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玉清,鱼心锁夏花!

……

这地方过去是盐商必经的小镇城市,商甲云集,繁华富饶!

但也龙蛇混杂,不仅有烟管赌场,也有妓院戏楼。

有一个有名的妓女叫玉清,取意冰清玉洁!

王玉清长的究竟有多美,我也难以想象,但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姿色,娇艳而端美……。

这个玉清和杜十娘差不多,因为阅人无数,也就有了很多的私房钱。但是卖身之人再有钱又有什么用?没有自由,守着这些金银去什么地方花销呢?

于是玉清开始动脑筋、开始寻找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以金银相赠,渴求被赎身而获得自由。

看到这里,我已经有点心疼这个玉清了,要是生在那个年代,谁也别拦着我,我一定要亲自解救她于水深火热的炼狱魔窟……。

后来有个帅小伙叫吕夏,吕夏和我一样正义感十足。得知玉清的困扰后,拍着胸脯说:“妹子,相信我,把钱给我吧,转个身我就拿这些钱回来给你赎身,咱俩相伴一生,白发到老。只要你愿意,这辈子我都守着你,甘愿为你付出一切,甘心死心塌地的围着你转,心甘情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一心一意真心对你,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女人……”

当然了,这对白是我杜撰的。

至于当时吕夏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玉清很感动,顷尽一切交付给了吕夏。

想想我都有点羡慕这个小白脸。去寻开心不花钱结果还挣钱,这艳遇哪里找去?

然而故事的发展总是会叫人感到悲恸和压抑的。吕夏抱着金银一去不返,玉清干巴巴的等了三个月也没有见到吕夏回来。她开始失望,开始心灰意冷,开始以酒消愁,开始醉生梦死……。

直到第四个月,玉清终于盼来了心上人。然而这时候的吕夏却消瘦如柴,瘦的叫人心疼。

吕夏告诉玉清,自己本来是要给她赎身的,可是出门遇上了官匪。过去当官的和土匪是一个德行,自然也叫官匪。官匪见吕夏身怀巨款就眼红,随便按了个罪名,将他抓了起来、没收财产。

所以说,吕夏是坐了三个月牢狱才被放出来的。这才这般消瘦。

见此玉清除了为自己的命苦而难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对吕夏的怨憎也霁颜而释。好好伺候他一番之后,将这三个月的工资全部交给了吕夏,又从姐妹们手上借了一点钱,交给他。

这一次总该没问题了吧!

然而命苦的玉清等来了更加消瘦的吕夏。这一次吕夏任然哭丧着脸,一边打哈气、一边揉鼻子抹眼泪的道苦,说出另一番黑暗社会的悲惨遭遇。那是一个盗匪横行世风日下的世界……。

据吕夏这么说,当时的社会一定很混乱,不是官匪遮天就是响马横行。既然这么不安全,玉清干嘛还要想着出去呢。妓院好吃好待也算高端社会圈了,总比出去担风险来的强吧!

但是玉清坚持要获得自由、坚决不向旧社会低头、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再一次四处揽财,交到吕夏的手上。

就这样,玉清一次又一次的相信吕夏,可吕夏却一次又一次的带给她失望。到后来吕夏也难得编造理由了,晃着摇摇欲坠的身子骨趴在玉清的身上讨要钱财。——这似乎成为了一个惯性。

直到有一天,吕夏从烟管出来,缩拢着消瘦身体来到妓院。

这一次玉清没有直接给他钱,而是让他给自己梳头发。对着镜子中美丽妖娆的自己,玉清面无表情。

长长的秀发、花白的颈脖和锁骨、丰满的身体、玉女纤姿……,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可是她却得不到完美的人生。

玉清咬了一口唇红,对着连连打着哈气的吕夏说:

“我曾经多么渴望自由,多么渴望看到那个拥抱春夏秋冬的天空;那个会在冷风中凝成大漠又能在春江水暖迎来鸳鸯的湖面;多么希望看到威严的城墙、五彩的霞光、金黄的麦田……。

每当有客人起伏在我的跟前,为我描绘着那个我陌生但又平行存在的世界时,总是会让我神往、让我着迷、让我憧憬……。

然而我似乎是不属于那个世界的人,上天从一开始就抛弃了我。

一出生,我就注定要做一名红尘女子,我的母亲是、我的祖母是……。

我是避孕失败的产物,水银并没有将胎儿时期的我杀死,这便注定了我的悲哀。为此我的母亲为我付出了整个青春,可她又怎么知道,我不仅是她生命的延续,更是她悲惨人生的延续。在她人老珠黄被毒死的那个晚上,我代替了她,成为了一名妓女。并且我的卓越风姿不仅可以取代她,甚至取代了很多人。

