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庙正殿中。

一名身着淡雅宫装的女人坐在一张桌案前,正在抄经。

抄的是《长生经》,为天授皇帝祈福。

这个女人眼中有风霜与沧桑,但年近天命,但仍旧容貌风华,执笔抄经时,沉稳淡然,看不出半点慌张。

这个女人就是大周王朝的蓉妃,岳华公主和四皇子赵蒲的生母。

一个常年卧病在场的妃子,尽其所能,不和宫中的任何人起冲突。

换做其他妃嫔,如果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除了过年过节几乎见不到皇帝,那这个妃子肯定会受很多冷眼。

蓉妃则不一样,因为她有一个受宠的女儿。

岳华公主,大周王朝最受宠,也是最小的一位公主。

同时,蓉妃还生了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四皇子赵蒲。

四皇子赵蒲已经被圈禁天禄殿编撰九州通史将近十年,除了岳华公主仗着得宠,偶尔进天书殿看望之外,这位四皇子几乎与世隔绝。

蓉妃、四皇子、岳华公主,母子三人在这皇宫中,是最特殊的三个人。

蓉妃常年卧病,四皇子被圈禁,岳华公主却最得宠。

非常奇怪的组合,但就在这皇宫中持续了很多年。

岳华公主推开承德庙正殿的门,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蓉妃继续低头抄经,不曾抬头看一眼。

只听看门声,她就知道是谁进来了。

不过,随后还有一个脚步声跨进了大门,让她的笔尖停顿了一瞬。

“国师大人到这承德庙来,不知道有何贵干?”蓉妃没有抬头,直接开口询问。

“蓉妃只听脚步声就能认出老夫来吗?”韩寂随口接话。

“很多时候,耳朵听到的比眼睛看到的更真实。”蓉妃放下笔,抬头看过去。

“蓉妃确实与其他深宫中人不一样,倒像是过着隐居的生活。就连抄经的字里行间,也透着沉稳与灵秀。”韩寂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抄了一半的《长生经》。

“国师大人还是不要随便夸人为好,虽然本宫不介意过着避世的生活,只怕想要避都避不开灾劫。”蓉妃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

“蓉妃还在为十年前的事情恼怒?”韩寂皱了皱眉。

“算不得恼怒,本宫知道韩大人只是在履行国师的职责。”蓉妃语气中透着清冷,对韩寂的态度算不上和善。

在大周王朝的皇宫里,所有妃嫔宫人见到韩寂,都会毕恭毕敬。

因为韩寂是国师,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

韩寂当然知道蓉妃在嫉恨什么。

十年前,四皇子赵蒲进行冠礼的时候,韩寂遵照天授皇帝的旨意,为其甄定天命。

自那之后,四皇子赵蒲就不受天授皇帝的待见。

有一次,四皇子赵蒲在皇家狩猎之时,一支羽箭惊了天授皇帝坐骑踏血神驹,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虽然最后没有人受伤,但四皇子更加让天授皇帝不喜。

再加上朝臣的弹劾四皇子勾结外臣,有越矩之行,最终四皇子便被罚在天书殿编撰九州通史。

四皇子赵蒲被圈禁这件事,是层层递进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韩寂甄定天命引起了天授皇帝的厌恶,才有了后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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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皇子、公主得宠,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轻易得到原谅。

像勾结外臣,惊扰坐骑这种事,曾经的皇太孙赵褚没少干,甚至做了更多更过分的事情。

但是,身份不一样,做了同样的事情,结果也会截然相反。

四皇子被圈禁了十年,起因就是韩寂的那次甄定天命。

因此,蓉妃十年不曾见过亲生儿子一眼,甚至不敢朝天书殿的方向看一眼。

如果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位久居深宫的女人,从来不会表现出来。

“国师大人,如果有事,请直说,在承德庙见面,可不合规矩。”蓉妃站得笔直,即便面对的是大周朝的国师,也不卑不亢。

韩寂转身看向窗外西北方向,道:“现在的云麓山脉,气运汇聚,恐又有大事发生。如果不做点什么,大周的气数可能就要到头了。”

蓉妃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惊容,道:“国师大人,你这话若是被陛下听到,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韩寂呵呵一笑,道:“这句话,陛下六十六年前就听过,后来他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蓉妃脸上的惊容更甚,沉声道:“国师大人,说此大不敬之言,本宫即便只是听在耳里,恐怕也要受牵连。若是没有其他事,国师大人就请回吧。”

韩寂摇头笑了笑,道:“蓉妃知道我来的目的,若你不愿商谈,也无妨。老夫只是尽己所能,希望大周朝能再续百年。”

蓉妃沉默了片刻,挥手道:“国师大人请回吧。”

“也罢。”

韩寂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承德庙正殿。

岳华公主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犹豫再三,跑着出门去追韩寂。

她追到承德庙前院,追问道:“韩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母妃到底在说什么?”

韩寂侧头看她一眼,笑道:“你的母妃不相信老夫,也该如此,毕竟她小心谨慎过头了,甚至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

岳华公主眉头皱得更紧,追问道:“什么意思?什么损伤自己的身体?”

“这些事情,不该你过问。虽然你很聪颖,但还是太少年。老夫最后给你一条锦囊吧,必要时候,或许可以救你一命。”韩寂叹气道。

“什么锦囊?”岳华公主更迷糊了。

“遇到危险,去找林渊。一旦发生了不忍言之事,这个世上还能救你,应该只有他了。”韩寂说完便走了。

岳华公主并不笨。

她当然知道现在皇宫动荡,父皇重病拖床,太子守着天禄殿,想要去见皇帝还要层层通报。

所有的事情,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事要发生。

她想明白了一些事,但又有很多事一时想不明白。

她跑回承德庙正殿,站在她的母妃面前,问道:“韩寂说母妃为了四哥损伤自己身体是什么意思?母妃常年卧病,难道另有原因吗?”

她不笨,所以想到了这种可能。

蓉妃招招手,叫她过来,轻声道:“别问那么多,母妃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让你们好好活着。”

岳华公主睁开她的手掌,站起来皱眉说道:“母妃常年卧病在床,我还跑到天南地北,甚至跑到北越去求医,其实是母妃故意的是吗?为什么啊?”

“你还小,还不懂。”蓉妃笑着摇摇头。

“我怎么不懂?不就是因为四哥吗?因为四哥才智过人,其他皇子都比不了,甚至连父皇都忌惮,母妃就伤害自己……是毒药对不对?我见过几次,母妃连碰都不让我碰的药丸,母妃故意服毒常年卧病,好让父皇和其他妃嫔都觉得母妃没有威胁。”岳华公主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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