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幕苏玟一遍就过了,这些几乎是他的真实经历,简直不能更感同身受了。难以避免地想起了往事,苏玟情绪更低落了。郭导让他赶紧回去休息,放了他半天假。

苏玟回房间倒头就睡,不过傅子路没让他睡太久,一个小时后就把他叫起来吃饭了。生物钟这玩意儿得养着,不能随随便便更改,否则之后便乱了套。

傅子路叮嘱道:“今天外边有风,就别出去转了。”

“好。”

难得有一个下午的假期,苏玟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肖明哲就跑过来了:“哥,咱一块儿看电影成么?”他收到傅子路警告的眼神,挺直腰杆保证:“不出去不出去,就在屋里看。”

苏玟好笑:“进来吧。”

房间里有一个不大的电视,苏玟没开过。肖明哲捣鼓半天,调出一部经典的外国犯罪类型的影片:“哥,你喜欢这部吗?我来回看了好多遍了,这个系列简直是我最爱,超棒的!”

苏玟自然看过,年少时也挺喜欢的:“嗯,挺久没看了。”

傅子路这两年跟着苏玟过得挺清静,最近被肖明哲这小孩嚷嚷得脑袋疼。不过看着苏玟好歹有了点鲜活气,也欣慰不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情况也不好,倒是可以多带一个肖明哲。

看完两部电影就已经傍晚了,肖明哲肚子“咕噜”一声,不好意思地笑:“有点饿了。”

傅子路道:“我订了外卖,你俩出去拿。”他处理了半天事务,这俩人倒是休闲得不行,怎么说也得找点心理平衡。

肖明哲狗腿道:“我去我去。”

“没事,”苏玟说,“正好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一块儿吧。”

外卖送到酒店楼下,其实拢共也没两步路。但肖明哲还是感动得眼泪汪汪:“哥你对我太好了。”

苏玟:“……”

肖明哲先推门出去了,听到对面门也有动静,目光往旁边一转。走出来的人很高,长相无可挑剔,五官立体眼窝深遂,脸的轮廓都像是定制的似的。他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往肖明哲一望,微微蹙眉。

郇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他正搜索着记忆,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倒是让开啊,堵门口干嘛?”

肖明哲闻声跳开,苏玟从屋里走了出来,顺着肖明哲的目光望向了郇弈。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冲郇弈轻轻扬了下嘴角:“真巧。”

郇弈呆住了,见苏玟冲肖明哲招招手说“走了”,没有再搭理他。他忽然想起了那小孩,当时苏玟被柳阳刁难时,就是这小孩站出来帮苏玟搭的腔……他们住在一起?什么关系?

郇弈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和苏玟求和的,一腔情意颠覆了,差点呛得自己喘不过气。他恨不得两步上前拉开苏玟身边那小孩,而事实中他也迈出了一步,只是胡良恰好从屋里出来:“要我和你一起吗?”生生阻断了郇弈的醋意和冲动。

他摆手表示不用,他是去找郭导的,问一下之后上戏安排。郭导的房间在最角落,离电梯挺远。郇弈故意磨蹭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苏玟上来,只好进了郭导的房间。

苏玟让肖明哲自己回房间吃外卖了,心想可别再碰到郇弈。他之前给何洛霄说得轻松,但心里设想是一回事,身体受不受控有时候还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幸好没再碰到,他长舒了一口气。

傅子路早就饿得不行,疑惑地从苏玟手里接过外卖:“怎么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给我下毒了?”

“嗯,明天新闻头条,苏玟及其经纪人双双命丧酒店,原因到底为何?”他一边拆外卖盒一边继续脑补,“是承受不了重压还是演技一落千丈,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傅子路踹了他一脚:“到底怎么了?”

苏玟舀起一勺饭吃完,叼着勺子说:“遇上郇弈了,他好像有客串。”他说得不甚在意,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傅子路愣了下:“我没听到消息。”郇弈他们公司对艺人的行程消息保护得严,进组之前各自都不知道对方接了什么戏,外面的人更是不清楚。傅子路以前倒是能打听一些,但他现在没这地位也没这人脉,索性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但他敢肯定,郇弈接戏之前肯定是知道苏玟在的。知道了还来,安的什么心思傅子路就不知道了。

他也佯装淡定,“哦”了一声,继而愤愤地说:“气场拿出来虐死他丫的,看外面那些人还说什么他演技甩你十八条大街,我可去他们的吧!”

