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初鸣 三百二十七:澄观恩试(十)

白凊那个丫头满心欢喜的蹦下台之后,接下来的比试便开始精彩纷呈起来,看到后来钱潮五个人发现在这第三日登台比试的人中,那些来自世家的子弟显得尤为亮眼,虽然他们登台不一定能胜过对手,但在台上所展现出来的手段都让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其中最让钱潮侧目的是一个名为司徒雄的世家子弟。

就在那司徒雄登台的时候,汤萍就在钱潮说她在下注的时候打听过这个司徒雄的事情,听人说他出身的司徒世家是一个以符箓之术作为主要传承的世家,这话一出口马上就引起了钱潮的注意。

司徒雄,个头只比李简稍矮一些,而且看上去更显清瘦文弱一些,神情还有些拘谨局促,身材有些单薄,乍一看就是一个白面书生的长相,而他的对手是个看起来争斗经验丰富且十分沉稳的九玄弟子,名为师宜生。

比试开始之后那名为师宜生的九玄弟子毫不客气的占了个先机便把自己的手段尽皆使出,看得出来此人的路数也是最寻常的那种,一把寒光闪闪的灵剑问路,然后双手变幻手诀之下就频频的有火球、风刃等等法术对着司徒雄而去,不过呢越是寻常的路数就说明越是有效的路数,而且这师宜生驾驭将这些手段驾驭的精纯无比,动手之后便是连绵不绝,不给司徒雄任何的喘息时机。

而司徒雄的手段嘛,从比试开始就让人看不明白,因为在对手密集的攻击之下司徒雄压根就没有反击,而是首先在自己的身形周围迅速的布置了一层蓝光莹莹的护体灵光,那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将他整个人刚刚都笼盖住时,师宜生的手段就到了他的面前,众所周知护体灵光是很耗费使用者自身灵气的,对修士而言不到必要时是不愿开启的,就见师宜生的灵剑先刺上来,被那层蓝光所阻,剑尖摇摇晃晃的距离里面的司徒雄不过一尺的距离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然后火球便接连砸了上来“轰轰”作响的炸裂开,耀目的火光一度将司徒雄的整个身子都遮掩住了,紧接着就是跟在后面一团团的风刃,呼啸着斩击在司徒雄正不断扭曲变形的护体灵光之上。

这种情形持续了片刻后,台下观战的众多五灵弟子便奇怪起来,比试都开始了,这个世家子弟既不攻击对手也不躲避对手的攻击,却只躲在护体灵光之中挨打,这个样子是撑不了多久的,因此这样的应对让很多人都十分的不解。

钱潮坐在前面,因此看得更清楚一些,频频闪出的火光之中他看见司徒雄的双手正在不停的变幻着手诀,这是……要使出什么厉害无比的手段来一举击败对手吗?

又或者等他将自己的手段使出来的时候也正是他落败之时呢?

都有可能。

师宜生明白密集的攻击对方身边的护体灵光会让对方的灵气快速损失,他不知道对手躲在里边在忙碌什么,但却想牢牢的抓住这个机会削弱对手,因此法术变得愈发的频密起来。

“轰轰”的爆裂声几乎响成一片,腾起的火光甚至将不远的天水湖都映红了,忽然间,爆裂声停了下来,众多鱼贯飞过去的火球穿过那片残存的烈焰火光飞了过去,而司徒雄的身形已经高高的飞到了那片烈焰的上方。

在师宜生看来或许就是这个世家子弟承受不住这样的灵气流失而不得不变换策略了。

但看在钱潮的眼中却并非如此,他看得出来,司徒雄似乎做好了反击师宜生的准备了,钱潮很好奇,接下来司徒雄会施展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师宜生反应十分迅速,他的那把灵剑几乎是紧跟着对方的身形马上就追了过去,一道寒光斜斜向上而来!

