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倒西歪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厨房里有动静,摸过去一看,竟然是赵倩。

赵倩套着围巾站在厨台前忙碌,油烟机哼哼鸣响。

“你怎么又来了?”

看一眼睡在沙发上的妞子,我找来毯子给她盖上。这时候赵倩端来饭菜,不过看到东倒西歪的我,也就知道自己白忙活了。

“你家里可以做的蔬菜太少了,我明天来的时候,给你带吧。”

赵倩说着给我端来一杯热水,又温柔的抚了抚妞子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总是心神不宁,想来看看你。”她说。

“你这么晚跑出来,你老公不说你吗?”我顾虑地问。

“他出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赵倩说着无精打采地揉了揉手背,像是不太开心。但很快又像是发现了什么,转向我问:“你没事吧?喝这么多的酒”

“和大周罗姐一起喝的,早知道你在这,就叫上你了。”

“嗯,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俩人说到这里又陷入沉静,许久我才一脸愁容地对她说:

“我可能就要失业了”

“怎么回事?”赵倩关切的问。

后来我把在公司里遇到的困境说给她听。说完哀叹:“太累了,我还是辞职吧,一了百了。”

赵倩却想鼓励我,定了定神说:“吕夏,你忘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我们有多卑微吗?这是个机会,也是整个公司的机会。”

“我做不到的。”我有些沮丧。

“做了之后才知道答案。”赵倩说着转过脸去看熟睡中的妞子,幽怨在眼眸中弥漫开来。

“你还记得以前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上层有心变革,底层有响应才能真正的落实而改善。如果都明哲保身畏葸不前,就是联合国也没办法治愈这个顽疾……”

以前赵倩就是我的精神信仰,不管有什么困苦艰难,只要看一看她的脸,我就可以斗志激昂去迎战一切。这一次也一样,有了她的鼓励,我开始做最后的顽抗。

第二天回到公司,坦然接受调令,然后把手上的客户分化,转移给那些平时没什么交情的同事。

其实在我们眼中,客户信息就是人民币,我应该留给罗倩和周浩然的。但我既然有了更远的目光,就只能先委屈她们了,我想她们应该也会理解我的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到小刘,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交给他。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我:“老吕,你这是……”

“哎!我就要去庐江了,手里的这些客户就交给你吧!谁叫咱俩平时关系好呢!是不是?”

我说着咯咯咯的笑着,揽了揽小刘的肩膀。“保持联系呀!以后老郑有什么为难你的地反,发微信跟我讲,我对付他可有经验了。”

小刘双眸闪烁星光地瞅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说:“哥,我会想你的!”

我闻言睼视他一眼,啐道:“我又不是去送死,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说完我又凑近他,压着声音说:“其实我是去镀金,下个月就回来了”

小刘难以置信的凝了凝眉问:“怎么可能……”

“嘘……!”我故作神秘地对他讲:“我跟你这么熟,没必要瞒你。整改文书你也看了,老郑就要调走了,管理层要从本地提选,很有可能是策划部的王经理顶替,而王经理的位置可能会让汤主任顶替……,以此类推。”

小刘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难怪这几天老郑神神叨叨的。”

我趁着话风,接着对他说:“所以咱哥俩保持联系,我在那边肯定待不长,公司这边有什么动静,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最好能帮我弄到一点老郑的信息,我好推演推演究竟是王经理顶替还是马主任接任……”

一番连我自己都有点当真了的同事间的八卦,让小刘对我多了几分信任,拍着胸脯说有什么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其实,当你知道一个人品行的时候,就很容易和他建立默契。小刘爱八卦,我就陪他唠八卦、小张爱拍马屁,我就陪他一起拍马屁、小谢爱抱怨,我就陪她一同抱怨……,尽量让对方觉得你是同类。

最后几天我把手上的客户分给不同的同事,说了大同小异的话,博取他们的同属感。后来我发现我开始不修边幅,为了拉拢关系我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向女同事表白……

庐江是肥市属下的一个县,比较偏远,但经济实力不容小觑。

从我家里出发到庐江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开始的几天还每天早出晚归,到了后来也懒得跑了,住起了宿舍。

在建的两栋水晶宫都还在装修阶段,好在夏天已经过去,冬天又没来,没有空调的工地还算舒适。唯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工地上的漫天灰尘,每天回到家发现头发都是白的。

我不懂建筑,也不懂装修,每天就是看着工人干活、陪技术员吃饭聊天,倒也活的自在。

人一进入管理层,就会无形中生长出一些自信和脾气,说的通透点就是有架子。虽然我这也不算什么真正的官职,但不用再干活是真的,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想想今天对什么人说什么话,遇到意外事件怎样去推卸责任。

但私底下我也没有闲着,为了把自己的职称坐实,我还是每天学习,迎接考试的同时收集更多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如果就这样忙忙碌碌,我想也挺好的,至少充实。但很快夏小雪来肥市找我,打破了我内心中粉饰的太平。

十一月初,夏小雪忽然给我打来电话,询问我现在的生活。我把自己调离的事情当做喜讯报给她听,自吹自擂,说了一些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夏小雪听了沉吟许久,电话里似乎有她抠手指的咔咔声。

“吕哥,我想去合肥看你……,十号左右,你看行吗?”

我莫名的慌了起来。自山东一别,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那个穿着黑制服楚楚动人的小女生,似乎又蹦跶到了我的跟前。

夏小雪很少笑,但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美。我曾对她说,女孩子就应该多笑!她笑的样子也一度烙印在脑海中,挥洒不去。

但我不能应许这个要求,因为我知道这里只有悲伤在等待她。好比飞蛾扑火,奔赴而来只会把伤口撕的更深。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国宝大熊猫”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夏小雪,本能的逃避,岔开话题冲散自己的拘谨和尴尬:

“……你看过大熊猫吗?我上次去成都买了一个记事本,封面就是一只大熊猫,超萌。”

夏小雪蕙质兰心,附和着我说了几句玩笑话,挂掉了电话。

很多时候我们无从选择伤害和被伤害,因为有些伤害从一开始就被注定,置若罔闻反而是在规束它无边无垠的恶化。

我们在情感的道路上迷失方向,飞蛾扑火般壮烈地撞向深渊,而于此同时那个被你深爱的人真的冷漠决绝到冷若寒霜吗?因为给不了你爱情伤害就在所难免,但在伤害你的同时,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背负着痛楚和自责呢?又何尝没有试图抓你一把?

但很快夏小雪还是来了。那是这个秋天里阳光最明媚的一天。

我请半天假去机场接她,远远的就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扶着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行李箱,眼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像出水的芙蓉,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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