苏玟好笑:“傅哥,您哪儿是三十一枝花啊,简直一枝花才十八。啧,越活越年轻呢。”

傅子路也笑,笑归笑,心里还是担心。不过苏玟不想多谈,他也便选择了缄默。

苏玟没料到自己第二天一早竟然就是和郇弈的戏份,忍不住问郭导:“直接拍?”他们还没对戏呢,早前完全零沟通。

“嗯,”郭导大手一挥,“临场发挥才是最自然的状态。”

苏玟:“……行。”

郇弈在剧中扮演的是街头的流浪艺术家,他有着俊美的容貌、小提琴水平堪比皇家乐团,但他仅仅是在街边自娱自乐,不慕名利。周围有很多特地为他而来的人,但他永远只演奏自己的曲子、若无旁人的坐在街边画画。他只从别人打赏的一堆金币里拿出去附近酒吧喝一杯威士忌的钱,然后把剩下的塞给流浪汉们和乞讨的孤儿们。他特立独行,活得肆意潇洒。

苏玟正处于混沌期,想要摆脱镜头的追踪、希望甩掉一切跟随他的目光,他厌世而找不到自我,忽然碰上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人。

他没头没脑地问郇弈:“为什么?”

郇弈不答,领着他坐到蜿蜒的河边。苏玟跟在郇弈的背后,这人腰背更宽阔了些,像是真正从男孩长成了男人。郇弈递给他一张凳子,他接过了,背着河流坐下。人流如织、鸽子翩飞跳跃,郇弈架起画板坐到他对面。

他随意挽起衣袖,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握着笔,深深地看了苏玟一眼,像是要把他刻进脑海里。剧里的艺术家这一眼只是为了记住苏玟长相从而好作画,但郇弈这一眼莫名看得苏玟挺了挺脊背,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瞬间翻腾出汹涌的情意。

旁人是看不出的,须得被看的人才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艺术家为陆一画了一副画像。陆一除了在电影一开始的梦里一直没有笑过,但艺术家画的是明朗笑着的陆一。郭导早就准备好了画像,甚至在确认郇弈会画画之前都想好了找手替,他想把绘画全过程录下来,后期视频处理一下,能有种真实的美感。

郇弈谢绝了画好的那张画,只表示自己能画。他没说话里那人像苏玟,但仅仅是像,却不是苏玟。因为没有苏玟的神采。

郇弈自小就学过绘画,素描、油画……甚至国画都学过。剧中的艺术家不爱画素描,因为他不画人,陆一是他画过的第一个人。郇弈别了一支勾线的铅笔在耳后,握着另一支飞速在纸上画着。

苏玟笑着的样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艺术家只看了陆一一眼,便凭着他的想象作画。郇弈是凭着记忆,但他很想很想借机多看苏玟两眼,不过好在忍住了。

陆一茫然地盯着艺术家,他不知道艺术家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么眼神失焦地朝艺术家方向望。苏玟也刻意让自己失焦了,否则看到郇弈容易让自己出戏。

他走了会儿神,郇弈那边画完了。这画确实比郭导找人画的那幅有神多了,画中的苏玟神采飞扬,酒窝若隐若现,是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那双眼睛是描得最像的,笑意都快漏出来了。

画完后艺术家把画送给了他,抓住陆一的手将其按在他的胸膛上说:“问它。”

苏玟见郇弈起身,也跟着起了身。他的眼神还是迷惘的,每向前一步都很迟缓,像是找不着在哪里落脚。郇弈看得心疼极了,没忍住皱了下眉,表情崩了。

郭导叫停:“起身那里重来,郇弈眼神跑了。”

郇弈致歉,两人又回到原位。好不容易面对面了,郇弈拉住苏玟的手,那双手常年干燥温暖,苏玟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退了一步,两人都愣住了。

苏玟转头歉意地冲郭导说:“对不起啊郭导,再来一遍吧。”他不知道解释给谁听,继续说:“我可能发烧发傻了,碰到体温比我高的都想丢开。”

郇弈捻了捻手指,回到起身那幕重来。

郇弈把画递进苏玟手里,然后抓住他的手贴上苏玟的胸膛。苏玟的心跳有点超速,郇弈下意识把拇指探进苏玟手掌,摩挲起来。

苏玟:“……”他本来就因之前的事有些不好意思,被郇弈这么一挑逗彻底来了个大红脸,耳尖都泛着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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