司徒雄也在这时候将自己双手在一起结出来的手诀放开了,一道锐金色的光芒便从他身前激射了出去,正迎着师宜生飞刺过来的那把剑!

几乎是转瞬间金光与寒光便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叮”的一声锐响,然后师宜生的灵剑就被击打的翻转着撞到了擂台上,但那道锐金色的光芒却如同根本未受任何的阻滞一般继续向着站在擂台上的师宜生继续飞射而去!

那是什么灵器,居然如此厉害!

在这一瞬间里,台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么想着。

唯独钱潮看得瞳仁一缩。

“叮”得又一声,那锐金色的光击打在擂台上,自然师宜生已经凭借身法躲避开了,但是就在这“叮”得一声响起来的同时……钱潮没去看擂台上也没去看以师生而是紧紧的盯着空中的司徒雄……就见司徒雄的手上的手诀又一个变换……

躲过一击的师宜生在准备还手反击之前也想看一看刚才逼得自己躲避的究竟是何物,他手上的手诀依然在动,同时侧头向刚才地面发出声响的地方看了过去,这一侧头,他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起来!

嗯,并不是被什么惊骇之物吓得脸色苍白起来的,而是被那里闪耀起来的一片寒白光芒映照的。

刚刚那道撞击在擂台地面上的东西竟然重新飞了起来,而且还起了变化,原先的锐金之色竟成为了耀眼的寒白之色,而且还散发着极寒凛冽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直射几乎尽在咫尺的师宜生!

“啊!”师宜生被吓得一声大叫,幸亏他争斗经验丰富,反应敏捷,整个身子骤然间贴着擂台滑动飞退出去几丈远才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这一次,与那东西擦身而过时他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冰寒气息十分凶险的掠过了自己的身侧,不由得心中大懔!

台下的人也看呆了,似乎形势突变,那个世家小子从开始的一直被压着打到如今竟然反击险些得手。

汤萍虽然打听过了司徒雄的事情,但司徒雄的手段她却看不明白,不止她看不明白,其余三人也没明白,当然是关于司徒雄那个会变幻颜色的灵器,她看向钱潮,见钱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便问了一句:

“钱小子,司徒雄用的是什么灵器?”

“符箓。”

“什么?”汤萍明显吃惊不小。

司徒雄一击又落空了,他依旧不急,手里的手诀马上又是一变。

看在台下众人的眼中,拿到追着师宜生而去又被师宜生险险的躲避开的寒白色光芒在空中一个骤停急转,同时那寒白色的光芒也在这极短的时间之内居然变化成了一抹油油的绿意,然后再次追着师宜生的身形一道绿线一般的飞了过去。

这一次师宜生的躲闪就有些慢了,或许是刚才的经历所造成的惊骇还未消退的原因,他再次飞身躲避的速度稍稍的慢了一些,在众人的眼中那道油油的绿光稍稍一拐就直接射在了他的脚踝上……

“啊!”

师宜生发出了一声大叫!

台下观战的众多弟子都看呆了,就见擂台之上绿光闪耀,绿光之中瞬间就出现了一大团扭曲缠绕的荆棘藤蔓,那一根根的藤蔓荆棘翘起来晃动伸展不停,就如同刚从一个巨大箩筐里被倾倒在擂台上的一大团绿蛇一般一根根的昂首扭曲蜿蜒伸展,那荆棘的上方还有几根弯弯曲曲的藤蔓死死的将师宜生的脚踝缠住。

师宜生大急之下拼了命的向上发动身形将那几根藤蔓几乎拉扯的笔直,但是,那藤蔓似乎十分的坚韧,任凭他如何的发动身形也无法摆脱,他也决不敢回身用手去撕扯那些藤蔓,是担心自己的手臂再被缠上,那这一场就输定了。

就在众人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的时候,擂台上一声呼啸,一道寒芒闪过,是师宜生之前被击落在擂台上的那把灵剑转动着剑身旋转斩了过去,剑锋之下,那几根藤蔓终于被齐齐斩断,师宜生的身子也一下就挣脱了出来。

