,继续聆听起来。
浑然没有注意到,林安若眼中,再次涌动起炽盛的光芒。
身为林家千金之女,她的才华,不逊须眉!
一睨人材海内空,写的不正是她?
而为了保全家族,她远走漂离之际,依然没有放下对家族的牵挂。
辗转东北西南,心事沉沉的,不也是她?
论才气,这两句并不算得出众,可因为自己的经历,让林安若此时无比的感同身受,开始期待后面的诗文。
“壮岁埋首前史席,髫年惜堕往贤风。”
“功高拜将成仙外,才尽回肠荡气中。”
然而颔联和颈联一出,林安若却有些失望。
这两句,延续了首联怀才不遇的哀怨之气,所抒发的志向,却只不过是要留下一些荡气回肠的文字。
让林安若来评价,可以说是毫无值得称道之处。
跟尹志平相比,别说是后面所作的剑诗,就连第一场的诗作,都有一定的差距。
尹志平和几名世子此时也是领会出了诗文的含义,目光相视流转之际,脸上露出几分讥讽之色。
“林大家,看来这良公子,也不过如此,和尹世子兄差得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啊。”
一名世子得意忘形,话音落下后,随即引来其他几人大肆吹捧。
尹志平嘴角含笑,胜券在握,不等采莲念完诗文,已经开始拱手接受众人的道喜。
一番故作谦让的寒暄后。
尹志平目光扫过面色死灰的林安若,旋即居高临下看向公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