回眸一笑百媚生……那一天,我十五岁……。

我的人生就像这盏马灯里的烛光,明媚妖娆、光彩照人,可是永远也只是囚笼中的孤苗,点亮了别人的一夜春华,却无法明媚自己的萧宿人生。

有人说,马灯中的火苗只应该绽放在马灯的灯罩中,没有了牢笼般灯罩的庇护,火光将不再明亮、生命将稍纵即逝,永远也不会有通室明栋的夜华,也不会成为赏心悦目的灯饰。

……但是我却多么渴望走出灯罩。

我想让自己在劲风中绽放,那也许才会有最耀眼的须臾,哪怕昙花一现、哪怕一去不返、哪怕粉身碎骨……”

说到这里,玉清微微侧了侧头,俊美的脸迎着妖娆的灯光,融化在镜子里!

“我一直在等一个为我打开灯罩的人,我以为你是……”

这时候的吕夏正机械地梳着头发,打了个哈气,一个恍惚,往马灯处看了看。

他也许没有心思听玉清啰嗦,但玉清可以给他钱,有了钱他可以抽大烟,这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想到这里,吕夏的脸上展露出了喜悦,他放下梳子走到灯台前,将马灯的灯罩玻璃摇起来。

玉清欣然的笑了笑,笑的花枝招展、笑的百媚娇生、笑的倾国倾城……。

“一个愿意为我打开灯罩的人,——我曾经多么渴望遇到这个人。

我要和他白头偕老,坐在土屋前晒太阳,鸡鸭在我们的膝盖下追逐,猫儿酣睡在脚边。眼前有一口池塘,水快干了,我们正烦恼怎么去抓鱼,怎么去踩藕……。

我要乘着年轻和他生儿育女,我不用再吃水银,我们可以有很多的儿女。

他们有的孝顺、有的勤劳、有的娇惯、有的叛逆。但是他们都是我的小孩,每逢佳节我们会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对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争抢。秋收的时候我们在麦田中忙碌,孩子们迎着北风和候鸟追逐。那时候天空蓝的如同绸缎,孩子们的笑容灿若夏花。

将麦粒收进仓房,我把新面做成了叫饺子,他带着孩子们用麦秸修补屋脊。冬天终于来了,麦秸没有在厚厚的白雪中塌陷,我们的屋子永远是最温暖和温馨的。

爆竹响起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年。我老了一岁,对着镜子一筹莫展,他却在我的头上按叉了朱花,然后为我梳理头发。他说,他要为我梳一辈子的头发。这时候明媚的春霞一缕缕地透过小木窗照射在我的脸上,我的愁容消散,……因为我看到了最美的自己。”

说到这里的时候,镜子中的玉清泛起微微笑容,眼神之中春光荡漾。

但稍纵即逝,就像失去了一切一样,玉清的眼神又开始变得迷离,侘傺间春花凋谢。

没有什么比失去梦想更加让人绝望,玉清再一次微微侧了侧头,问道:“你愿意为我梳一辈子头发吗?”

吕夏都有些困意了,闻询一个恍惚抬起了头,闪烁着茫然而又犀利的眼眸说:“我愿意呀!我愿意永远为你梳头,谁敢来欺负你,我就……”

吕夏说着左右看了看、找了找,这时他的眼神落在手中的梳子上,便愤愤的说:“谁要是惊扰你,我就用梳子割他的喉咙……”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五斗橱里蹿了出来,高斧力劈,吕夏的人头落地。

这一刻吕夏的手还顺着玉清的头发,另一只手捏着梳子缓缓下滑……

血液四溅,染红了玉清秀美的发丝,也染红了镜子中玉清妩媚的脸。

但是玉清却笑的格外灿烂,从未有过的妖娆与欣悦。她对着镜子中最美的自己说:

“我的身体不是任人践踏的器具、不是供人消遣的玩物、不是用来挣钱的机械。我要让它自由,让它拥抱万千俗尘、拥抱春夏秋冬、拥抱一直与我缘悭一面的那个世界……。”

这时候站在玉清身后的大汉从口袋中掏出银元掂掇着,微微向玉清欠了欠身,高斧落下,砍掉了玉清的头。

就像玉清之前交代给他的那样,大汉用粗针将吕夏的头颅缝在玉清的脖子上,然后将玉清的头颅和吕夏的躯体塞进五斗橱里,用鱼心锁将它锁住。

这时候大汉将玉清身上的衣服换成吕夏的,擦干净吕夏脸上的血迹,将“他”背上肩头,掩饰成醉酒的样子,背出了妓院。

这是玉清的身体第一次踏出妓院的大门,外面的星空昼亮而妩媚,秋风孤傲地吹拂过来,衣裳猎猎作响,

而在房间里面,一缕劲风扫过,马灯上的火苗炸着火花,放释出最耀眼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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