但是依旧仍未结束。

对于师宜生的逃脱,司徒雄似乎仍不在意,手诀又是一个变换。

我们说的比司徒雄的手法要慢,嗯,也就是在藤蔓刚刚被灵剑斩断的同时,那一大堆如同无数条绿蛇纠缠在一起的藤蔓荆棘忽然间“轰”得一下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从中一个大火球向着刚刚摆脱了束缚、身形正向前飞逃的师宜生后背便撞了过去!

身后滚滚的热浪袭来,而且速度奇快,师宜生此时连回头都不敢,为了避过已经到了后背的烈焰,他不得已身形骤降……

司徒雄似乎是最后一次变化手诀,然后竟然在空中负手!

“轰”的一声大响,无数烈焰在离地不到两丈高处爆裂开来,团团烈焰如雨一般落了下来,然后落在擂台上却又起了变化。

纷纷的烈焰落在擂台上便消失了,却让下方由玉青石铺就的台面完全变成了松软无比的黄沙之地,师宜生的身子刚在擂台上站稳,忽觉得脚下没了着力之处,鞋底一软中两条小腿已经陷落进去,大惊之下他便马上发动身形准备再次逃出,可这次他的身法一发动起来居然下堕的势头便再也止不住,一下子细软的黄沙便没过了他的腰,眼看就要到他胸口了,这下他才真正的惊骇起来,明白再要挣扎下去那就会彻底的沉入这片黄沙之下。

此时观战的众人都明白,胜负已定!

“住手……在下……在下败了!”无奈之下,脱身不得的师宜生只能认输。

……

“那是符箓?”看到这里汤萍才想起来刚才钱潮所说的。

“没错,”钱潮舒了一口气,开眼界了,今日也是他第一次见这种符箓,以前只听说过而已“就是符箓,不过这种符箓可不是以丹砂书写在符纸之上的,那样的符箓只能用一次。司徒雄所用的符箓,该是用某种妖兽的皮革,经过一些特殊的鞣制之法而得来的,然后再以丹砂……或是妖兽血将符文劄印在上面,这样所得的符箓就不像我的那些符箓一样只要用了就会损耗掉,而是可以反复使用的,看……”

钱潮说着示意几个同伴看台上,果然,司徒雄在放出了师宜生之后手中几个动作之后就从地面上飞起一物进入了他的手中,正是钱潮所说的那种符箓。

“哦,那个就是用皮子做的符箓呀,诶,钱兄弟,这法子好像不错,你会不会呀?”五人之中陆平川擅长鞣制各种皮革,所以才这样问。

钱潮摇了摇头,说道:

“他的符箓一定是家中传承下来的,旁人定然不会。不过与我的符箓相比,两种符箓之法各有长短,我的符箓长处在于数量众多而且符箓的种类也不少,有一种符箓在身就相当于我多了一种手段;而司徒雄的符箓嘛,刚才也看到了,一张符箓可以进行五行的转换,很厉害,初时为金,如刀剑一般与师宜生的灵剑对撞,然后为水,冰寒无比,咱们在台下都能感觉的道,接下来为木,木藤缠绕险些困死师宜生,再接下来就是火,那大火球让师宜生不敢硬抗,最后是土,终于将师宜生陷在其中不得不认输,这张符箓是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进行转换的,很奇妙呀……”

四个同伴向着师宜生受到的种种不同的手段都出自一张符箓,便都点头。

“我不知道这位司徒雄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但仅以在擂台上看到的,他在使用这张符箓的时候全神贯注,不敢分心,似乎就算他还有其他手段至少是现在他还很难同时用出来去对付师宜生,也就是说那张符箓在他手中的作用其实就是一个高阶的灵器,这样的手段虽然新奇,但在我看来还是有不可取或者说是有值得改进之处,呵呵,说说而已,这个手段他必定是秘不示人的。”

