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众人之后,赵廷顺着酒楼的楼梯一边匆匆往下走,一边问赵四“我爹人呢?”
赵四紧随在他身后,回答道“老爷一听到消息便赶了过去,现在应该已经在镖局了。”
两人一路快步走出了酒楼。
“四儿,我听你说,这单生意是今天下午才接到的,然后,晚上便出事了!那就说明,出事的地方离城中并不远。”赵廷低头钻进了马车里,分析道。
赵四从看守马车的小厮手里接过了马缰,坐上车辕,沉声道“小人也是这么觉得,咱们镖局的车队带着那么多金银辎重,从烟霞城北门出,走了仅仅不到半天的时间,肯定连北定高原都没走出去。”
“所以小人推算,车队应该是在北城外的那几座大山里出的事。”
赵廷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错。”
“走,咱们先去北城。”
“是。”
正当赵四调转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人从酒楼内匆匆跑了出来。
“表哥,表哥。”
听到这声音,赵廷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只见王俊伟一路小跑着来到了马车前,嘿笑着道“表哥,你方才说有事儿,是不是要去降妖除魔啊?”
“不是不是,你别乱猜,”赵廷连连摆手,停顿了片刻,他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王俊伟笑着回道“我看表哥你神色不对,心知有蹊跷,便想着跟出来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不用不用,我不用你帮,”赵廷忙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他,“你快回去接着吃饭吧,我们要走了。”
“真的不用?”王俊伟不甘心的问。
赵廷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道“真的不用,再见。”
“四儿,快走。”
“是。”
马车一路疾驰,渐渐消失在了安定街上。
只剩下一脸受伤的王俊伟站在原地,默默地凝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里暗暗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
……
漆黑的天幕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住了芸芸众生。
烟霞县北城门外。
赵四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将缰绳交到了赵廷手里。
“行了,就到这儿,”赵廷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赵四看着赵廷跨上马转头准备离开,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赵廷骑马渐渐走远。
……
烟霞县北郊外。
淮阴山脚下。
一匹枣红色大马飞奔而来,马蹄声如鼓,响彻在幽深静谧的山林间。
顺着这座淮阴山的山道一路疾驰,赵廷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两条分岔路。
他眉头微皱,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蹲在地面上细细查看着。
“嗯,应该是这条,”片刻,他站起身来,喃喃自语着,“这条路上明显有车轮碾压过的痕迹。”
说着赵廷将身后的马匹牵着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一棵约莫有十几年树龄的松树前,将这匹汗血宝马拴在了树上,而后顺着山道大步朝山的那头走去。
半晌,淮阴山的另一面,北坡之上。
一道略显单薄的人影从北坡山腰处的一大片冷杉树林中走了出来,正是赵廷。
如今正值五月的尾巴,春夏交替之间,山间的花草树木大都长势极好,密密麻麻的围成一片,林影郁郁葱葱,不时有兽吼虫鸣之音回荡。
借着天上投射下来的清冷月光,赵廷此时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不远处的山道上,正残留着一行淡淡的血迹,血迹呈现出斑驳的红褐色,显然是已经干涸了许久。
赵廷神色微凛,抬头看向前方,只见这行红褐色的血迹一直在顺着山路往前蔓延着,指向了更远的地方。
见此他不再犹豫,顺着血迹所指的地方大步朝前走去。
半晌,这些血迹终于走到了尽头,方向指向了山间矮坡下的一处布满灰白色岩石的山洞里。
洞口处怪石嶙峋,形状狰狞恐怖,像是一只巨兽蹲伏在此,张大了它那可怖的大口,静待食物的到来。
见此赵廷心中也不由提起了一丝强烈的警惕之意,放缓了步子,屏住自身所有的气息,一步步慢慢接近了这座山洞的洞口。
突然!
一道男子的声音从山洞里传了出来,声音浑厚有力,听上去声音的主人此时应该颇为喜悦。
“吸食掉这两个血食的『灵』,你应该就能突破到二阶了吧?”
“嘎!”
山洞里又响起了一道鸦叫般的刺耳尖鸣,声音尖锐高昂,似乎是在回应着前面的那位男子的问话。
“好好好,”男子一连道了三声“好”,显然是非常高兴,“这些练过武的两脚羊果然是精血充足,比那些普通的血食却是要强上不少。”
“嗯,等过段时间,我再帮你多寻上些血食,让你一次吃个够。你呀,也要快快成长起来啊……”
片刻,山洞里突然响起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像是有猛兽在啃噬猎物的骨头,听的人不寒而栗。
“好啦,快将这两个两脚羊吃了,我们该走了。”男子的语气温和柔软,像是在对着爱人说话,但说出的话语却无比血腥恐怖,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山洞内的两个怪物吃人吃的是不亦乐乎,全神贯注,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凝实的、栩栩如生的人形黑影已经顺着山壁一路悄然溜进了山洞中,潜藏在了一片凸起的岩石映照出的阴影下。
……
山洞里,一张简陋的石床上正摆放着一位穿着破布衣裳,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的中年汉子。
石床靠内的灰武岩山壁上,镶嵌着一颗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颗珠子正不断朝外散发着莹白的光亮,照耀的原本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宛如白昼。
中年汉子躺着的石床边,此时竟有一只体型堪比水牛大小的九头怪鸟赫然站立,怪鸟有九首,其中八个鸟头上都长着一张人面,老少妇幼皆有,仅剩下的那只鸟头残破不堪,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了一半,只剩下了半只鸟头,端是诡异无比。
更加令人惊惧胆寒的是,这只体型硕大的怪鸟此时正用一个生着白胡子老头的人面鸟首贴在其脚下的一位灰袍青年的胸前。
随着它鸟首上的那位白胡子老头的嘴巴一张一合,一股常人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白色精气顿时从灰袍青年体内源源不断的溢了出来,转而流进了白胡子老头的嘴里。
渐渐地,渐渐地。
这诡异的白胡子老头鸟首竟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了起来,最后彻底变成了一个中年人的形象。
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位灰袍青年的面目,却是越来越苍老,越来越多的皱纹爬上了他原本不含丝毫褶皱的脸颊,最后,他脸上的皱纹密集到了数都数不清的地步,甚至部分皮肤上还出现了暗黄色的尸斑,看起来已然是如风中烛火,走到了迟暮之年。
“嘎嘎~”
做完这一切后,九头怪鸟的九个鸟首都兴奋的尖鸣了一声,声音极其刺耳难听。
它的另一个妇人鸟首猛地一探头,张开大口,露出了其中泛着寒光的锯齿状牙齿,一口将躺在地上这位耋耄老人的身体咬去了一大半。
“咯……咯”
那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站在山洞一旁阴影角落里,那位身着一袭黑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也含笑开口了,声音温和,目中满含期待“嗯,快了,只剩一个头了。”
青年男子生的剑眉星目,脸庞如刀劈斧凿,棱角分明。
一头如墨般的乌黑长发,被头顶精致的紫金冠高高束起,身上的黑色锦袍显然是用天蚕丝一针一线所织成。
他腰间佩戴着一枚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形和田黄玉,脚上踩着一双绣了金线的云纹黑靴。
全身的打扮无一不是世间难得的稀品珍宝。
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青年男子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丝戮力的气息!
显然,他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