这里多说一句,司徒雄的手段的确不错,这种符箓让人耳目一新。钱潮在符箓之术上一直在下着功夫,他现在师从于瑞轩镇上的庄先生,这种手段想来以庄先生的学识必然是知晓的,但是庄先生教导钱潮时,多以符文之学为主,很少传授给钱潮什么具体的手段,说起来庄先生这样做原因有二,一个就是庄先生实则是时日无多之人,这一点钱潮已有察觉,他一身浩繁的本事若是连同符文之学再带着无数的手段一股脑的都传授给钱潮的话,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够用了,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庄先生将钱潮看作是与自己同类的人,教导这样的人物,传授给他“术”就远不如传授给他“道”,在庄先生看来,他这一脉的“道”就是符文之学,而“术”嘛,那可就多了,各种御敌退敌的手段都在“术”的范畴之内,但是“术”是依附于“道”的,没有“道”也就不可能有高深的“术”,因此他才在教导钱潮时多传授其符文之学,钱潮掌握了“道”,那么“术”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在这里可以再打一个或许不恰当的比方,就好比几人一起赶路,要比一比看谁最先到达目的地,其中有人骑马,有人驾车,有人步行,这自然看起来有些不公平,唯一公平的是起点和终点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这比试之中,“道”就是从起点能最终平安到达到终点的那条路,而“术”就是众人不同的行走方式,骑马的自然是最快的,驾车的自然是最舒坦的,至于步行的,那就该是最累的了。若是起点与终点之间的距离近,那么骑马的与驾车的自然会先到达终点。但若是路途遥远,而且路上还都是极难行走的泥泞、深潭、激流、荆棘,总之是一路坎坷,若是这些人都不知道“道”在何处,那这些人很可能都会困死在半路上,不论他是骑马还是驾车。但假如那个步行的人知道哪里是“道”的所在,然后循着它一路前行,就算他在速度上短时间内比不上骑马的,长时间又比驾车的辛苦许多,但最终能达到目的地的,一定是这个步行走路的人。

修行对于所有的修士而言就是一条漫长无比又充满了艰难险阻的路,因此从上面的那个例子而言,对于修士来说“道”的重要性要远高于“术”。

庄先生对钱潮说过,“术”相当于枝叶,而“道”则是根本,因此不可本末倒置。

他还对钱潮说过,“道”是皮,“术”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钱潮的众多手段中,差不多只有一个“化身符”是庄先生传授给他的,而且这个手段也给钱潮帮了大忙,但其他的手段,庄先生几乎闭口不提,他宁愿让钱潮自己在逐渐掌握所谓符文之学的“道”的过程中自己逐渐的去领悟去展开他的奇思妙想,那样得来的才是钱潮自己的“术”,而是还能达到层出不穷的地步。人常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在庄先生看来,与其教别人弯钩挂饵或者用绳子结一张结实的大网就不如将水里各种鱼的习性食性以及水下深浅包括水流的方向速度等等告诉别人,凭着这些别说用网,就算用削尖的木枝也能刺上一条大鱼来!

所以,看了司徒雄的手段之后,许多人震惊,许多人艳羡,而落在钱潮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新奇的,他第一次见到的“术”而已,值得他日后细细揣摩。

当然,还有人与钱潮的看法不同,那就是澄观楼上的一位长老,正是文苑的那位叔祖父,九玄符箓大师文冕文前辈。

嗯,文前辈将司徒雄的手段都看在了眼里,首先说这个手段以文冕的学识而言,他自然是掌握知晓的,而且他看司徒雄在控制那张符箓的过程中手法纯熟,不由在欣赏中暗暗的记住了这个世家子弟,他心中自然起了惜才之意,虽然那是个世家的子弟,但若是收在他的门下想必将来此子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这一场,司徒雄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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